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甲午戰爭結束,清朝海軍的主力北洋水師盡損。此後,清政府開始了重建海軍的計劃,購入了多艘先進艦艇,大清海軍實力逐步恢復。
1909年,北洋、南洋、福建等水師合併重組改編為巡洋艦隊和長江艦隊。
大清海容級巡洋艦—海琛艦
(圖:Wiki)▼
新改組的艦隊在大清滅亡前一年留下了清朝海軍最後一道榮光,巡洋艦隊的海圻艦曾完成了一次環球遠航,甚至還前赴加勒比地區「炮艦外交」,打擊了整個中美洲地區的囂張排華氣焰。
緣起墨西哥
最早進入墨西哥的華人,是給在西班牙人工作的中國船員,但他們僅僅是來到了墨西哥,並沒有在此定居,一直到17世紀後,墨西哥城才出現極少的華人銀匠和剃頭匠,也算聊勝於無。
轉機來到19世紀後期,由於墨西哥迪亞斯總統實行鼓勵外國投資和移民墾殖政策,並於1899年和清政府簽署了友好通商條約,在這一背景下,許多華人湧入了墨西哥。
迪亞斯能成功上台少不了外國資本的支持
在利用跨國合作上,可謂是老行家了
(圖:Wiki)▼
像赴美華人一樣,進入墨西哥的華人男性最初多在鐵路、農莊、礦山勞作,女性則以洗衣為生。隨著原始資本的不斷積累,後來有一部分人轉而從事日用蔬菜百貨的批發和零售,逐漸成為頗具實力的商戶,他們在墨西哥組織中華商會,同時還和美國華商保持著廣泛的商業信貸聯繫。
迪亞斯上台後的經濟規劃就是大規模基建
美國人有錢出投資,中國人吃苦耐勞出力氣
(圖:HCR Becher)▼
很明顯,上圖所示的路線
就是從韋拉克魯斯到墨西哥城
這是墨西哥國內最重要的交通線▼
到1910年的時候,旅居墨西哥的華人已達13200多人(最高峰時達27800多人),大部分定居在與美國靠近的墨西哥北部諸州。
20世紀前期,墨西哥華人街區的陽台
因墨西哥此時的現代化開放政策
移民來源不僅有歐洲人,也有亞洲人
(圖:Wiki)▼
這片區域有一座叫托雷翁的城市,旅居於此的華人取得了非常耀眼的商業成就,此時城裡有華人約600人。
出於人口數量劣勢以及當時清廷的世界地位,他們靠著和平守法,兢兢業業地勞動來一點點積累資本。他們經營的領域頗為廣泛,除了常見的餐館、旅店、洗衣房、雜貨店外,華人自己還有一家資金豐厚的華資銀行(與康有為有關)。甚至就連傳統項目也經營得有聲有色,經營著大規模的蔬菜種植園,基本壟斷了當地蔬菜市場的批發和零售。
在托雷翁發展的中國廣東籍商業大佬
酒店,餐廳,洗衣店多為其名下產業
(圖:Facebook)▼
依託雄厚的經濟實力,他們甚至在托雷翁城內修建了一條有軌電車線路。
托雷翁華人的財富和商業成就引起了當地墨西哥人的不滿和嫉恨。1911年5月5日,一位名叫赫芬斯·弗朗里斯的墨西哥人,在托雷翁附近的城市戈麥斯帕拉西奧發表街頭演講,為接下來的排華行動做好輿論上的準備。
托雷翁是墨西哥北部向沙漠地帶過渡的陸上樞紐▼
他指責華人不僅搶了墨西哥人的飯碗,在贏取當地婦女的感情方面也是危險的競爭者,久而久之墨西哥會有徹底換種的風險!
