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5月11日深夜,中國最高法院主管的《人民法院報》官方微博,在每日例行的「晚安朋友」告別帖中,轉載台灣知名電視節目主持人、作家蔡康永的「推牆」言論——「我們推牆十下,牆也不會倒;我們推牆百下,牆也不會倒;我們推牆千下萬下,牆還是不會倒。牆就是不會倒,但我們會因為用力推牆而肌肉強健、變成有力量的人。牆不倒、不該成為我們自願當弱者的藉口。」
這不僅是啟蒙,簡直就是給身處「災難沉重的人們」以信心,難怪外界有媒體報導稱,大陸左派網民驚呼意識形態陣地失守,而右派網民則讚美這是2015年媒體「最美的聲音」。
力量的對比是可以改變的。既然我們一時弱於牆,不可能推倒它,而它也不會自動變得容易被推倒,那麼大家可做的,絕不應該是「自願當弱者」,而是要在「推牆」過程中鍛鍊自己,讓自己逐漸變得強壯起來。不斷地鍛鍊,也就會越來越強壯,而自己每強壯一步,也就離推倒牆進了一步。這是因為,牆已成形,不可能再多麼增加強度,因此,當我們通過不斷地推牆鍛鍊到有足夠的力量,再推下去,就不僅不會感到困難,很有可能還是輕而易舉。當然,到那時,也許那難推倒的牆因年久失修,日曬雨淋,早已嚴重風化,不推自倒,那就更是讓人值得高興的事了。
現在由於種種緣故,來自台灣的聲音往往能引起此岸同胞的關注。除了上面台灣知名電視節目主持人、作家蔡康永「推牆」言論,下面這段話是在網際網路上看到的,不知真假,自己用搜尋引擎搜了一下,仍未搜到原始出處。據說這是台灣蔡英文講的:「當一個組織不允許你選擇和罷免時,它一定會把謊言編織成為真理;當一個組織不允許你監督和質疑時,它的背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醜惡;當一個政權用暴力打壓合理訴求時,它的本質一定具有強權流氓性;當一個組織用穩定壓倒一切治國時,它的背後一定是血淚堆積和諧。惡有多大,專制就有多可怕!」
蔡英文是台灣民進黨主席,雖一女流之輩,不輸鬚眉。自己清楚記得,2012年年初,台灣大選,民進黨落敗。可身為民進黨主席的蔡英文在表達對支持者的感謝時明確表示:「台灣不能沒有反對的聲音,不能沒有制衡的力量」。此語直如金石,擲地有聲。可見一個重要人物,其行為,常常可以改變國家乃至改變世界。
最典型一例莫過於戈巴契夫了。蘇聯解體二十年後,中國一些「研究者」開始罵戈巴契夫起來,罵的理由是:如果沒有戈巴契夫,蘇聯不會解體,蘇聯共產黨也不會喪失統治權。真要這麼講,好像也不無道理。像戈巴契夫這種人,能通過「潛伏」做到一把手的位置,簡直就是上帝的旨意,或者說就是天意,否則,蘇聯那十幾個加盟國的人民還不知道要受獨裁統治到猴年馬月。我想,戈巴契夫這一生值了,以他一人之力,就推翻了近一個世紀的蘇共獨裁統治,改變了蘇聯;而改變了蘇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也就是改變了人類。我們知道,從列寧、史達林之後,蘇聯大約也有五六個「總書記」,直到出現戈巴契夫,才真正代表蘇聯那十幾個加盟國人民的利益,知道人民想要什麼,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這麼一段話那樣:「我生活的目的就是消滅對人民實行無法忍受的獨裁統治。對於一個真正的政治家來說,其目的不是保衛自己的權力和地位,而是推進國家的進步和民主。」
你說戈巴契夫說錯了嗎?當然沒有。說戈巴契夫說錯了的人,要麼是無恥者,要麼就是希特勒、史達林似的人物,要不,就是糊塗蛋,一個正常人不會說戈巴契夫說錯了。
