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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一場政商大暗戰,贏家有多黑?輸家有多慘?

左宗棠曾國藩不和,多少帶有「廟堂雙簧」的味道。但左宗棠與李鴻章之間的劍拔弩張,就少有唱戲的成分了,他們之間是廟堂上的「你死我活」,是真鬥。

左李為什麼要這麼鬥呢?既為政見立場,又為利益理想——

1881年10月,西征凱旋的左宗棠調任兩江總督兼南洋通商大臣。不久,李鴻章因母病逝,被迫回家丁憂三年。

自己走馬上任,對手隱退回家,對左宗棠而言,這是一個反攻倒算李鴻章的好時機。之所以說左宗棠有反攻倒算之心,實在是因為在此前的西征途中,李鴻章沒少給他使絆子、造麻煩。

左宗棠不愧是晚清第一強人,人還未到江寧上任,打擊李鴻章的行動就開始了。

借著朝廷要自己去徹查李鴻章大哥李瀚章的機會,左宗棠上來就朝李氏兄弟猛砍了一刀,態度之強硬,彈劾之兇猛,絲毫不給李鴻章兄弟留一點餘地。若不是李鴻章在朝中有過硬的權勢,這一刀下去,李瀚章恐怕難保。

這樣的梁子一結下,左李新一輪明爭暗鬥就算是正式開始了。

但左宗棠是個不怕結梁子的強人。到江寧就任兩江總督後,他緊接著又朝李鴻章砍下了兩刀。

左宗棠

第一刀,找把柄,打擊李鴻章保留在江蘇的勢力。兩江這個地方,先是曾國藩的地盤,後又是李鴻章的後花園,李鴻章上調後,大量的淮軍人馬還駐紮在江蘇。為此,左宗棠特意給胡雪岩交代了一個任務,徹查江蘇的厘金數目。此舉用意很明顯,就是要在銀子上找把柄,然後橫掃李鴻章在江蘇的勢力。

第二刀更具左宗棠咄咄逼人的強硬風格,借著到上海巡視江南製造總局的機會,左宗棠當場宣布,以後江南製造總局不造英國槍,改造德國槍了,一切採辦事宜由胡雪岩負責。這等於是上來就要吞併李鴻章的北洋實業基礎。

注意,在左宗棠打擊李鴻章的過程中,胡雪岩無形中已充當了前台打手的角色。

然而在當時,胡雪岩卻並不在意其中暗藏的風險,他看到的儘是誘人的景象——倘若李鴻章在兩江的勢力被徹底掃除了,那他在大上海乃至兩江的商業權勢必將發展到無人能敵、無人敢敵的爽境。

李鴻章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左宗棠是個豪邁英雄,但終究不是權謀老鬼;胡雪岩是個商業天才,但終歸不是世道智者。就在左、胡兩人一個打異己,一個做大夢的時候,李鴻章以及盛宣懷的反戈一擊已在悄悄地謀劃了。

比起左宗棠的直接掏槍,見人滅人,見鬼殺鬼,李鴻章顯然高明的多,他看似毫無動靜,其實是在等待一個迂迴痛擊的好機會。在李鴻章這種權謀老鬼那裡,扳倒一個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強人,咄咄逼人地近身肉搏毫不必要,迂迴到他的薄弱一點,無聲無息地迅猛一擊就足夠了。

簡而言之,倒左先倒胡。

李鴻章鎖定的這個扳倒關鍵可謂是一針見血。胡雪岩,一個在政商兩界鑽營的投機之人,一個終歸為金錢驅使的欲望之人,這種人不僅昨日有大量的把柄可握,未來更可能有天大的漏洞可以利用。

所謂豬肥了再宰,不光是有利可圖,更關鍵的是有機可乘。

從人性的角度講,養肥一頭豬其實就是製造人性的膨脹,人性一旦膨脹到極點,必瘋狂。而瘋狂之人從來都是懸崖邊行走之人,此時痛宰這種人根本不需要屠夫,有根手指稍加陰謀,輕輕一推,保管他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胡雪岩的敗亡,說到底就是這麼一回事——

