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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目驚心:山西巡撫和義和團屠殺傳教士等1萬多人

—山西傳教士筆下的義和團運動與屠殺

(義和團運動期間於山西忻州遇害的邸松(赫伯特·狄克松)牧師夫婦在1898年於英國與自己的四個孩子最後的合影,圖片來自《南方人物周刊》2011年5月《尋找沉默百年的逃亡日記》一文。)

阿波羅網背景簡介:毓賢在京向端王載漪、莊王載勛、大學士剛毅等力薦拳民可用,獲准面見慈禧太后,1900年被重新起用為山西巡撫。任山西巡撫時,毓賢排外更加激烈,唆使義和團焚燒教堂及屠殺教民,對拳民首領款若上賓。之後對傳教士假稱兵力不足,未能在各縣對其保護,設計命全省教士集中到省城太原一室之內。於1900年7月9日,在巡撫衙門西轅門前,毓賢將這46人盡數處決,婦孺皆不免。毓賢親手殺死天主教山西北境教區正主教艾士傑。山西全省共殺傳教士191人、中國教民及其家屬子女1萬多人,焚毀教堂、醫院225所,燒拆房屋兩萬餘間,是各省中死人最多的一個省。清廷事後為此付出四百餘萬兩白銀的撫恤金和喪葬費等賠款,另根據辛丑條約附件八停止山西人士參加科舉考試的資格若干年,以示懲罰。(來源:維基百科)

下面這篇史料,選自英國傳教士愛德華茲醫生的《義和團運動時期的山西傳教士》一書。他是一位在中國山西傳教、行醫十八年之久的新教傳教士醫生,曾參加過山西賑災工作,對山西許多地方都很熟悉。但在義和團高潮時期,他正在英國休假。當八國聯軍入侵中國後,他立即回到了中國,並一度充當了德軍的翻譯。隨後他重返山西故地,是首批返回山西的少數傳教士之一。他在太原住了四個月,對山西大規模屠殺名傳教士和外僑事件作了詳細的調查,並參與處理這場悲劇的善後事宜。

值得一提的是,愛德華茲醫生援引了很多山西傳教士被殺前夕的書信、日記,以及自己在事後及時調查得來的材料,這段史料的記述豐富、翔實且珍貴。

太原府是臭名昭著的毓賢巡撫所在地,自然會在這裡掀起一場大風暴,儘管這裡不是首先發難的地方,但是從描述在這裡發生的悲慘事件開始是恰當的,然後談一下漫延到太原以南的風暴,最後再說太原以北地區。

因為那天,住在那裡的傳教士都被殺害了。所以先讓我們說一下這些人的名字:屬於英國浸禮會的傳教士有法辛牧師、法辛夫人和他們的孩子;F.S.懷特豪斯牧師和夫人以及法辛牧師小孩的家庭教師埃倫.M.斯圖爾特小姐。中華大陸會的成員史蒂文斯小姐和克拉克小姐,她們正在走訪法辛牧師。英國和國外《聖經》出版協會的代理商貝農牧師和妻子及三個孩子,他們住在離法辛牧師不遠的一間房子裡;亞歷山大·霍迪爾先生是一個獨立的傳教士,和他們住在同一個大院的另一所庭院裡。住在斯科菲爾德紀念醫院裡的洛維特夫婦和他們的小兒子約翰;喬治·斯托克斯夫婦;詹姆斯·辛普森夫婦;負責女子教會學校的伊迪絲.A.庫姆斯小姐,她們和學生們住在大院的一角。中華大陸會的威廉姆·米勒·威爾遜醫生和夫人及他們的小兒子亞歷山大,他們正在那裡訪問。威爾遜夫人帶著孩子大約在6月9日到達這裡,而威爾遜醫生在26日才到達。

這些地方都位於太原城的東南角附近。靠近北門有一個羅馬天主教堂,——一個很大的院子,裡面有一個大教堂,大約可容納一千人,這兒是訓練教徒的溫床,一個女孤兒院等等。當時住在這裡的外國人有兩位主教、七位修女以及幾位牧師和幹活的雜役人員。

6月27日,即中國陰曆六月初一,女子教會學校的學生們開始放暑假,家在太原城的學生都回家了,只有十一個家在外地、或無處可歸的留在學校。那天早晨和平常一樣平靜,有三十來個人到診療所請洛維特醫生看病。有幾個男女病人還在房裡。下午,洛維特醫生和另一位傳教士聽說郵局門口昨天貼出了上諭,自己便去觀看,因為上面沒有蓋官印,他們決定不理睬它。約五分鐘,威爾遜夫人和她的兒子亞歷山大坐上傳教團的馬車往法辛夫人家裡過夜。威爾遜醫生由於有點不舒服,沒有陪她。

