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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姐的名字

前兩天看到本年度香港小姐十強名單,佳麗的質素比往年高,混血謝嘉怡單看臉已有冠軍相,就是全身照略矮。

全世界的選美都有一個特點,穿上統一格式的泳裝後感覺都長得差不多,經常性臉盲,就好象西方人看東亞人,不但認不准年齡,也認不准誰是誰,但東亞人一眼就能辨別出日本人、韓國人和中國人的區別,要說有什麼理論支撐,沒有,就是直覺,直覺是經驗的匯總。

比起臉,香港佳麗還有個特徵是名字非常近似,貌似用的字不同,但我們中國人一望而知這些名字是屬於香港人的,比如慧儀、詩晴、婉恩、嘉怡都是。

有意思的是,港姐從1973年改由TVB承辦至今已近五十年,這五十年來香江父母(包括移民外埠人士)取名了無新意,還是那些常用字。

最常見的字有嘉、儀、欣、慧、蕙、婉、淑、賢、敏、貞、美、麗、韻、詩、晴、詠、恩等等,將這些字排列組合,便是香港女青年常用名。嘉欣、嘉玲那是爛大街了,李嘉欣鍾嘉欣林嘉欣梁朝偉和兩個嘉玲好過,除了劉嘉玲,還有一起演《重慶森林》的周嘉玲。

敏儀、慧儀、慧敏、蕙敏泛濫到什麼程度呢?我覺得比張歆藝張藝興張馨予張予曦還要複雜,你想想 大陸娛樂圈的體量,再想想香港的人口相當於一個二線城市,就等於一個二線城市的名人里出了很多砣張歆藝張藝興張馨予張予曦,這麼一想是不是 大陸起名單調率還是低不少?

僅僅一個儀字就有葉麗儀、葉蘊儀、袁詠儀、曾寶儀、盧淑儀、楊婉儀、朱潔儀。。。。02年的港姐冠軍叫林敏俐,03年冠軍曹敏莉;95年的冠軍楊婉儀,同年季軍周婉儀,評委會暈吧。

嘉字不但女生喜歡用,男的也愛用,李嘉誠李嘉欣不知道的以為是親戚,城中富豪李兆基的二兒子又叫李家誠,上流社會認字之匱乏也是令人咋舌,這就好比鄰居叫李偉,你家狗叫李煒,聽起來像噁心人。

香港女生的名字大多寄予著一些美好欺許,嘉是美好的意思,上文舉的其他字從字面和釋義上也都蘊含著各種對女性外表、內涵的描繪,如果用蒙語或藏語,估計就類似什麼草原最美的花,火紅的薩日朗這種。

香港男人的名字會用一些 大陸幾乎不用的字,傳統、宗族、復古的字眼,宗、祖、占、保、德之類,黃宗澤吳彥祖、王祖藍、林保怡。每當看到這些名字,我就會莫名想起海外的唐人街,世事變遷這樣快,唐人街卻仿佛停留在幾十年前,一如往昔的破舊、魚龍混雜,連店鋪招牌都是文物。

這些名字有一個效果,你從名字看不出這個人的年齡,猜想不出外形。黃宗澤,不會讓人聯想起花心浪子,就像苗僑偉、劉德華、湯鎮宗、湯鎮業,哪個像帥哥的名字?倒像一群族長開會。

這種起名方式我猜測確實和香港人的中文程度有關係,他們處於中西方文化交融之地,學歷和英語口語普遍不錯,但對中國文化了解頗為膚淺也不甚有興趣,港人講究實用,口頭禪是‌‌「做人最要緊的是開心‌‌」,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與其起一個文採風流的名字,莫若算一卦看筆畫是不是吉利。

香港人和台灣人名字的用字有些是非常相像的,比如吳宗憲,很難從名字分辨他的來歷。但又有些微妙的區別,《命中注定我愛你》的女主角叫陳欣怡,劇中吐槽說她的名字爛大街,沒錯,《康熙來了》就有好幾位嘉賓叫欣怡。

