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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歲女攝影師隱居終南山土房 頻遭竊不敢過夜

祥子一半的時間在山裡,一半的時間出去攝影。

祥子隱居的小屋,籬笆圍繞,左邊是連綿的山脈,右邊是清澈的小河,房前屋後都是樹。

攝影師趙元祥習慣稱自己為祥子,2013年的時候,她在終南山找了一間土房住下來,沒有電,沒有自來水,更沒有網絡。那年,她23歲。

「對終南山的想念讓我想哭,就好像它一直在那裡等我,我也在等著遇到它,等了好幾輩子了一樣。」第一次來過終南山後,祥子愛上了這個地方,「我的靈魂大概得病了,相思病。」

此前,她從未聽過關於終南山的故事,也並不知道這裡是中國隱士文化的中心地域。

初遇終南山,祥子便愛上了這裡,「有著一股不可言喻的力量」

祥子從地鐵里出來的時候,很容易辨認。她穿著白色的上衣,白色的裙子,一副弱女子的樣子,但是身後碩大的雙肩包,兩手上的袋子,讓她又像一個移動的行李架。

她剛從老家山西太原回到西安,再回終南山的住所,還要坐一個小時的公共汽車。

2013年的時候,祥子的一位好友約她來到這座西安城郊的山裡玩耍,不曾想,一來之後,她竟愛上了這裡,總覺得山裡有著與別處不同的特質,「有著一股不可言喻的力量」,讓她的心沉靜了下來。

那時的祥子,是個自由攝影師,一邊到處行走,一邊幫人拍照。天南地北的走著,她感到倦了,需要休息,終南山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祥子在高考之前與之後判若兩人,不過倒不是因為考得如何。考前談及未來志願的時候,父母堅持要她讀財會專業,她不喜歡,堅決不同意。

此前的祥子是個內向寡言的女生,凡事都聽父母做主,但是那段時間,她思索再三,想到這關係此後人生的方向,她開始有了自我意識,不想花四年時間在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上。她決定反抗——不考了。

可是不讀大學能幹啥呢?父母讓她和姐姐一起學做衣服,她做了兩個月,覺得實在不感興趣,不幹了。

她開始對攝影感興趣。她主動去太原的影樓一條街柳巷,挨家尋問要不要助理?影樓的人看著她,一個沒有專業知識,也沒有任何工作經驗的小姑娘,自然拒絕了。

最後好不容易有家影樓看她誠心,收了她做助理,但一個月只給500元。

祥子不介意,她覺得自己能做喜歡的事情,這是第一步,足夠了。

剛學攝影的時候,她父母極為反對,他們覺得這樣的職業並不適合女孩子。為了阻止女兒,他們先來硬的,責罵、爭吵,「要學就別回這個家」。一段時間後,硬的不管用,他們又來軟的,「只要你不學攝影,要買啥,我們都答應你。」

但祥子只有一個答覆,「沒商量」。

太原的影樓待得久了,她開始試著去北京,應聘上了一家工作室的攝影師。第二年又南下深圳,再次應聘上了攝影師。

一切似乎都還不錯,連祥子的父母都開始轉變態度,但是她自己卻感覺到了厭煩。

影樓的工作有著模式化的過程,祥子正是因這種千篇一律的重複而失望,所有的人,化同樣的妝,穿同樣的衣服,去同一個地方取景,擺同樣的姿勢,打同樣的燈光。

「每個姑娘都是與眾不同的,每個姑娘都是那麼的獨特。」她又有了自己的想法,「這樣的拍攝對我來說是一種痛苦,我要拍真正自己想要的照片。」

她買了一台相機,開始四處遊走,做起了自由攝影師。她給自己的攝影定了一個理念:每一位姑娘,都有著不同的故事。在微博@風裳攝影里,她記錄自己的蹤跡。2010年到2013年期間,她走遍了大半個中國以及東南亞近十個國家。

