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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國賊比貪官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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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成功學的虔誠信徒,他們個人都成功了。但整個國家不得不為他們的成功付出慘重代價,代價之一,即是毛衣戰所代表的中國國際環境的驟然逆轉,改開四十年來未有之大變局。他們成天喊打喊殺,反美反日反西方,四面樹敵,向全世界展示敵意,一如當年載漪們仇外排外的夢囈。他們展示的敵意終於讓全世界驚醒,終於以敵意回應敵意,他們弄假成真,正把中國變成國際社會中的孤島。

近年有「愛國賊」之說。其歷史上的代表性人物,不外清末庚子之禍那幾個禍首,如載漪、剛毅,如徐桐、毓賢。

稱這幾個人為賊,很對,他們確實禍國殃民。幾乎可以肯定,沒有他們,就沒有庚子之役。庚子之役中國打不起,庚子之役不該打,不能打,打了後果不堪設想,打了甚至大清江山都不一定保得住,這在當時其實是一個常識判斷,正常心智的人都能做出這判斷,只有鬼迷心竅的人才會視而不見。畢竟,第一次鴉片戰爭已經過去一個甲子了,這一個甲子中,中國跟列強已經多次兵戎相見,幾乎全是敗績,中國各方面不如人,這已經天下皆知,無須再用慘敗來證明了。

但問題就在於,最高決策層恰恰不具備正常心智,恰恰鬼迷心竅。擾亂正常心智、迷了心竅的鬼,不僅包括傳統的排外、仇外情結,更有權力之爭的巨大黑洞——戊戍政變後葉赫那拉氏與光緒你死我活,葉赫那拉氏急於廢帝,另立載漪之子為儲君,但遭列強頑強狙擊,一直不能得逞,本已氣急敗壞,對列強恨上加恨。急於上位當太上皇的載漪,這點上跟葉赫那拉氏同仇敵愾,於是糾集徐桐一夥「主戰派」,天天給葉赫那拉氏灌迷魂湯。甚至不惜打開潘多拉的盒子,放出義和團這么蛾子;甚至不惜編造列強要葉赫那拉氏退位歸政的照會,令葉赫那拉氏徹底抓狂,不顧一切地向十一國同時宣戰……

端郡王載漪(中)

賊必有私,因私而賊。用這標準來衡量載漪團伙,謂之賊那是恰如其分。但謂之「愛國」,恐怕就太抬舉他們了。不排除他們中個別人或有幾分愛國之情,但他們最愛的,終究只是權位、皇位。他們的一切努力,終歸只為著權位、皇位。正因為如此,載漪才會吃了豹子膽似的編造那份照會,不僅置葉赫那拉氏個人於險境,而且置整個天朝於險境。有此一舉,足見載漪不僅談不上愛國,甚至連起碼的忠君都談不上。他們實際上並不在意江山社稷的安危,反倒不惜拿整個江山社稷做賭具,來賭他們個人的權位、皇位。

他們確實言必稱愛國。但愛國二字之於他們,牌坊而已。稱他們「愛國賊」,錯,而且大錯。

「愛國賊」的歸類不能成立,那麼他們到底該歸於哪類?這點古人其實早想到了,早安排好了,不勞我們費心,我們直接套用古人的成果就是。

譬如,作家劉鶚在《老殘遊記》中談到毓賢時,曾如此感慨:「贓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蓋贓官自知有病,不敢公然為非,清官則自以為不要錢,何所不可?剛愎自用,小則殺人,大則誤國。」

又如,據說庚子之後,葉赫那拉氏在同臣下談起這次劫難時余怒未消,恨恨地說:「剛毅誤國,死有餘辜!」

再如,《清史列傳》之「毓賢傳」,把毓賢列為「誤國諸臣」之一。

以上三段引述,一個通用的關鍵詞就是:「誤國」。還是古人聰明,用「誤國」而非用「愛國」定位載漪等主戰派,顯然更精準,更傳神。

這點,是到正名的時候了,不能聽任謬種誤傳。這既有歷史上的理由,也有當下的緊迫需要。必須承認,如載漪、剛毅,如徐桐、毓賢,諸如此類的「誤國賊」,並沒有死絕。不僅沒死絕,而且在當下發揚光大、發展壯大。坊間盛傳的「三胡亂中華」之「三胡」,其舉手投足難道不頗具當年載漪風采?風雲一時的人工帶魚,不明顯是當年大師兄的翻版?從影視界的「橫店體」「厲害國」,到自媒體的「嚇尿體」「跪求體」「哭暈體」,「誤國賊」遺毒難道不早已瀰漫主流輿論?「誤國賊」橫貫今天的官產學媒,尾大不掉,人莫予毒,是一個無可諱言的事實。他們倒未必如載漪們有問鼎之志,但退而求其次,把誤國產業化,而且做成壟斷產業,從這新興的壟斷產業中牟取最大利益,則無疑是他們夢寐以求的。而且對他們來說已經不只是夢,很大程度上,他們已經美夢成真了,一個個早就賺得盆滿缽滿。

他們能夠成就這份偉業,固然有很多不可描述的秘辛,有待將來的歷史學者去解密。但有一點並不神秘,而早已經眾所周知,那就是如當年載漪們,他們都愛國二字不離口,離開愛國二字簡直都不會說話了。他們把一切個人的算計,一切的攫取,一切的骯髒,都用愛國這聖潔的旗幟精心地包裝起來。愛國二字成了他們強大的裝甲,他們躲在這裝甲之中橫衝直撞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作為成功學的虔誠信徒,他們個人都成功了。但整個國家不得不為他們的成功付出慘重代價,代價之一,即是毛衣戰所代表的中國國際環境的驟然逆轉,改開四十年來未有之大變局。他們成天喊打喊殺,反美反日反西方,四面樹敵,向全世界展示敵意,一如當年載漪們仇外排外的夢囈。他們展示的敵意終於讓全世界驚醒,終於以敵意回應敵意,他們弄假成真,正把中國變成國際社會中的孤島。

的確,他們在這點上跟當年載漪們沒有任何分別:他們都是典型的政治賭徒,都口口聲聲愛國,實際上毫不在意江山社稷的安危,反倒不惜拿整個江山社稷做賭具,來賭他們個人的榮華富貴。他們一樣的自私,一樣的虛偽,一樣的慾壑難填。給他們冠以「愛國」之名,既不合事實,也是對愛國二字的莫大侮辱。這一神話是到徹底破除的時候了。一言以蔽之,愛國,他們不配,他們只配一個詞兒,古人早為他們備好的詞兒,此即「誤國賊」。套用劉鶚在《老殘遊記》中對毓賢的感慨,不妨這麼說:

「贓官可恨,人人知之。誤國賊尤可恨,人多不知。蓋贓官自知有病,不敢公然為非,誤國賊則自以為有愛國之包裝,何所不可?剛愎自用,小則更貪錢,大則誤國。」

責任編輯: 白梅  來源:《縱覽中國》(2018-07-12)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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