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周日我跑完銀川馬拉松回家，剛上飛機就發現一個非常慘烈的問題：我的後排坐著兩個四五歲的小孩子，一男一女。
為人父母十多年，我對孩子其實並不反感，但是當時的情況有點不妙，兩個孩子正打鬧甚歡，渾如兩位少俠。
我坐下之後一刻鐘，發現兩位少俠沒有絲毫倦怠的跡象，心中那份不安更加重了一些。果然，飛機剛剛起飛，我就覺得後背傳來一陣異樣的感覺。
不出所料，坐我後面的這位男少俠趁著飛機仰飛的時候，一直不停在踹椅背。
踹椅背這事兒挺讓人煩的，但是我也剛好不配姓趙，我也有阿Q精神。我安慰自己說，剛剛跑完一個馬拉松，腰背肌肉有些疲勞，現在有人按摩，倒也不錯。
但是等飛機飛平穩了、有其他旅客放下了小桌板以後，兩位少俠又找到了新的玩耍方式——他們一直不停地用力把小桌板放下來、合上去，椅背一直不停震動就不說了，關鍵是聲音還挺大。
這種服務我顯然不是很需要了，所以幾分鐘之後我就有點不耐煩地回頭看了一眼。
我是一個很謹慎的人，看了少俠一眼之後馬上就轉回來了，不到兩秒鐘，過道另一側一個中年人大聲喊道：「XX，不要搞小桌板，前面的叔叔要罵你！」
男少俠很快停止了自己的動作，但是女少俠還在繼續。坐我旁邊的姑娘顯然也消受不了這樣的服務，同樣回頭看了一眼。
也是不到兩秒鐘，另一個中年女聲響起：「XX，前面的阿姨生氣了哈！」這個聲音，就在女少俠旁邊的座位傳出來的。
02
說實話我聽到這樣的話很不爽，是那種發自肺腑的不爽。
我和旁邊這位陌生姑娘回頭看一眼表示不滿的時候，這兩位少俠的父母（或者是監護人）立刻就能發現我們的舉動，這只能說明兩點：
第一，兩位少俠的一舉一動他們都是看在眼裡的，並不存在不知情的情況；
第二，他們也知道兩位少俠的行為非常影響其他人，所以一直關注著別人、尤其是我和這位姑娘的反應。
這事兒就比較操蛋了。
我翻譯一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這兩個家長知道兩位少俠的做法是錯誤的，但是他們不想糾正，一直在任由兩位少俠去挑戰其他人的忍受程度。
而當被兩位少俠影響的人表達出不滿的時候，他們才願意站出來制止這樣的錯誤行為，而制止的理由不是因為兩位少俠做錯事了，而是因為「前面的叔叔要罵你」、「前面的阿姨生氣了」。
而且我非常深度地懷疑，他們制止兩位少俠的行為，極有可能是怕我生氣之後傷到兩位少俠。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把這其中的微妙差異給寫明白，總之在他們的嘴裡，這件事情主要是因為我和我旁邊這位姑娘不對，我喜歡罵人，這姑娘喜歡生氣。
這兩位少俠停下自己折騰小桌板的行為，是因為要照顧我們這兩個脾氣不好的人，他們為此犧牲了很多自由、做出了非常大的讓步，也就是在飛機上，要是在地面上的場合，所有在場的人都應該站起來為兩位少俠的義薄雲天熱情鼓掌的。
當然我最後還是忍了，哪怕從銀川飛重慶的這段時間裡，男少俠依然時不時踹椅背、折騰小桌板、跟女俠大聲打鬧，我還是忍了。
03
我為什麼能忍下來，是因為類似的事情我以前也遇見過，比這事兒更慘烈。
有次坐電梯，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婦女牽著一個四歲左右的小孩兒，估計是她孫子輩。小孩兒上了電梯之後，就伸手去按電梯的按鍵。
每次一伸手，他奶奶就給他打開，如此循環往復四五次之後，他奶奶終於生氣了，把這孩子抱了起來，退到轎廂的中部。
小孩兒伸手夠不著電梯按鍵，死活不依就開始打哭、鬧騰，他奶奶就開始嚇唬他。但是這個嚇唬的方式，我有點接受不了。
她四周看了一圈，瞄上了我。我當時既沒剃光頭也沒留鬍子，戴個眼鏡挺正常的樣子，可能就是覺得我身材稍微高大一點，這女的就指著我對著小孩兒說：
你看這個人，是專門搶娃兒的，你再鬧，他就把你搶走。
我特麼當時差點一口血噴他奶奶的臉上！
我去你奶奶的，拐賣人口是重罪好嗎？你憑什麼公共場合指著人說別人是人販子，我特麼怎麼沒指著你說你是賣淫婦女呢。
但是當時我忍了，沒跟她計較，噁心地轉過頭。結果這個小孩兒還在喋喋不休地鬧，這個女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說我要搶小孩。
我轉過身子，面對著這個女人，居高臨下地瞪著她說：「你再張起你那個批嘴亂叫，老子給你龜兒撕爛你信不信！」
她愣了一下，轉頭，閉嘴，電梯裡一下子就清淨了。
04
我真的弄不明白，四五歲的孩子已經有了一定的理解能力和是非觀念，為什麼做家長的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訴孩子，怎麼做是對的，怎麼做是錯的，而一定要用罪惡化、污名化別人的方式來恐嚇孩子。
就好像經常有家長在帶著孩子參加宴席的時候哄孩子吃飯一樣，「你要是不吃，這個叔叔就給你吃了」。
別人賤不賤啊，滿桌子吃的，非要搶你孩子碗裡吃得那麼噁心、糟踐得豬食一樣的東西？你真以為你孩子吃過的殘渣都是靈丹妙藥，別人嘗一口就能長命百歲啊。
可能有人會覺得我小題大做，明明是哄孩子的很小的一件事，非要給人弄得上綱上線。
怎麼說呢？我們身邊有很多人，缺乏一種很基礎的是非觀，他們覺得「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這個觀點特別神奇，總是能找到各種各樣的觀點和例子，來給你證明「對有時候是錯，錯有時是是對」。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因為科技的進步，普及了ETC，讓很多人都學會了自動抬槓。
仔細一琢磨，這其實就是從小就被混淆了是非觀之後造成的結果。
一件事情能不能做、該不該做，不應該取決於周圍人的態度或者忍耐能力，也不是取決於對方是不是壞人或者脾氣不好，而是取決於這件事情對不對。
如果我是兩位少俠的家長，我會這麼告訴孩子：
第一，這件事是錯的，不能這麼做；
第二，這件事影響到別人，應該道歉；
第三，如果再犯，你要接受懲罰。
可能這就是我培養不出少俠的原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