等公共汽車的地方並沒有站牌,大巴車徐徐開來,我們暫時中斷了交流。售票員按站點賣票,她留著蘑菇頭,聲音嘶啞,像個小子,手裡抓著一沓錢,按不同面額碼放,整整齊齊,像豆腐塊。

祥子在村里過夜,白天才會去她的山間小屋。山里食物短缺,她需要去到鎮上採購。

有一個月沒有回到終南山了,外出拍攝,回家探親,祥子再次走進村裡的時候,不住地驚呼,原本只到腳邊的草長到了半人高,不知名的野花兒開得漂亮,小河裡的水也變多了。大黃、花花還認得她,這兩隻村裡的土狗見了她搖頭擺尾,見到陌生的記者也沒有攻擊性。

現在,祥子在村里過夜,白天才會去她的那間小屋裡。倒不是因為她覺得苦,只是那裡多次遭賊,出於安全考慮,就不在那裡睡了。

最猖狂的一次,小偷直接把窗子撬了,屋裡的東西幾乎洗劫一空,被子、凳子、水壺、切菜刀、案板、花露水,能拿的都拿走,只有進門處的一尊觀音像沒有動。

看著幾乎被盜一空的房間,祥子很是失落,不過她很快調整過來了,「這件事情唯一的意義,就是減少我對物質的依賴,讓我乾脆直接地學會斷舍離。面對這些不可掌控的因素,我們唯有接納。」

問及如何尋到這屋子,祥子給出了一個玄乎的回答,「緣分」。

她的進一步解釋更加玄乎。在第一次離開終南山之後的一個晚上,祥子又開始懷念山裡的生活,她暗下決心,一定要在那裡找到一塊自己的小天地。這個念想越來越強烈,以至於她被自己感動得哭了,當即畫了一幅畫,將心中所念記下:一間小屋,被籬笆圍繞,左邊是連綿的山脈,右邊是清澈的小河,房前屋後都是樹。

她指著小屋對記者說,「這裡和我的畫一模一樣。」

屋子是土牆,原來是放柴火的,坐東朝西,要穿過一片櫻桃林,再穿過一片桃林,在小山坡的邊緣處。屋裡沒有光源,十分昏暗,燈是太陽能的,只能照兩三個小時。夜晚的時候,山里極為安靜,蟲鳴鳥叫,流水淙淙作響,偶爾傳來火車聲,那是不遠處的西康鐵路,火車的轟鳴讓祥子有一種穿越感,像是置身宮崎駿的動畫中。

燒水壺被偷了一直沒補上,祥子用炒菜鍋燒了水泡茶,茶湯上漂著油花,喝起來有點刺喉嚨,辣的。

她在小院的南邊開出了一小片菜地,種種番茄、豆角之類的蔬菜。但是菜地里的收成並不好,她沒種過地,只是將種子撒進地里,除草澆水,便任其生長。山里食物短缺,她需要去到鎮上採購,多是些紅薯土豆之類易保存的食物,每次大約能吃一周。幾年前,她也開始吃素,不過倒不是因為宗教信仰,只是自己喜歡動物。

祥子的母親來過兩次,山裡的生活讓她感到放鬆,也理解了女兒的選擇。臨走時,她帶走了不少的蔬菜水果,說是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

來自廣東佛山的劉景崇,放棄了百萬年薪的生活,換上一身布衣隱居終南山

「天下修道,終南為冠。」到底有多少人隱居在終南山,並沒有一個準確的數字,一個流傳甚廣說法是,這個數字有5000。

《空谷幽蘭》是當代第一本系統展現終南山隱居文化的書,不過依據作者的概念,終南山並不止於西安城郊片山地,它更確切的說法是終南山脈,即為秦嶺,算上了翠華山、南五台、太白山、觀音山等。

除了世代生長於斯的農民,主動來到終南山的大抵有三類人:和尚、道士、避世的人。

這裡曾有過多名高僧、高人駐足。淨土宗第十三祖印光法師,禪宗大德虛雲法師都曾在此修行;道家經典《道德經》緣起這裡的函谷關,後世出了漢鍾離、呂洞賓,王重陽亦在此創立全真道;至於避世的人,張良的功成身退,就選在了終南山。