按預先的安排,馬車夫在返回來的時候,往貝農先生的住所帶上貝農夫人及她的三個小孩到醫院大院裡來陪伴庫姆斯小姐,因為她是住在教會女子學校的唯一的外國人,車夫照辦了。當他們快到醫院時,看到大街上聚集了一大堆人,就明智地返回去,這大約是六點鐘。最先引起騷亂的是幾個青年和小孩子,大多數是滿族人,傳教士上街同他們講道理,希望他們走開,卻遇到了投過來的許多石頭。只好退回去,將事態告訴那些急切等待他們回去的人們。大門前邊的人越聚越多,隨著人數的增多他們的膽量也越來越大。

他們在「燒!」「殺!」喊聲的激勵下首先燒了鄰街的接待室;見到這種情形的傳教士立刻跑去通知其他朋友,告知他們處境危險,並儘可能地保護自己。派了一個人將情況告知了法辛牧師,他馬上求見道台請求幫助,但沒能見到這位官員。

大多數的中國幫工和僕人和他們的家屬設法在暮色的掩護下從後門逃走,剩下的人包括十一位女子教會學校的學生和她們的中國小學教師;一位婦女,洛維夫人的僕人,一位叫劉培元的藥房助理。還有兩位男僕人叫劉浩和老陳,同步口譯教士們一起聚集在洛維特醫生的院子裡,因為這個院子最易防守。與此同時,暴徒們闖進了大院,有的人搶掠撤出來的房子,有的人放火燒房子;據說,由於他們忙於搶掠,不少人死於大火中。

最後,傳教士們避難的院子受到攻擊,他們被迫退到當作廚房和儲藏室的幾間邊房裡。中國的小孩子被嚇得亂哭亂叫。一位勇敢地留下來(但最終還是逃走了)的婦女說,庫姆斯小姐盡力安慰她的小學生們說,暴徒們不會傷害他們,因為暴徒只是想殺外國人。

最後——大概在半夜,傳教士發現他們必須撒離最後的藏身處。因為鄰居為自家的房屋安全擔心,開始把他們藏身的幾間小屋推倒。經過商量,他們決定從人群中衝出一條路,到法辛牧師那裡去,雖然他們沒有得到他的回音,也不知他們的朋友們那裡是否出了事。他們安排了一下行動順序,開始了這危險的歷程。男人們武裝起來,全力保護婦女和兒童。辛普森夫人背著小傑克·洛維特,因為他媽媽背不了他。上了年紀的老陳勇敢地背起了一個大一點的教會女學生,她這時病得很厲害。

他們遇到的第一個困難就是在前門有暴徒們放的大火,顯然是為了防止傳教士們逃走,沿街有一群號叫的匪徒。衝過大火,他們便和亂叫的人群相遇。暴徒們用碎磚塊向他們砸來,用棍棒追打他們。傳教士不得不用武器來保護婦女和兒童。在非常昏暗和混亂的情況下,加上和中國人卷在一起,傳教士們顯然昏了頭。當他們到達法辛家裡的時候,發現只剩下劉培元和劉浩兩個年輕人,還有三個教會女子學校的女學生。其他人和庫姆斯小姐都丟失了。

於是立即派人查明丟失人員在何處。但直到第二天才傳來令人悲哀的消息,庫姆斯小姐在搶救她的兩位學生中喪命。那天晚上,這兩個女孩子在雜亂的人群中被幾個男人搶走了。直到近一年之後才找到她們,她們清楚地講述了在那個可怕夜晚的經歷。這兩個女孩子叫傅瓊、艾桃,來教會女子學校時間不長,在放腳過程中正經歷著痛苦的折磨,結果他們走起路來不大方便。在混亂中她們落到後面。庫姆斯小姐已經安全通過門口的大火,這時發現她的兩位學生不見了。庫姆斯為她們的安全擔心,勇敢地回去尋找她們,她先找到了傅瓊,將她背到街上,然後又回來找到艾桃,這個女孩子個兒大,很重,她全力幫助艾桃,結果兩人都摔倒了。這時人們開始用磚頭打她們;庫姆斯小姐用身體掩護小艾桃,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不要怕,我們很快就會到達一個沒有痛苦和悲傷的地方。」就在這時,艾桃被抓走了,庫姆斯小姐也被抓回來,扔進火堆里。不少人證實她兩次想從火堆里爬出來,但每次都被暴徒推了進去。一次她跪倒好像是在祈禱,人群中有人大聲嚷道:「看,她想請求活命,這可不好!」最後她又被扔進火堆里,磚頭接二連三向她砸來,這樣她就成為那隊崇高的人中獲得殉難者桂冠的第一人。第二天,有兩位中國朋友冒險從火堆里找出了她焦黑的遺體,將她埋在教堂的花園裡。