胡雪岩

接著上面說。左宗棠調任兩江總督後,尤其對李鴻章的勢力來了一通咄咄逼人的打擊後,兩江的商業權勢事實上近乎都落到了胡雪岩的手裡。

因為這個,胡雪岩的商業野心也可以說是財富欲望急速膨脹,膨脹到何種程度呢?他覺得在生絲行業上,自己可以單挑那些實力雄厚的外商資本。

朝高了說,胡雪岩即將打響的這場大商戰,是一場憑一己之力對抗列強資本的民族商戰;朝低了說,這是一場贏了自家財富就能翻翻的豪賭。

商戰一開始,胡雪岩很有章法。他首先通過左宗棠手裡的權利給洋人來了招狠的,加收「繭捐」,先捅一刀,讓洋人成本大增,大出血再說。

兩江總督的權利紅利用完後,緊跟著,胡雪岩開始進場豪賭,他押上幾乎全部身家2000萬兩白銀,狂吃各地生絲,妄圖一舉將中國大部分生絲的出口壟斷到自己手裡。

2000萬兩白銀變成8萬包生絲的過程,不僅順利,而且快的出奇。

殊不知,這其中就有李鴻章打手盛宣懷的貢獻。

得知胡雪岩正在進行一場贏了能上天,輸了必入地獄的商業豪賭后,李鴻章、盛宣懷知道胡雪岩牛皮快破的時候到了。於是他們廣布密探,時刻關注著胡雪岩在生絲市場的一舉一動。就在胡雪岩大肆收購的同時,盛宣懷也在暗中收購。

盛宣懷此時收購不是為了和胡雪岩唱對台,而是為了幫他儘快地完成囤積。盛宣懷很清楚,要想一舉扳倒胡雪岩,讓他家破人亡,就不能給他任何冷靜反思的機會,這時候暗中火上澆油,助他把手裡的銀子快速地變成生絲才是真正的斷其退路。

遺憾地是,對此,胡雪岩並沒有絲毫察覺。在他那裡,這是天助我也,其實很多時候,天助我也的背後儘是人在挖坑。

豪賭就是這樣,第一張牌打出去後,血就徹底燃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胡雪岩大量吃進生絲的確讓洋商們陷入了無絲可進的困境。巨大的壓力下,洋商們紛紛登門造訪胡雪岩,目的只有一個,他們想用市價外加高額佣金讓胡雪岩吐絲。

此時的贏面都在胡雪岩那裡,日本的新機株式會社為吃進胡雪岩的生絲,甚至開出了市價外加1000萬兩佣金的總價。

這是個什麼概念?

此時胡雪岩要出手,不說賺了個財富翻翻,至少也是翻了三分之二。

但胡雪岩的底線卻是,佣金最少1200萬兩。

胡雪岩就這麼看重這多出來的200萬兩銀子嗎?表面上是,其實是不願意就此結束賭局。

胡雪岩臨終時說,白老虎可怕。這白老虎既是指的生絲,也是指的白花花的銀子。有這隻白老虎在身後慫恿,想見好就收,幾乎不可能。

所以說,與其說這多出來的200萬兩銀子是底線,不如說是一種囂張的叫板。

但胡雪岩忽略了一點,此時的叫板其實是極不明智的。所有的賭局中,對家都最恨一種人,尚未贏下就不可一世,這要真贏了,那輸家往後還有好日子嗎!每臨大賭局,真正的大贏家從來都是過場客氣,等到贏下終盤時,往往還要再施些蜜糖在自己制定的日後遊戲規則上。

如果說,未經這一手過招,胡雪岩還算不上洋商們的死敵的話,那此輪叫板後,洋商們關心的就不僅僅是自己的生意了,他們更關心如何才能讓胡雪岩一敗塗地。

盛宣懷

恰在這時,盛宣懷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了眾洋商面前。他告訴眾洋商們,自己可以想法幫洋商們搞到生絲,前提是絕不能再從胡雪岩手裡進絲。