隱士文化在中國是一個傳統,隱士注重精神世界,摒棄物質需求。隱居在深山裡的人大多過著清貧的生活,也不太與外界接觸。但是他們並不因此而一無所知,反而有不少過人之處,一些還成為了令人尊敬的大賢。「出山」這個詞的意思便是佐證,先隱後世,姜子牙、諸葛亮是其中的代表者。

當代的隱居者,除了宗教修行之外,更多的還是為了清淨。他們多是覺得都市的生活煩躁,在某一時刻想摒棄物慾,回歸內心靜修,於是來到了終南山。

劉景崇是原是廣東佛山一位企業經理,拿著年薪百萬的收入。2010年,在一次新疆經青海往西藏的自駕游時,出了車禍,困在旅館之中無所事事,無意間看到了南懷瑾的一本書,「我看到原來萬事皆有因果,我覺得過去的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回到佛山後,他辭了職,離了婚,前往終南山,弄了間土房,作為自己的禪室。

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前半生過的是「花天酒地的生活」,賺得多,花得也快。來到終南山後,清心寡欲,吃自己種的蔬菜,買些米麵油,朋友帶些日用品,花不了錢了。他在山上自己做飯,發現水好飯香,山泉水煮的蔬菜,也很可口。

山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不著看表。劉景崇開始了修行者的生活方式,「太陽出來就起床,活動一下筋骨,然後泡茶看書,然後誦經,叩拜。太陽到那個山頂了,就該吃飯了。天氣好時,去山裡其他地方走走;晚上一般九十點鐘就打坐,睡覺前艾灸,然後就上床。」

畫家張二冬在終南山找了一間帶院子的屋子,整個收拾下來,花了一萬多元

有人想來終南山,有人卻在離開。城市化加快,許多村里人搬到了城裡,老宅無人住,荒廢著,等待新的主人。

畫家張二冬在終南山找了一間帶院子的屋子,他取名叫「沐暄堂」。20年的使用權,只用了4000元,加上搬家拾掇東西,總共也就一萬多元,「事實證明,有個家,有個院子,還有一個桃花源,並沒有那麼難。」

當然,老宅並不是租下來就能住,得花大力氣改造。首先是拆牛棚,地上的好辦,但是地基里的石頭,大小几百塊,足足挖了一個星期。刷牆之類的事可以自己動手,但是鋪地搭頂就得找專業的師傅。

他有些不喜歡群體社會的環境,嘈雜、零亂,讓他覺得毫無意義。相反,山裡的日子極為自由,高興時縱歌一曲,不必在意他人側目;門前的樹木長得不好看了,可以爬上去修剪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他養了一群小動物,一隻貓,幾條狗,幾隻鵝,幾隻雞,分別有自己的狗舍、鵝棚、雞窩——貓是和狗住在一起的。

張二冬很滿意這樣的生活,雖然冬天沒有暖氣,夏天蚊子多,但他還是打心裡喜歡這個清淨的地方。他曾見過一個出家人,四處尋訪像他那樣的院子住。張二冬告訴他,這兒常斷水,要到一公里以外挑來。出家人一聽,面有難色,接著問,多久下山一次?張二冬有點鄙夷,故意答,一個月吧,吃的從山下背來,兩小時。出家人擺擺手,我腿腳不好,還是找個車能開到的地兒修行。

葉公好龍的人很多,祥子也見過這樣的例子,來時興致沖沖,不久發現,山裡的生活極苦,一點也不像照片裡那麼詩情畫意,趕忙跑下山。

祥子現在一半的時間在山裡,一半的時間出去攝影,這都是她喜歡的。她知道大山深處有不少出家人,生活更不方便,自己於是有時間就去給他們背些菜上去。

一位同樣隱居的人常來看她。她問,自己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了?那人告訴她,你原來是偏激的,來到山裡後,你比以前溫和了許多。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新快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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