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朋友說：「給你轉5000吧，就當你交5個朋友好了。幾千塊對我沒什麼的。」張海林拒絕，朋友依了她，只轉了1000元。
也有人說：「我在創業中，不算富裕，還款的時候，請儘量把我往前排吧，非常感謝，祝願一切順利。」
張海林說明白，然後打標籤時特別備註「提前還」。
那一夜，張海林的微信幾乎沒有停。5個小時後，她借到了30萬元！
她沒有想到，朋友們也沒有想到。第二天，當她將錢已籌夠的消息發到朋友圈時，所有參與的人都很感慨：這也太快了！
從此，張海林有了300個「債主」。這其中，有一多半兒都是陌生人。
03
3年換6份工作還債
張海林將錢轉給父親後，馬上轉身投向工作。家裡的事由父親和弟弟處理，她的任務是儘快將欠債還上。
杭州的工資不高，她收拾行囊去往上海，加入一家創業公司。7月份拿到工資後，她還了5個人的錢，序號1、序號2和3個備註需要提前還錢的人。
因為背負了300個人的負債，張海林不敢停下來，她計算好了自己的收入要維持在怎樣的程度，時刻都在加速奔跑。
剛開始還錢時，大家都記得這件事，張海林也會及時在朋友圈公布進度。
有個名叫曉夜的「債主」看到後，很好奇自己的序號，海林就查查，告訴他是160號。他很欣慰，說：「你在繼續做著這個事情，比還給我錢，讓我覺得珍貴得多。」
張海林並不是完全按序號還款的，有時朋友有急事，她發工資時就提前給了。
△圖自視頻《和陌生人說話》
有個暱稱為「環保清哥」的大姐，經常會在微信上和張海林聊天，有時是問候，有時問她是否需要找兼職工作。張海林心想她是不是需要還錢，又不好意思說，就主動問她。她說不用。
不過張海林還是提前還了她，她很開心，激動地說：「雖然我們曾經不認識，也有朋友當初勸我不要借，但是我還是想證明一次，看看世上還有沒有可以信任的事情。」
還債並不是一帆風順的。2016年初，張海林的母親腦出血復發，搶救過來後半身癱瘓，需要請人照顧，張海林每月給家裡五千元生活費，餘下的用來還債。
那段時間，她壓力特別大，有時在家洗澡忍不住大哭，有時坐在車上想到什麼眼淚就落下來了。但是哭過之後，還要繼續。自己欠下的債，咬著牙也要還上。
還款的3年，她換了6份工作。每當感覺不能提升自己，她會迅速跳槽到薪資更高的公司。高薪意味著更強的壓力，她就是要挑戰自己的極限。每次換工作，她都要求儘快，兩份工作的間歇最多不超過10天。
工作穩定後，張海林加快了還款進度。時間過去了兩三年，有人已經不記得了，收到時還以為她在開玩笑。有幾個朋友拒收，她做了標註，將錢捐給更需要的人。也有人刪了她，她主動加對方好友，將錢還清。
其中有個叫張舒的朋友，她反覆加好友，備註情況，但對方都沒有通過。後來才聽朋友說，張舒已經去世了……她很難過，錢永遠還不上了，她選擇捐出去。
△圖自視頻《和陌生人說話》
2018年7月20日，張海林還清了所有的債務。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那天下班後，她走得很慢，耳機里反覆放著朴樹的《清白之年》：「大風吹來了，我們隨風飄蕩，在風塵中遺忘的清白臉龐……」
04
善良與體面，都是一種人生選擇
在雲南昆明做裝修生意的薛永剛，是張海林的「債主」之一。他在大學時曾受到過社會捐助，畢業後開公司盈利了，就開始做公益。
2015年，他看到張海林的文章，就加了她的微信轉錢，並留言說：「收到回復。不用說謝謝。因為，1.我是一個父親。2.我相信互助才是世界的未來。」
確認張海林收到錢後，他就將這事忘了。
2018年2月，張海林還錢給他，他壓根兒不記得。後來了解到海林這些年的經歷，薛永剛很感慨，在朋友圈中發了一段長長的文字，其中一句是：
「這世間，『善』是我們的一種選擇。我不相信人性本善，但我知道人性可以向善。向著善的方向去行走人生。照亮了他人，也溫暖著自己。」
後來，薛永剛將這筆錢又捐給了兒童福利院。
△圖自《大河報》
張海林說自己之前是很硬的人，但現在內心時常柔軟。300個陌生人，讓她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階段。
她還清債務後2個月，母親去世了。母親葬禮上陽光明媚。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只要她所在的城市天氣很好，她在路上就淚流滿面。
她忽然想起母親信佛，在她找工作期間，母親騎著三輪車，帶她去村裡的寺廟磕頭，出來後說：「這下出去找工作，一定會順利的。」
當時她是不屑的，現在才知道那是母親的愛的表達。
△圖自視頻《和陌生人說話》
張海林的家庭沒有被擊垮。她的弟弟結了婚，生了個女兒。她的父親在家幫著帶娃，她時常給家裡打電話，聊聊小侄女兒的成長。
她的債務還清了，有些「債主」卻說：「之前不敢聯繫你，怕你有壓力，以後可以隨意說話啦！」
她和一些「債主」見了面，雖然是陌生人，卻能感知彼此心底的善意。
人世間有許多陰暗，但我們可以選擇善良，選擇信任，選擇體面。正因為有這樣堅守底線的體面，生命才有了更多的溫度與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