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祿(尼祿·克勞狄烏斯·德魯蘇斯·日耳曼尼庫斯,NeroClaudius Drusus Germanicus,公元37年12月15日—68年6月9日,公元54年即位,時年16歲,在位14年)是古羅馬的第五任皇帝,在歷史上以暴君著稱,這一點,凡是學過或了解羅馬史的都知道。但是我為何要強調尼祿屬於自戀人格,這樣說又有何根據呢?
所謂自戀人格,屬於一種精神或心理變態,雖然這種人在某些方面異於常人,但還不到精神錯亂、無法承擔法律責任的地步。美國精神病學會出版的《精神障礙(DSM)診斷和統計手冊》【The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DSM)】將自戀人格障礙定義為「自以為是、尋求仰慕和缺乏移情能力的持續心理狀態」。與所有精神病診斷一樣,自戀是一個模糊的分類,我們正常人都有自戀與強迫這類心理與精神現象,但是超過正常人這個度,那就是變態。自戀人格與精神變態(無視,並且會冒犯他人權利的持續心理狀態)和邊緣型人格障礙(情緒不穩定;非黑即白的思維;人際關係、自我形象、身份、行為混亂且不穩定)均有重合的部分。(部分引自平克《人性中的善良天使》一書)
但是據我的觀察和經驗,我認為自戀人格的特徵還不止上述的那些(指①自以為是②熱衷他人仰慕③缺乏移情能力),還有④高智商;⑤兇殘⑥性心理異常。嚴格來說,有兩種不同的自戀人格:強型與弱型。美國精神病學會所指的①②③這種特徵屬於弱型;強型的則有高智商和性心理異常這樣兩個鮮明的特徵,而弱型的自戀人格還有一個附帶特徵——智商較低。
自戀人格無論強或弱型,都有兇殘、嗜血的特徵,尤其是手握大權者,但是強型的比弱型的往往更厲害。這一點也很容易理解:因為極度的自我中心,不關心他人,所以缺乏移情能力和憐憫之心,殺人如同殺雞。
我們來看看尼祿皇帝。首先看看他的父母有無心理或精神方面的變態。從百度上搜索得知:尼祿降生於古羅馬的一個非常顯赫的家族——多密提烏斯家族,這個家族早在羅馬共和國時期就有很多成員曾多次擔任執政官、監察官等要職,在羅馬帝國時期這個家族更是成為最炙手可熱的權貴家族之一。但是這個家族的許多成員也是劣跡斑斑的淫棍和惡霸,多密提烏斯家族因他們的所作所為,成為羅馬人們厭惡和仇恨的對象。厭惡仇恨的主要原因是他喜好以酷刑折磨人。
據此可以判定,其父的精神與心理多少是變態的,這個家族基因傳給了尼祿。關於尼祿母親的史料很多,大多都是說她美貌淫蕩,蛇蠍心腸,但是據此就斷定其母心理變態,在邏輯上不通。然而也有不少史料說其母與做了皇帝的尼祿亂倫,這似乎能成為其母心理變態的證據,但可信度成問題,不排除這對母子是遭人忌恨而被誣陷。但是歷史對其父家族的評價還是較為可信的。
尼祿自身帶有心理和精神異常的基因,很容易在一般情況下表現出來。鹽野七生所著的《羅馬人的故事》第七卷中就提到,尼祿一度患有強迫症。正常人如果沒有來自父母輩基因的影響,一般是不會患這種心理疾病的。
父母的兇殘與自身偶爾的強迫症,並不能說明什麼。我斷定尼祿屬於強烈型自戀人格(障礙)的主要依據來自其自身在歷史上的表現,這個表現分為四個方面:1)殘暴;2)性心理變態;3)高智商;4)強烈的自我表現欲。
1)殘暴
首先是弒母滅師殺妻。其母權力欲很強,一心想控制自己的兒子。兒子逐漸長大成人自然不甘心母親插手。心理正常者遇到此種情況頂多是把母親軟禁起來,而尼祿卻是喪失人倫,痛下殺手。
尼祿剛上台的五年,也幹了許多好事,這得益於他的老師,當時羅馬著名的哲學家塞內加。而後尼祿與其政見不合後,遂逼迫恩師自殺。
尼祿的家庭生活也是血腥殘暴的。他15歲時娶了繼父克勞迪烏斯13歲的女兒屋大維婭為妻,但是他十分厭惡這個安詳的女孩子,不久就把她放逐到一個島上,後來殺死了她。他又殺了第二個妻子波比亞,只因為有一次她抱怨尼祿回家太晚。尼祿的第三個妻子是斯塔蒂麗亞,是在把她原來丈夫殺死後弄到手的。
尼祿最為後世痛恨的是殘殺基督徒。公元64年7月18日夜羅馬城發生嚴重火災,整個城市大多化為焦土。尼祿擔心人民懷疑是皇帝為修造黃金宮殿而縱火,遂嫁禍他人,謊稱是基督徒縱火。於是他下令逮捕基督徒,公開地將他們殘酷折磨——有一些基督徒被驅趕進鬥獸場,相互格鬥直至倒地身亡,還有些基督徒被縫在獸皮里,任憑猛犬撕成碎片;有的基督徒被綁在野牛後面,拖曳至死;入夜以後,基督徒一個個被綁在尼祿庭院的火刑柱上,叫人在基督徒身上鑿洞,塞進棉燈芯「點天燈」,就靠人體脂肪維持燃燒,作為夜間照明用的「人炬」,凡是恨惡基督徒的羅馬人可以自由進入庭院參觀。在這同時,尼祿王本人則駕著馬車在庭院中繞行,邪惡地享受這幅殘忍的景象。如此「人炬」,同無道商紂的「炮烙」之刑有得一比。
