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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凱:隔離 我們就離自由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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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憋了太久,終於迎來了這次中國網際網路的狂歡。

口哨的文章,根本刪不完。

比愛國小紅粉喊著:「不轉不是中國人」更有力。這次,如果你沒轉,都不好意思發微信朋友圈。

一篇文章題目是:《這是微信公眾號誕生以來最荒謬的一天》。

而我卻覺得恰恰相反,這是微信公眾號誕生以來,最像公眾號的一天。

婦女忽然把裹腳布扔了,奴才忽然把腰板挺直了,他們頓時看上去有點彆扭,然而,這正是他們本來應該的樣子。

這次狂歡,如同一次大赦,我們似乎頓時感到了沒有裹腳布的清爽。哪怕也會腳臭襲人,但是我們頓時發現:原來可以這樣活著。

幾乎所有人,在這次疫情中,進行了一次共同的表達。

這種表達,不是因為經常被欺負的報復,而是在公開宣稱:我們已經忍你很久了,去你媽的,老子不幹了。

正如周星馳的喜劇電影一樣,生澀的笑過之後,卻滿是悵然所失的無奈。

我們當然也希望,這表達換來的不是暫時的含情脈脈,不是口是心非的謊言。而是給予真正的尊重、善意和接納。

這次,人民日報也出來挺吹哨人了,那麼問題來了:到底是誰刪的文章呢?他們應不應該承擔責任呢?

法治社會最重要的特徵就是:任何侵犯到公民自由的事情,都應該有責任主體。也就是說:法治社會提倡的是冤有頭,債有主。

法治不是一套簡單的規則,而是一套本身就包含著尊重、愛、寬容等美好品格的規則。所以,法治,足以讓人類著迷。

但是,網際網路的刪帖的行為卻沒有責任人,甚至它到底是人還是機器我們都搞不清楚。

想去法院告?幼稚了,法院都不會理你。因為很可能,法院都不知道是誰幹的。

騰訊的《大家》不是也被銷號了嘛。甚至前一段時間,新華社的文章也被刪了。

那到底是誰幹的呢?

我們知道一個東西存在,但不知道他在哪裡,也不知道他是誰。甚至不知該如何稱呼。想想也挺嚇人的。

他就如若一個幽靈般的存在。

人疼的時候,會喊一喊,聽上去不那麼和諧。但也會減輕點痛苦。

可是,如果把嘴都捂住了,憋住氣,這是要死人的。

不讓網上喊,就只好在樓上喊:「假的,都是假的……」。

終究有一天會發現,說話的嘴,比捂嘴的手,要多很多。

捂住了說中文的嘴,但是,這次希伯來文、拉丁文,甚至梵語都出來了。能捂得過來嗎?

事實上,不讓百姓說話,官員就一定會造假。過去為了防止官員造假,皇帝還微服私訪之類。現在大概沒什麼微服私訪的機會了。最後大概皇上自己都覺得天下太平,安居樂業。

一個謊言遮蓋另一個謊言,最後就變成了全是假的。

隱藏的事,沒有不顯露的。因著這次疫情,很多人腦子的病,反而治好了。

歲月靜好的看到了,要不是李醫生這種「不懂政治」的人大喊大叫,大概更多的人,連歲月都沒有了。

擔心境外勢力搞破壞的也明白了:這次,我們成了全世界的「境外勢力」。

日本的「鑽石公主號」,就是一個巨大的隱喻。病毒在船上亂串,哪管頭等艙,還是末等座。空氣不能自由流通,就會滋生病毒,就是一船人的災難。

在中國,先知先覺的人早就看到了,空氣里一直在蔓延著另類無法用顯微鏡測到的病毒。似乎都知道會有一場「瘟疫」,只是不知道它什麼時間和用什麼方式爆發罷了。

沒有肺炎病毒的時候,我們並不會關心李醫生,我們不覺得他們與我們有關係,我們不會在乎誰的文章被刪了,還可能會覺得那個作者活該。

我們甚至不會關心糧食和蔬菜,否則那些地溝油就不可能頻繁的出現在餐桌上。

我們選擇了看上去最「智慧」的生活態度,吃著火鍋唱著歌,看上去開開心心的。甚至我們連壞消息都不願意聽,我們給它們起了個名字叫做「負能量」,似乎說了沾上了就不吉利。

然而,我們真的安心嗎?我們只是看上去安心罷了。我們明明是生活在自己的孤島之中,就像巴別塔之後,變亂了口音,我們在一起,卻彼此陌生。

這次疫情,一切都改變了。

它打破了我們所有人的孤寂,我們不得不像諾亞一家登上方舟一樣,徹底的與世界隔離。這種隔離讓我們才開始深切的望著彼此,我們才開始體悟到:原來我們真的是一條船上的。不僅中國人,全世界都在一條船上。

四面環水,我們卻更把周圍世界看得更清楚了。這個世界不是,也不應當是:「空虛混沌,淵面黑暗」。

而是「要有光」。

我們知道:總有一天鴿子會帶著橄欖枝回來,總有一天地面會露出來。總有一天,我們會走出船。

但是,不經歷這種與世界的隔離,我們就只會彼此心生厭惡,我們就不會知道,我們是世界的囚徒,我們被困在鐵屋子裡彼此傷害,我們以為自由,實際早就被隔離了。

事實上,沒有經歷疫情,我們也在經歷著隔離,也在經歷著死亡。我們與鮮活的生命隔離了,那種可以相愛、誠實、單純的生命,已經死去很久了。

我們並不關心鄰舍的死活,我們覺得文章被刪就刪了,這是多大一點事。東部小城的教堂被拆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所有人都在參加一場盛宴,熱鬧,卻孤獨著。

鐵達尼號上的露絲,無論船上多麼的富麗堂皇,都無法阻擋孤獨來襲的悲涼。越奢華,越孤獨,人類社會技術高度文明,卻無法帶走孤獨的哀嘆。

愛情是露絲最後的拯救,而這種拯救,恰恰來自於一場災難,如果沒有那場海難,露絲和傑克也不過是一夜的歡愉,很快,就是更大的孤獨。

這場瘟疫與其說是病毒侵入了我們的肌膚,不如說是我們的心靈需要一場救贖。我們被隔離起來,反而我們更接近自由。

我們知道了鄰舍需要大米還是小麥,我們可以把自己的口罩省下來,寄往武漢。

我們為醫生的不公而哭泣,呼喊。

我們從沒有像當下一樣,真正體驗到什麼是「人類命運共同體」。

我們也沒有像當下一樣,真正的知道:權利,關係的不僅僅是法律問題,而是關乎我們自己的尊嚴與命運,甚至它是決定我們生死存亡的一個器官。

毫無疑問,醫生是我們這此疫情的英雄。然而,沒有疫情的時候,那些為我們權利奔走的人,那些為民請命的人,那些像孩子一樣說出皇帝沒有穿衣服的人,就是我們的英雄。

只是,我們的心靈早就麻木了,不通過一場舉世隔離,一場生死別離,我們死灰一樣的心靈就無法泛起漣漪。

那位醫生說:早知道這一天,老子到處去說。

我想說:如果大家都到處去說,或許根本就不會有這一天。

隔離,本身包含著拯救,上帝拯救以色列人的方式就是把他們分別出來,原文就是分開,分離。

今天中國的舉國隔離,也正是我們心靈需要審查自己的時候。但願也是我們幸福的開始,我們需要睜開眼,重新看這個世界,雖然我們破衣爛衫,但總要學的體面一點。

張凱律師於2020年3月12日深夜

責任編輯: 李廣松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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