因為時機掌握的恰到好處,洋商們欣然同意,並且激動異常。

到這時,胡雪岩依舊有勝算。當他發現洋商們陸陸續續開始吃到生絲的時候,他意識到有人在鑽漏洞幫洋人。為此,胡雪岩將生絲商戶們聚到了一起。

此時的胡雪岩很有情懷,他告訴生絲商戶們,此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大家能團結一致共同對抗洋商,那生絲的價格以後就操控在我們自己手裡了,是我們賺他們的錢,而不是他們剝削我們。

可惜,在現實利益面前,中國人不僅難以齊心協力,相反還會藉機攻擊——說什麼共進退,說白了你這就是讓我們幫你抬價,眼前的銀子不賺,幫你囤積居奇,好了大頭是你的,壞了損失是自己的,憑什麼!

就這樣,胡雪岩的情懷被現實打敗了,敗亡的口子慢慢地被撕開了。

對抗到這個階段,胡雪岩已經明顯感覺到壓力了,洋商們的進絲渠道沒有堵死,而自家的生絲則開始慢慢變得燙手起來。

事情發展到這個局面,盛宣懷開始下殺招,直擊胡雪岩的要害了。

胡雪岩的要害在哪裡呢?

他的阜康錢莊已被掏空,手裡已沒了流動資金,而他名下卻背著替左宗棠借的馬上要到期的外債。

在當時,胡雪岩要想順利渡過難關,一來,朝廷借外債的還款必須及時到帳;二來,如果非要自己暫墊這筆外債的話,他可以咬牙從自己的阜康錢莊湊,但必須有個前提,世面上絕不能有任何不利於阜康錢莊的謠言,否則,針對阜康錢莊的擠兌一起,結果只有一個,瞬間崩盤。

如此說來,胡雪岩的勝敗儼然到了只剩一根絲維繫的程度了,盛宣懷豈能放過這樣輕輕一撥,對方就玩完的機會。

關於盛宣懷這要害一擊,各種說法很多。其中最具傳奇性、故事性的說法是,盛宣懷通過上海道台扣下了本已到帳的朝廷外債還款,胡雪岩無奈從阜康錢莊調錢還債,剛把錢調出,盛宣懷即散步謠言,從而引發了針對阜康錢莊的擠兌凶潮。

而這時候胡雪岩再想割肉拋絲救市,偏偏又遇到了義大利生絲大豐收,手裡的生絲根本拋不出去,非要拋也行,胡雪岩只能接受先貨後款,半年後再結帳,遠水根本解不了近渴——

在這個版本說法中,盛宣懷既陰狠又迅猛,扣各省匯來的那80萬協餉時,任憑胡雪岩怎麼說,乃至搬出左宗棠,他均是又巧又硬的讓胡雪岩無功而返了。而反觀胡雪岩,十萬火急下依舊顧忌自家的面子,等到實在扛不住想讓左宗棠出來救局的時候,從上海發出的求救電報又讓盛宣懷暗扣了下來——

一夜之間引發擠兌凶潮就更有要置胡雪岩於死地的用意了。可以這麼說,盛宣懷是先捂住蓋子引爆了一枚巨型炸彈,等局面徹底炸開後,這才揭開蓋子。

如此一來,那些在阜康錢莊存有錢財的朝中大佬根本沒有保胡雪岩的時間,甚至連保自家存錢的時間也沒有,這將造成什麼樣的結果?

胡雪岩必成眾矢之的。

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樣,趕緊先查抄胡雪岩家產,損失能彌補一點算一點;等到損失再難彌補的時候,所有人的心態就更黑暗更殘酷了,胡雪岩必須死,必須儘快地死,只有這樣,屁股不乾淨的各色人等才能平安無事。

所以說,傾家蕩產遠遠不是胡雪岩的最終結局,他只能一死了之。

再看左宗棠,因胡雪岩這位晚清最後的鷹派其實也是陷入了另一種「眾叛親離」,他和胡雪岩死在同一年,這是巧合,卻也不僅僅是一種巧合。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大敗是陡變呀!

責任編輯: 李華  來源:黑句本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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