使徒彼得與保羅都在尼祿逼迫期間相繼於羅馬殉道。彼得是倒釘十架而死,在行刑前,他要求將十架倒置,因為他認為自己不配與他的主以同樣方式去世。身為羅馬公民的保羅,則被斬頭而死。這是羅馬歷史上第一次對基督徒的迫害,遇害的基督徒有二三百人(鹽野七生的數據)。
羅馬大火之後,他認定有一個陰謀集團在反對他。在極度瘋狂和恐懼中,他宣布全國進入戒嚴狀態,整個羅馬籠罩在一片恐怖氣氛中。只要他提出一個人的名字,就可以把他處死。許多元老院議員、名人和衛隊官員都被處死了。甚至連戍守邊防屢建戰功的軍團長和高級將領也被他騙回國,莫名其妙地賜死。
2)淫亂
尼祿以淫亂而著稱,這個淫亂也暴露了他的性心理異常。首先可以肯定他是雙性戀,其次還有戀童癖。
他閹割了小男孩斯波魯斯,實際上想把他變成一個女性,並按照通常的儀式操辦婚禮,包括嫁妝和火把。尼祿極其殷勤地把他領進自己家中,待之如妻子一般。有人說了這樣一句諷刺玩笑,如果尼祿的父親多密提烏斯也有這樣一個妻子,世界就有福氣了。他把斯波魯斯打扮成女皇,乘轎去希臘參加巡迴審判和參觀商業中心,然後在羅馬遊逛西吉拉里亞大街,一路上尼祿頻繁同他親吻。
尼祿淫蕩竟達到這種程度,幾乎身邊所有的人均被他玷污過。最後,他竟發明了一種遊戲:他身披獸皮,從獸籠中被放出後,用嘴攻擊縛在木樁上的男人和女人的陰部。當他的獸慾滿足之後,又表演被他的獲釋奴隸多律弗路斯所征服。為此,他嫁給了多律弗路斯,就像他當初娶斯波魯斯一樣。他喊叫、痛苦,模仿一個被姦污的少女。史書記載,尼祿深信,沒有哪一個人是貞潔的,甚或他身體的哪一部分是潔白無瑕的,人們只是在掩飾自己的惡行,狡猾地給它們蓋上遮羞布。因此,凡向他供認自己淫蕩的人,他連同他們的一切其它惡行都饒恕了。
3)高智商
尼祿具有高智商,這在歷史上無人懷疑。你可以將之歸為其母小阿格里皮娜為其延聘的一流教師(哲學家塞內加教授文化和理論,後來升任禁衛軍長官的布魯斯教授軍事和武術),但歸根結底還是其先天稟賦起作用。在他還沒當皇帝之前,為了獲得元老院的支持,這個15、6歲的青少年到元老院就治國理政用希臘語和拉丁語做演講,獲得元老院議員的一致好評,演講的四項議題均或通過,成為帝國法律。
尼祿的高智商還表現在他的文學和音樂才能上。他寫的詩歌被當時的詩人與民眾以為是僱請專業詩人所為,可見其藝術造詣的水平。
4)強烈的自我表現欲
這是尼祿自戀人格的最突出表現。古來帝王均以文治武功來炫耀,以震懾群臣,增添自己掌權的合法性。尼祿卻別出心裁,以寫詩唱歌彈琴到處出風頭。一開始在國內,而後認為羅馬人不懂藝術,又跑到希臘進行為期一年多的文藝巡迴演出,居然獲得了1808項黃金打造的月桂冠。希臘演出回國,還要元老院為他舉辦凱旋儀式。羅馬帝國的凱旋儀式從來都是為在外征戰取得勝利的軍人舉行的,強烈的自戀情緒使他罔顧常規,做出這種空前絕後的怪誕行為。
尼祿在位期間,為了自我表彰,於公元60年創辦了「尼祿節」。「尼祿節」每五年舉行一次,他召集了羅馬城內的藝術家與他一道歌功頌德、粉飾太平。為營造歌舞昇平的盛世狂歡,身為皇帝的尼祿親自上場表演。他在第一屆尼祿節上成為演講賽、拉丁語詩歌賽和西塔拉琴(古羅馬時代的一種樂器)比賽三個項目的獲勝者;在第二屆尼祿節上再次成為歌唱和演講比賽的獲勝者,並成功地參加了音樂比賽。只是這些比賽的獲勝名額元老院事先已經約定好了。既然皇帝放下身段親自參加比賽,觀眾們報以熱烈氣氛更是理所當然,尼祿絲毫不擔心觀眾氣氛不夠熱烈,因為他已經為廣大觀眾預備好了士兵,以便強迫觀眾鼓出極其熱烈的掌聲—此外,他還配備了「高科技」產品——窺視鏡監視觀眾的一舉一動,只要「有厭煩或疲倦情緒的觀眾都會遭受厄運」,至於什麼樣的厄運,書里沒說,但以尼祿之殘暴,這種厄運肯定令人恐懼。
以上這四個方面,足以證明暴君尼祿是一個強型的自戀人格障礙症患者。
《羅馬人的故事》作者鹽野七生在撰寫尼祿皇帝一章時,未把歷史上關於其淫亂的劣跡寫入,她或許以為這是後世基督徒編造的,不足採信。但這位日本人如果具有一些心理學的知識,就不會出此下策。
人類怪誕的心理疾患是人類大腦進化必然要付出的成本,好的社會制度能使我們剔除這些「人傑」攀上權力高位而危害大眾,壞的社會制度則往往能使他們「脫穎而出」。這是我們學習歷史要悟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