怡字香港人也常用,但欣怡一看就知道是台灣人,香港人可能會叫欣儀,或者嘉怡,但她們較少把兩個軟萌的字放一起。港女鐵骨錚錚,台灣女孩是嗲嗲小清新,名字也像小家碧玉,歆惠、心如、秀惠、欣凌、以柔,如果名字中有一個中性字,立刻顯得硬朗起來,比如王祖賢林志玲

陶喆前女友melody原名劉恭顯,非常男性化的用字,小S對這個名字笑到打跌,嘲弄她像古代官員,這名字和龍應台一起上朝很和諧的感覺。韓國人的觀點是女生用男性化名字容易有成就,這個推斷有沒有證實不知道,但女生用男生名字起碼不容易撞名,也顯得俐落,從一群鶯鶯燕燕里突然冒出個颯爽英姿五尺槍。

有些人一看名字就知道從 大陸來,林峰、葉璇,因為他們用兩個字,這在港台相當罕見,但60—80年代出生的 大陸人,二字是大趨勢,而且用字和接近古代的港台天差地別。最容易重名的是偉、明、兵、國、軍、峰、紅、虹、靜、麗、娜等字,你一定認識叫張偉李偉王偉的人,也認識李靜王靜陳靜,長輩里總有建國建軍國慶。

這種起名哲學暗示著那時的家長更多心思撲在工作和社會事務上,社會貧富差距小,父母對孩子未來是什麼樣想像空間不大,沒太多奢求,所以不會特別用心查字典取名。

如果起得太復古會被猜測小資情調,我姥爺給他的兒女起名很不用心,但給自己改名逸樵,在那個時代格格不入,不過他是在舊社會改名的。

非複姓的四字名字在70、80後中極為罕見,我有個同學是類似易烊千璽的四字,不是集合父姓母姓的那種,大家就只叫前兩個字,總覺得四個字一起叫燙嘴。我們當時都很羨慕複姓的人,他們可以堂而皇之叫四個字而不被當作怪人,如果誰有複姓卻起了單字,眾人都扼腕。

三個字的名字遠沒有二字多,肯給兒女起三個字的往往父母真的有些小布爾喬亞,這個風潮從90年代之後發生了變化。90、00、10後的父母是看瓊瑤小說長大的,瓊瑤的古文功底沒學會,起名學倒是學得來勁。

皓、軒、梓、辰、萱成了爆款用字,知乎有個回答是:老師看到子軒和梓軒打架,撞傷了紫萱和子萱,可馨和可欣跑過來勸架,撞倒了若曦、若兮和若熙。子睿和梓睿跑去班幹部浩然、皓軒,大家一起拉開了子軒和梓軒,扶起紫萱和子萱。

看看2019年新生兒常用名統計表,感覺中國人的語文越來越退步了。在小孩里找個兩個字的名字變得非常難,真有人用二字反而會顯得出塵。

同樣是眼熟的字,古人和民國文人用起來就一點俗氣也無,和本人也十分熨帖。

姓舒的人叫舒適、舒繡文、舒舍予,姓錢可以叫錢鍾書,姓張可以叫張恨水,姓周可以叫周瘦鵑。才女叫林徽因陸小曼凌叔華蘇雪林,女演員叫白楊胡蝶周璇夏夢王人美,看到名字你就能想像出那個人的風華和秉性,他們的名與表字也相互對應,越砸摸越有味道。

港台人這些年來經濟生活改變不大,所以他們的人名和心態一樣,也數十年如一日的雷同,他們的名字效仿從前但失於小氣庸碌, 大陸人的名字體現了文化生態的巨變,人名被賦予的色彩從紅色變為粉色,也有去精英化之後人們整體文化水平的下降。

沒有俗氣的字,只有俗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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