這些明著搞極端民族主義的人多是馬德羅派系
他們也是為了提高在墨人中的支持率
為後期推翻政府鋪路
(圖:Wiki)▼
此外,他還指控,這些外國人在托雷翁發了財,便囤積金錢,然後寄回中國。他還列舉各種例子不余遺力地攻擊華人在日用百貨、蔬菜種植和零售等行業的壟斷地位,號召墨西哥人驅逐華人。
排華慘案
在這位「川普式」人物發表煽動性演講之後不到兩周,弗蘭西斯科·馬德羅領導的反政府武裝就出現在托雷翁城近郊。這是一座極具戰略意義的鐵路交通樞紐城市,拿下這座城市是叛軍占領整個墨北地區的關鍵所在。
這裡是造反派計劃中的一座大城
作為一個關鍵的戰略點,可以直接脅制周邊地區
(圖:Wiki)▼
5月13日凌晨,4500名叛軍四面包圍了托雷翁城,和人數只有800名的聯邦守軍展開激戰。隨著戰鬥的進行,聯邦軍寡不敵眾,最後在15日凌晨2~4點間,趁夜撤離托雷翁。等到清晨6點時,叛軍已經開進這座無人守備的城市。
聯邦軍的撤退過於突然,至於當地華人,危
(圖:Wiki)▼
伴隨著叛軍進城的,還有奔涌而入的4000餘暴民,他們大都來自附近的郊區和農村。為了發泄心中的怒火,他們進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湧入華人商鋪集中的商業區,大肆洗劫和破壞商鋪,在大街上到處追殺華人,並搶奪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
殺紅了眼的暴民和叛軍湧入華墨銀行時,大屠殺達到高潮。暴民們首先衝進大廳,殺死好幾位銀行雇員。與此同時,一小隊墨西哥騎兵開到城郊,把那裡的華人菜農驅趕到附近的一個屠宰場,當場集體槍殺。
馬德羅的最終目的是奪取政權,推翻迪亞斯的統治
而華人只不過是最好欺負的一類
(圖:Wiki)▼
大屠殺從凌晨6時一直持續到下午4時,直到叛軍首領下令禁止屠殺為止。
在墨西哥暴民和叛軍的打劫下,不只華人遭受損失,在墨投資經商的美國、德國、西班牙、阿拉伯、土耳其民眾也都遭到不同程度的財產損失,但遠比華人的損失要少。
日益羸弱的大清,在這裡又能有什麼威懾力呢
(圖:Wiki)▼
根據相關記載,這場暴亂中,303名華人喪生(還有5名日本人,因被認作華人而亡),財產損失高達百萬元,康有為保皇黨旗下的華墨銀行損失最大。除此之外,城內一家華人活動中心、四十家日用百貨市場、四家洗衣房、五家餐館、10個菜攤、23個食品攤、數個菜園都被破壞。
板車上放的都是華人的屍體
墨西哥內部的政治矛盾轉移到了外來華人身上
(圖:Wiki)▼
墨西哥托雷翁發生的慘案示範效應遺禍嚴重,古巴等加勒比地區也掀起了一股排華風潮。
清政府得知這一駭人聽聞之事後,當即向墨西哥政府(叛軍獲勝,墨政府改組)提出抗議,並聘請國際調查員就屠殺慘案提出賠償要求。
清政府駐墨西哥代辦沈艾孫,向墨西哥政府提起交涉,要求懲辦兇手、撫恤死難者家屬,並保證保護華人並予以經濟賠償,之後沈艾孫提出了墨西哥政府賠償3000萬墨西哥銀元的數額,令其政府大驚。此外,他還往國內發送急電,請求派兵保護華人。
傳奇海圻艦
顯然,遠在墨西哥萬里之外的清政府如若沒有強有力的武裝,墨西哥定不會接受如此之高的賠償要求。
而在幾年前,墨西哥欲通過排華法案,被當時的清朝駐美大使伍廷芳以派戰艦示威詐住了,而這次墨西哥聽說清政府將派兵來墨,仍以為清朝又是「空城計」。
洋務委員拍案起,無奈大清兵不強
(圖:Frances Benjamin Johnston)▼
恰恰在當時,清朝海軍唯一的主力艦——海圻號巡洋艦並不在本土,而是受命赴英慶賀英王喬治五世加冕。
於是清政府命令海圻艦在結束英國訪問之後,順訪大西洋對岸的美國、古巴、墨西哥三國,除了回應當年美國海軍對大清海軍的邀請之外,正好可以去中美洲「宣慰」華人。
海圻號停靠在紐約港口,對美國進行訪問
(圖:美國國會圖書館)▼
時任巡洋艦統領程璧光在艦船停靠紐約港口後
