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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滿城碩士,追夢想還是當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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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7點,劉晨曦被手機鬧鈴叫醒,緊張而疲憊的一天又開始了。在這間不到10平方米的沒有窗戶的地下室里,從來沒有清晨的陽光告訴他時間,每天叫醒他的只有單調的手機鈴聲,在公共的盥洗室里簡單洗漱之後,他空著肚子走出樓門,深深吸氣。雖然是個有霧的日子,空氣並不乾淨,但在他看來,已經比地下室常年混濁的空氣清新很多,他在小區門口的早點攤上買了一張雞蛋灌餅,向公共汽車站走去。到北京一年多,劉晨曦的每一天幾乎都是這樣開始的,他在這個城市的家位於宣武門北側一片回遷樓的地下室,每天早晨,從這個通往地下室的樓門會走出很多像他一樣的年輕人,背著包匆匆忙忙去趕公共交通地鐵上班。附近的居民很少和他們交往,沒人關心他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更不會有人知道他們曾經是很優秀的學生,甚至有的擁有碩士學歷。他們,被稱為‌‌‌‌「碩蟻‌‌‌‌」,碩士蟻族,或者叫做蟻族二代,升級版蟻族,等等。高學歷和困窘的生活,成為他們在這個城市裡無奈的標籤。

筆者得知這片小區有‌‌‌‌「碩蟻‌‌‌‌」的存在,還是出租地下室的老闆無意中透露的,老闆有些炫耀地表示,這裡房子很搶手,因為‌‌‌‌「人員素質高,有大學生,還有碩士生呢‌‌‌‌」。劉晨曦是一個溫和而沉默的年輕人,對陌生的來訪者表現出很好的教養和禮貌,但是說到碩士學歷,他顯得有些羞於啟齒,連連表示,當時只是為了租到房子想取得老闆的好感才這樣說,‌‌‌‌「其實學歷根本不值一提,在這裡,沒人看這個。‌‌‌‌」劉晨曦租住的是這裡條件比較好的一種房子,10平方米只能放下一張單人床,一個簡易摺疊衣櫥,和一張桌子,‌‌‌‌「一個月1000元,包上網、水電費,每月結帳,不用預付,在二環內這已經很不錯了。‌‌‌‌」地下室里長長的昏暗的樓道,兩邊分布招數十個這樣的小房間,有兩個比較大的公共盥洗室和衛生間,開著門的時候會聞到一股很明顯的廁所味道,關上門,就是自己的小小世界。‌‌‌‌「我租過那種4人一間的宿舍,人多太亂,我喜歡獨處,地下室也無所謂。‌‌‌‌」劉晨曦的工作單位在西四,從這裡坐公共汽車大約半小時,他甚至很慶幸租到這裡的房子。他碩士畢業後來到北京已經漂了兩年,現在在一家規模不大的食品企業做化驗員,‌‌‌‌「算是穩定下來了,好歹和專業還有點關係。‌‌‌‌」

劉晨曦今年27歲,來自山東濟南附近農村,在濟南一所大學上的本科和碩士,他從小就是一個好學生,家裡一直以他為自豪,‌‌‌‌「碩士讀得很辛苦,由於新建學科,設備儀器都不到位,那些實驗儀器說明書我們得自己看英文文獻,看了不下幾百篇……‌‌‌‌」終於熬到畢業,然而真正的挫折才剛開始。‌‌‌‌「因為父母都是農民,沒有任何關係,我在濟南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找工作,才發現這個專業的就業範圍很窄,一聽碩士畢業,人家就說,小公司,不需要碩士的,簡歷都不需要投了。‌‌‌‌」碰壁很多次之後,師兄給了他一個建議,讓他去一線大城市碰碰運氣。就這樣,劉晨曦開始了北漂生涯。

到了北京之後,他才發現父母不斷向親朋好友炫耀的他的碩士身份在這裡是多麼不值一提,‌‌‌‌「隨便哪個徵才會,滿眼都是碩士,博士海歸一大堆,比完學歷,還要比學校,比專業,比工作經驗,總之,現在用人單位的招聘門檻太高了,我們這種外地普通大學的碩士生沒有太大競爭力。‌‌‌‌」由于堅持要找對口的專業,劉晨曦在北京度過了半年近乎流浪的生活,‌‌‌‌「其實對來北京期望還是挺高的,不想隨便湊合找個工作,將近半年,靠以前攢的一點錢生活,住過400元一個月的上下鋪,後來,連這個也快負擔不起了。‌‌‌‌」就在快變成‌‌‌‌「赤貧‌‌‌‌」的時候,他找到了現在這家食品公司,‌‌‌‌「做化驗員,基本對口,雖然是私營企業,但看上去還算正規,上完保險之後月薪起步2500元。‌‌‌‌」讓他覺得有些不平衡的是,公司新聘的員工起薪都是2500元,無論本科還是碩士。‌‌‌‌「一個研究生2500元起薪對於劉晨曦來說現在已經能夠欣然接受,‌‌‌‌」只能調整心理落差,從最低干起。‌‌‌‌「他的淡定還來自於對比,同樣住在地下室出租房的另一名‌‌‌‌」碩蟻‌‌‌‌「,來自河南的陳桐,境遇比他還要坎坷,倆人雖然碰面不多,但經常發一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

和劉晨曦不同,陳桐的研究生是在北京一所高校上的,在北京生活的時間也更長,可為什麼總是找不到合意的工作?他把這歸結為‌‌‌‌」選錯了學科‌‌‌‌「,‌‌‌‌」我是法學碩士,而且是一所工科院校的文科類碩士,註定了先天不良!‌‌‌‌「‌‌‌‌」現在光拿出個碩士學歷沒用,人家要查你三代,用人單位會看你本科是否身出‌‌‌‌『名門』,第一學歷仍然是考察重點,學校的檔次也很重要,一些單位招聘簡章上直接寫著:非‌‌‌‌「985‌‌‌‌」(1998年5月提出的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項目)高校碩士簡歷不收,像我們這種工科院校所辦文科專業就業‌‌‌‌『壓力山大』。‌‌‌‌「陳桐坦言自己的碩士學歷‌‌‌‌」含金量不高‌‌‌‌「,當初在河南一所普通本科高校畢業之後,他對當地的工作環境不滿意,和幾個同學一起到北京做了‌‌‌‌」考研漂‌‌‌‌「。讀研的三年挺輕鬆的,很多人泡在網遊和韓劇里。出了校園他卻再也輕鬆不起來,‌‌‌‌」公務員考試參加了兩次,都是無功而返,幹過銷售、房產仲介、家教,都沒幹長,幹得不順心就跳槽,現在在一家不大的律師事務所做助理,其實就是打雜的,正準備明年參加全國律師考試。‌‌‌‌「拿著兩三千元的工資,租住在地下室,看不到未來的方向,這個城市再美麗也似乎和他們無關,但是只能扛下去,因為,家已經回不去了。‌‌‌‌」在北京漂著,偶爾給家裡寄點錢,父母會覺得臉上有光,要是回去他們根本接受不了,況且我們再回到家鄉,戶口已經農轉非而且農不回去了。‌‌‌‌「

在短短30多年間,中國研究生招生規模已是1978年恢復研究生招生時的50餘倍,北大、清華、復旦、浙大等眾多頂尖名校研究生人數早已超過本科生。數年苦讀拿到手的只是一張貶值的文憑。劉晨曦把自己比作‌‌‌‌」炮灰‌‌‌‌「,他說:‌‌‌‌」社會愈來愈成為一個戰場,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我們將面臨炮灰的命運。‌‌」

責任編輯: 楚天  來源:京味兒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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