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共產黨當局嚴密控制的中國網際網路上近日來出現了一篇奇異的文章。在中國國內外觀察家們看來,這篇文章的奇異之處是它以退役的中國軍隊空軍大校戴旭的名義發表,其內容是批評當今中國外交政策尤其是對美國政策的狂熱乃至瘋狂。更為奇異的是,儘管戴旭發表聲明聲言那篇文章不是出自他的手筆,但這篇文章仍是中國的網際網路上廣泛流傳。在這篇文章出現之際,中共總書記習近平的對內對外政策受到來自各方的強烈批評。
北京街頭的行人觀看電子屏幕上 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2020年5月18日)
觀察家看奇異文章
前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大校戴旭多年來一直以其強硬的反美立場而著稱。在中國網民和中國國內外的觀察家們看來,現在已經退役的戴旭大校的反美立場和態度是始終一貫的,全方位的。他不但在外交政策上秉持強硬的反美立場,認為美國是中國的死敵,而且在中國內政問題上也秉持強硬的反美立場,聲言要警惕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中國的意識形態的滲透,要守住輿論陣地的「上甘嶺」。
上甘嶺是朝鮮的一個地名。1950年代初,中共領袖毛澤東被朝鮮領導人金日成聯合蘇聯共產黨政權領袖史達林合謀拽入金髮動的對韓國的侵略戰爭,招致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的干預和反擊。歷史學者們普遍認為,毛澤東雖然也表達了對金日成跟他玩先斬後奏的不滿,但他意圖成為世界共產黨陣營另一個領袖的野心,促使他義無反顧地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為金日成火中取栗。上甘嶺是中國軍隊(即中共官方所說的「中國人民志願軍」)與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激烈交戰的一個地點。
在過去的一個星期里,中國的網際網路上一篇以戴旭大校名義發表的文章在廣泛流傳。這篇文章被許多讀者/網民和觀察家認為是奇異的,因為該文章一反戴旭大校所一貫宣揚的堅決反美、必須反美、反美必勝的觀點,聲言當今中國外交政策對美國的思路有根本性的乃至致命性的認知盲點和判斷錯誤。
那篇以戴旭之名發表的文章的標題是:《2020,對美國的4個想不到與10個新認識》。其中所說的中國外交政策主管者對美國的4個想不到分別是:
——第一個想不到:美國對中國有這麼大仇恨。
——第二個想不到:美國政府下手這麼狠、時間如此緊迫、容不下談判的時間,這是絕大多數中國官員和專家預測不到的。
——第三個想不到:沒有一個國家站出來表示同情和支持中國。
——第四個想不到:美國國內竟然形成了統一戰線。
《2020,對美國的4個想不到與10個新認識》一文所說的中國外交政策制定者應當有的對美國的10個新認識包括:美帝是玩戰略的高手,千萬不要讓美國人在你身上玩戰略;不要大張旗鼓到美帝的家門口說:「我要超越你,我要取代你,我要做世界第一」;美帝的所有行動都是有「蝴蝶效應」的,因為美帝是有龐大的戰略同盟的,他代表了一種普世價值觀,只要美帝一行動,世界上的其它力量就會跟進。
「美帝」是美帝國主義的縮略語。在當今中國,「美帝」一詞常常被用作美國的謔稱或暱稱。
內容敏感戴旭否認
在許多中國網民和中國國內外的觀察家看來,這篇以戴旭大校之名發表的文章雖然展示的是為黨國(即為中國共產黨以一黨獨裁的方式統治的中國政府)獻計獻策的口吻,但其內容則是明顯地強烈批判以習近平為首的中共當局的對外政策尤其是對美外交政策。
對習近平和中共政權持批評態度的批評者說,文化水平始終在小學高年級和初中低年級徘徊的習近平上台以來除了不懂裝懂蠻幹之外別無所長,他對內大開倒車,公開聲言要把中國的歷史和政治時鐘倒撥60年一舉回到毛澤東時代(即習近平本人說的要「打通前後兩個三十年」),並大力恢復中共以言治罪、以黨代法的傳統,習近平在對外政策方面的亂作為也使中國陷入難以自拔的困境。
在另外一方面,在言論控制緊密的中國國內也不斷出現抱怨說,習近平完全不懂外交,自上台以來不斷對外展示咄咄逼人好勇鬥狠的姿態,把滿手的好牌全都打成了爛牌;他主導的中國外交使中國的外交官變成一個個的戰狼,使中國四處出擊,四處樹敵,跟周邊鄰國幾乎全部鬧翻,不但使中國陷入國際政治和貿易困境,也使中國招致所謂的盟國俄羅斯和朝鮮的警惕和防範。
一些批評人士指出,習近平完全不懂美國,看不到美國國內對中國利用世界貿易組織獲取自由貿易的好處同時繼續對外國公司設置市場壁壘早就積怨已深,根本就沒有注意川普在沒有擔任總統的時候就聲言不會容忍中國繼續利用全球化和世界貿易組織坑害美國,也沒有注意中國的這種做法也招致中國其他主要貿易夥伴的強烈不滿。
因此,在川普政府通過對來自中國的商品大幅度提高關稅對北京奉行多年的不公平貿易做法進行進行懲罰之際,以習近平為首的中共當局發現自己處孤立無援的境地,中國的盟國俄羅斯聲言美中貿易戰與俄羅斯無關。在中國呼籲俄羅斯和世界其他國家與中國一道譴責和反對北京所說的美國蠻橫的單邊主義之際,俄羅斯總統普京公開申明俄羅斯的立場是:「當老虎在山中打架時,聰明的猴子坐著觀看如何結束。」