說到那十一位女學生的情況,她們多少都遭受了苦難,但最終都活了下來。關於她們經歷的敘述在第199頁(原書頁碼)。

下面這封信是洛維特醫生在醫院被燒和庫姆斯小姐死去的第二天寫的,它具有特殊的意義,因為它是從太原府的殉難者那兒收到最後的信件之一。這封信被小心保存在僕人手裡,直到1901年6月我在北京時才送給我。傳教士們寫的其他不少信件,委託法辛牧師的一個助手保存。後來他怕危及性命,將這些信存在和教會有商業關係的錢莊裡,最終則落到了官員的手中,官吏怕受連累,將這些信全燒了。這太遺憾了!毀掉了這些信件是一個無法挽救的損失,是一個我們永遠感到痛心的損失。

英國浸禮會住地(法辛先生的家)太原府,1900年6月28日星期四上午:

「親愛的朋友——我們不知道你可能是誰,但是,我們認為把這封信留在一位可靠的本地人手裡,轉交給前來的第一位外國人是必要的。」

「昨天晚上,除了愛德華茲醫生的財產外,屬於壽陽傳教團(直到最近一直這樣稱呼)的房產都被僅僅用木棍和石頭武裝起來的無法無天的暴徒放火燒了。他們大約在7點鐘開始的,點鐘以前,我們一直守在一個院子裡,以後我們感到必須逃走了。我們用三支手槍和一支來福槍作掩護,衝出了人群和火堆。」

「下列人員在燒毀的房子中:中華大陸會的威爾遜醫生、斯托克斯夫婦、辛普森夫婦、庫姆斯小姐。」

「我們悲痛地告訴你們,庫姆斯小姐在逃跑中死去了,我們後來聽說她摔倒後想爬起來時,卻被推進燃燒的大火中。她現在安息了。」

「懷特豪斯夫婦、法辛夫婦和他們的三個孩子,法辛的家庭教師斯圖爾特小姐;中華大陸會的威爾遜夫人及孩子,史蒂文斯和克拉克小姐;同上面提到的昨天晚上逃出來的人們一起都在這裡。」

「事件的全部情況通知了官府(不可能準確地說交給了誰,因為我們的信差找不到了)。

據說知府並沒有遠離衙署,而一些士兵,除了可能向暴徒中的一、二個人投了幾塊磚頭外,什麼也沒做,他們根本沒想保護我們。

「今天早晨,我們都平安無事。昨天晚上,友好的本地人跟隨著我們穿過大街當我們從大街轉彎來到法辛先生的住宅後面時,我們請求他們不要再跟隨我們了,於是他們停下來,讓我們自己走了。匪徒們既沒有跟蹤我們,也沒有追上來。直到現在我們沒有受任何干擾。

「法辛先生和懷特豪斯先生在大約八點鐘同一位本地的助手(劉先生)離開了這裡試圖和官員們進行會談。這時間,我們一直等待他們回來,後來希望如果有機會通報一下結果。」

「貝農夫婦及三個兒子就住在離這裡不遠的一所房子裡,霍迪爾先生和他們住在一起。安德伍德夫婦仍在忻州。但這個星期他提出要返回太原,星期六下午已來到了這裡。」

「我們希望親愛的同胞知道,我們一直得到上帝奇蹟般地支持,上帝對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寶貴的。孩子們似乎並不感到害怕。我們只是希望獲救(希望破滅了),我們的主是萬能的——甚至當希望不存在時也能把我們從危難之中解救出來。我們完全相信上帝,只是相信上帝同時,我們要去做我們能夠做到的一切,並求上帝對我們每一步進行指導。

「法辛和懷特豪斯先生回來了,並帶來了答應保護我們的好消息。我們擔心這種允諾靠不住。」

「時間不多了,我們做好了準備。」

6月28日到7月7日,從醫院大院裡逃出的傳教士都留在了法辛先生的住宅里,懷特豪斯夫婦住在和他們靠近的另一所房子裡,貝農夫婦及孩子和霍迪爾還住在他們自己的院子裡,他們都受到士兵的小心保護。這些房子沒有被燒,顯然是由於焚燒這些房屋會波及其它建築,而醫院座落在城中的一片空地上。在那些日子裡,幾個忠誠的中國僕人仍同他們在一起,其他當地的教徒也允許去訪問他們。城門和城牆則嚴密地把守著,所以他們無法逃跑,即便他們有這種打算的話。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摘自《義和團運動時期的山西傳教士》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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