說到這裡,插一句:估計連上帝都想讓我做這樣一篇文字——早上起來,打開電腦,瀏覽網際網路,忽然發現一個自稱是「九零後」的青年沈徹,掛到網上一篇文章,題為《戈巴契夫解體邪惡蘇聯的演講》。不僅如此,這位「九零後」還竟然加了按語:「沈徹按:戈巴契夫是蘇聯歷史上唯一稱得上是英雄的領導人。蘇聯這個國家的建立是建立在邪惡的基礎上的,這個國家所取得的一切武器成就、科技成就等都不屬於人民,從這個國家開始建立的那一刻起,推翻它就成了一件最偉大的目標,戈巴契夫做到了。向他致敬!現在很多人仍然以為蘇聯解體是俄羅斯等國家的失敗,其實恰恰相反,推翻這個制度是最大的成功,而這份榮耀不會因為其他的瑕疵而掩埋!」單是讀了這段按語,就讓人興奮;之所以興奮,是因為我看到了中國的希望。
那麼我們有些所謂「研究者」為什麼還要罵戈巴契夫呢?這是因為,戈巴契夫只為消滅獨裁統治,只為國家的進步和民主著想。在戈巴契夫看來,消滅獨裁統治,促進國家進步和民主,要比維護蘇共統治重要,要比蘇聯統一重要,要比自己安安穩穩地做黨的總書記重要。如果統一的蘇聯讓人民受苦受難,如果解體後的原蘇聯各聯邦人民比解體前過得幸福快樂,過得更有尊嚴,那麼,他們為什麼要一個統一的蘇聯。這就好比當年秦贏政滅了六國後,「六王畢,四海一」,「書同文,車同軌」,所謂實現了空前「大一統」,然而,那六國人民,比先前幸福嗎?
而現在我們那些罵戈巴契夫的「研究者」,是因為在他們眼裡,即使獨裁統治,即使謊言遍地,即使人民怨聲載道,也比原本是十幾個加盟國在一起的蘇聯解體好,也比蘇共垮台好。國家再壞,統治者再殘暴,對有些人而言,也還是要「忠君愛國」,正如文革時人們的豪言壯語,為了捍衛毛澤東思想,哪怕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若是遇到這種人,你有什麼辦法。所以說,現實世界,人們最大的區別,不是別的,就在於看他想要什麼,如果一心想要的是統一,一心想要的是國家,一心想要的是統治權,那別的一切包括人民的幸福尊嚴甚至死活也都不重要了,至少先有了統一有了國家有了統治權再說。這才是一些國家實行獨裁專制多年而至今拖著不變的根源。
在這種國家,凡是說為了社會民主和進步,說是為了人民的幸福和尊嚴,都不過是幌子。不然,你只要問他是想要人民幸福和尊嚴,想要社會進步和民主,還是想要一黨統治,他立馬就會跟你翻臉,他會惱怒地先懷疑你受敵對勢力煽動,妄圖推翻這個國家的政權,緊接著就會說你這是陰謀論,有意把統治者與人民割裂開來,而在他看來,統治者與人民其實是合而為一的,說為統治者就等於說是為人民,說聽統治者的話也就等於說是聽人民的話。你看你還有什麼話說。至於你說你看到的現實不是這樣,他會說那是混進黨內混進官員隊伍內的少數官員,不能代表偉大的統治制度,不能代表主流統治者,不能代表整個官員隊伍。最不濟,他也還會告訴你,我們這個國家畢竟在進步;既然是在進步,你為什麼還要說三道四,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國家大人口多,事情複雜嗎?就按你說的去做,這個國家就一定會比現在管理得要好嗎?我相信,經他這麼一狡辯,你再有理,也會敗下陣來,就是不追究你個尋釁滋事罪,也會讓你去好好反省反省,用老百姓的話說,「要你好看」!
不過,照這麼一說,戈巴契夫也實在是「萬幸」,當時如果有一個什麼人或是一個什麼組織可以管著戈巴契夫,又一心維護蘇聯統一,不想蘇共垮台,我想只要按上面這種套路一說,戈巴契夫也會啞口無言。好在上帝沒有繼續給蘇共機會,而是把這個機會給了真正能代表蘇聯人民利益的戈巴契夫。哲學上講,必然寓於偶然。戈巴契夫也是個偶然。一個偶然,救了蘇聯十幾個加盟國的人民,也真正救了蘇共兩千萬分子。不然,若是通過暴力革命,將蘇共推翻,將「牆」推倒,那可就要有成千上萬的人頭落地,甚至「血流成河」——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而是有用血寫的歷史陳列在人類史上,而且還不止三五處。
只是對於中國人而言,什麼時候也能迎來這樣的「偶然」呢,我當然不知道,但上帝一定知道。
2015-5-16,後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