此外,批評者也指出,習近平當局在南中國海擺出的咄咄逼人軍事姿態不但招致周邊國家的警惕和反對,也招致美國、英國、法國、日本、澳大利亞等國的明確反對,甚至招致中國名義上的盟國和戰略夥伴俄羅斯的微妙的反應。俄羅斯一方面向跟中國在南中國海海域有海洋權爭議的越南出售軍備,一方面參與越南在爭議海域的油氣勘探。俄羅斯的這些做法使習近平當局不知說什麼是好。
至於這篇以戴旭大校之名發表的文章所說的「美帝是玩戰略的高手,千萬不要讓美國人在你身上玩戰略;不要大張旗鼓到美帝的家門口說:『我要超越你,我要取代你,我要做世界第一』」,這些話在許多觀察家看來顯然是直接抨擊習近平或習近平的宣傳班子。
習近平宣傳班子和習近平本人在過去的幾年裡一直在大力宣傳習是擁有「世界眼光和戰略思維」的卓越領導人,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引領者。自習近平上台以來,中共當局在鼓動民族主義宣傳方面更是達到新高峰。中國為此甚至推出了一個名為《厲害了,我的國》的電影,宣傳在以習近平為首的中共統治下,中國已經是令是其他國家不得不敬畏的世界一流強國。
在強調「妄議中央」(即私自不恭敬地議論而不是讚美習近平)是不可饒恕的罪行的當今中國,以戴旭大校之名發表的文章所展示的對習近平主導的中國外交政策尤其是對美政策的明顯批評乃至抨擊顯然令如今擔任中國海洋安全與合作研究院院長的戴旭感到十分不安。
戴旭7月5日通過新浪微博發表聲明說:「我已多次聲明,標題為《戴旭:對美國4個想不到和10點認識》及《中國對美國的重新認識》的相關文章,不是戴旭本人所寫。偽托戴旭之名並予以傳播,嚴重侵害我本人名譽權。本人已委託律師對侵權事實和證據進行收集和固定。請相關網絡平台及個人立即刪除、撤銷相關內容。自本聲明發布之日起,相關平台、單位、或者個人繼續散布和存留上述內容者,本人將保留採取法律措施的權力。」
涉美宣傳撲朔迷離
在戴旭發表上述聲明幾天之後,截至目前外界沒有看到戴旭採取什麼法律措施。與此同時,他聲言嚴重侵害他的名譽權的相關文章在中共嚴密控制下的中國網際網路上繼續廣泛流傳。這種局面令觀察家們感到好奇,並導致許多猜測。
一些網民和觀察家的猜測是,這可能是以習近平為首的中共當局的曲折迂迴的輿論導向的一部分,因為近來中共當局在國際舞台上四處樹敵招致強烈反彈,尤其指招致美國在貿易、技術出口管制政策、南中國海問題方面的強烈反彈,這種局面使中共當局感到難以招架,當局現在需要緩和,即一方面向美國示好乃至示弱以緩和來自美國的壓力,另一方面對中國國內發出降低反美宣傳調門的信號。
做出這種猜測的網民和觀察家指出,在過去的兩年裡,習近平當局已經數次在官方反美宣傳調門震耳欲聾之際突然放低調門,轉而強調中美友好。這種突然的反轉常常令網際網路上的中共當局支持者感到不知所措。
例如,在美中貿易戰初起不久,當局擺出一副與美國一決雌雄的姿態,聲言要不惜一切代價跟美國把貿易戰打到底並且有信心打贏貿易戰。就在中共鼓動的極端民族主義情緒在中國國內高漲之際,中共當局突然強調要跟美國繼續友好,要跟美國協商解決問題。中國中央電視台甚至臨時改變節目安排,播出歌頌中美友好的舊電影《黃河絕戀》,其故事說的是幫助中國抵抗日本侵略的一個美國大兵愛上了中國的八路軍姑娘。
再例如,在美中貿易戰以雙方簽署協議、北京承諾大舉採購美國農產品並開放中國市場而告一段落之後,美中雙方在技術出口政策、南中國海、台灣、香港、新疆少數民族被大規模監禁、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擴散等問題上產生激烈爭議,中國隨即對美國和美國高級官員展開令外界瞠目結舌的咒罵外交和人身攻擊。
就在北京展開咒罵式外交、中國駐外大使紛紛變成戰狼之際,中共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6月14日突然發表署名「鐘聲」的評論,標題是「(中美兩國)人民友好不可阻擋」。「鐘聲」是「(中共)中央的聲音」的縮略語的諧音,代表來自中共最高層的權威聲音。
這篇引起中國網民和中外觀察家紛紛議論的「鐘聲」評論一反中共當局近幾個月來激烈反美的腔調,聲言「國家關係歸根結底是人民之間的關係,需要人民支持,最終也服務於人民。新冠肺炎疫情出現以來,中美兩國人民、企業、社會團體都在對方面臨困難時,第一時間伸出援手,在危難之際展現了寶貴的互助精神。這充分表明,中美交往具有深厚的社會基礎。中美兩國人民友好交往源遠流長,即便美國一些政客執意要為中美關係製造麻煩,也改變不了兩國人民友好交往的潮流。」
令一些觀察家們好奇的是,過去一個星期里,在中共控制嚴密的網際網路上這篇以戴旭大校之名發表的對美國示弱和示好的文章是否意味著中共有關對美政策的宣傳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大轉折,或者是習近平或習的宣傳班子正在試圖為中國對美政策的一系列重大失誤和失敗甩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