和紐約市長威廉·傑伊·蓋諾合影
(圖:美國國會圖書館)▼
當海圻艦到達古巴首都哈瓦那時。旅居古巴的華僑總商會聞訊,組織數百人到港口迎接,並在當地的中華總商會隆重舉行歡迎宴會,迎接遠道而來的清軍士兵。
在古巴的華人看到自家的武裝保護力量,每當遇到官兵離艦登岸的時候,總會有許多人邀請他們到自己家中盛情招待,如遇到同鄉同宗官兵,更是另一番情感。
在海圻艦到達古巴的第三天,古巴總統被迫接見了海圻艦的長官程璧光和湯廷光,還簽下了討好華人的「城下之盟」,並保證:「古巴軍民決不會歧視華人!」。
「海圻」艦軍官合影
這些人代表了清末期海軍的最高實力
(圖:Wiki)▼
海圻艦在古巴停泊的幾天裡,清政府也向墨西哥發出了最後通牒,要求給出一個說法,美國也對大清表示支持。萬般無奈之下,墨西哥政府只得答應清朝的要求,向清政府賠禮道歉並懲辦兇手,雙方也同步開展賠償數額洽談事宜。
畢竟還是離得很近
大清海軍蒞臨古巴,墨西哥也要抖一抖
(底圖:shutterstock)▼
鑑於墨西哥事件圓滿解決,同時墨西哥也與鄰國發生戰事,清朝已無「訪問」的必要,海圻艦和駐墨大使經與清政府請示,原計劃繼續西行800多海里前往墨西哥的計劃取消。
至此,海圻艦經過近120天的航程,已完成所有外交使命,即將返航回國。
但在回家的路徑選擇上,海圻艦犯了難。海圻艦官兵提出了一項新計劃,打算從哈瓦那經加勒比海過巴拿馬運河,沿美國西海岸直接橫跨太平洋回到上海(並非最短海洋航線),這樣可以完成中國軍艦遠航史上開創先河的環球航行壯舉,可謂意義非凡。
大清海軍環球巡洋,奧利給▼
同時,這條航路還比按原航線回國整整縮短縮短三分之一的航程,但這個「騷操作」也有一些弊端,該航線除了能在夏威夷實施補給外,再無第二個補給點。考慮到當時艦艇本身的因素,海圻艦以燃煤為原料且無冷藏設備,此航線雖有一定成功的機率,但為保險起見,大清官兵決定取消了這次冒險計劃,改為原計劃。
原計劃線路沿途有英國海軍管轄的近10個港口,不用擔憂補給問題。海圻艦結束古巴之行,離開哈瓦那,順訪位於大西洋中的英屬百慕達群島首府哈密爾頓,後又經英格蘭西北岸的巴羅因弗內斯港。
到了9月下旬,國內局勢風起雲湧,人在海外、身系國內的海圻艦官兵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動態。外加海圻艦三副黃仲煊早在煙臺海校學習期間就秘密參加了同盟會,他也隨即在艦上開展地下活動。
海圻艦上的船員早已剪掉了辮子
主張發展海軍的本就是優先開眼看世界的人了
(圖:美國國會圖書館)▼
武昌起義勝利的喜訊傳播到英國後,黃仲煊立即率骨幹公開請求程璧光領導全艦官兵起義。其實,大清行將就木的情況高層人士早就門兒清,在與時任駐英大使劉玉麟緊急磋商後,程璧光、湯廷光同意領導全艦官兵起義。
1912年1月1日,中華民國元年元旦,海圻艦在巴羅港舉行了易幟儀式,將大清黃龍旗降下,升起了五色旗。但考慮到國內形勢複雜,程璧光此時還持觀望態度,等待國內局勢穩定再回國。當年5月,懸掛五色旗的海圻艦回到上海楊樹浦碼頭,而墨西哥的對華賠償問題也因為清政府的覆亡而不了了之。
去時還是大清的海軍實力擔當
回時卻已國易主,船易幟了
(圖:Wiki)▼
進入民國時代,海圻艦在沉沒前一直是中國海軍第一艦,它在經歷了一系列重大歷史事件後,終於在抗日戰爭中因保衛江陰防線,阻止日軍艦艇進入長江,與眾艦自沉堵塞江道。
至於下一次中國海軍訪問古巴,則是在整整100年後的2011年10月21日,中國海軍「和平方舟」號醫院船訪問古巴哈瓦那港。
隸屬於南海艦隊的「和平方舟」
一直在為世界各地有需要的人提供人道主義救助
(圖:Wi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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