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過去一周形勢的變化速度，我們認為現在有必要解釋一下，為什麼被逐出SWIFT對莫斯科方面來說是如此痛苦。
弗拉基米爾•普京(Vladimir Putin)對烏克蘭宣戰的舉動，再次引發了將俄羅斯踢出SWIFT的呼聲。此舉被視為美國、歐盟和英國可能採取的最嚴厲措施之一。
禁止俄羅斯銀行使用SWIFT遠非必然。例如，這會削弱歐洲購買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的能力，並可能在此過程中提高能源價格。實施禁令也需要強有力的共識。目前，只有英國真正支持，而一些歐盟成員國仍然反對。
由於我們不是地緣政治專家，我們無法告訴你最終的決定是什麼。
但我們對國際支付背後的管道有所了解。鑑於過去一周的變化速度，我們認為現在有必要解釋一下，為什麼被逐出SWIFT對莫斯科方面來說是如此痛苦。
那麼，什麼是SWIFT？
SWIFT全名為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s)，於1977年上線。
該公司為多家銀行所有，總部設在比利時。其11000多家金融公司成員都有一個SWIFT終端，用於與網絡中的其他銀行通信，也擁有自己的SWIFT代碼。它實際上不是一個支付系統，而是一個信息平台。然而，其相對強的安全特性和使用的廣度（除朝鮮外，所有國家的金融仲介機構現在都是成員）意味著，它使銀行每天能夠跨境發送價值數萬億美元的資金。它也用於外匯結算和貿易融資。
因此，每當美國或歐洲想要表明他們願意對敵人採取強硬態度時，就會提出禁止接入SWIFT的威脅，這並不令人意外。儘管SWIFT聲稱自己沒有被政治化（理論上，它也可以無視任何禁止一個國家使用其網絡的要求，只要這樣做不違反德國法律），但它過去曾被指責為迎合西方利益。尤其是美國的利益。
俄羅斯對這一體系有多依賴？
SWIFT准入之所以重要，主要是因為它可以讓俄羅斯能源公司在無需太多麻煩的情況下，收取全球石油或天然氣的銷售額。為了更好地理解為什麼這對普京（和西方領導人）如此重要，有必要讀一下彭博社(Bloomberg)的哈維爾•布拉斯(Javier Blas)的這篇文章（感謝亞當•圖茲(Adam Tooze)）：
在普京簽署法令承認烏克蘭的兩塊分離領土後的24小時內，歐盟、英國和美國共購買了350萬桶俄羅斯石油和精煉油，按當前價格計算價值超過3.5億美元。除此之外，西方可能還購買了價值2.5億美元的俄羅斯天然氣，以及價值數千萬美元的鋁、煤、鎳、鈦、黃金和其他大宗商品。總金額可能超過7億美元。
約翰內斯•博根(JohannesBorgen)表示，SWIFT的291名俄羅斯會員占據資金流的1.5%，以該平台發送的支付信息計算，俄羅斯排名全球第六。他認為，這相當於每年約8000億美元的支付。需要提醒一下的是，俄羅斯2020年的GDP為1.5萬億美元（當然，這8000億美元並不會全部流入俄羅斯）。
如果你想了解這數千億美元的來往方向，那麼國際清算銀行(BIS)的最新統計數據（2021年第三季度）在這裡。
除了SWIFT，還有別的選擇嗎？
理論上說，是的。在SWIFT被禁的情況下，其他簡訊服務、電子郵件或電話沒有理由不能作為選擇。實際上，如果你想相對快速、可靠、廉價地向世界各地匯款，那就不太可能了。到目前為止，建立一個與之競爭的支付網絡的雄心壯志都是徒勞的。這與技術無關（甚至與平台將支付指令標準化成一種方便的通用語言無關）。相反，它反映了全球金融的力量平衡。
下面這個故事可以說明這一點，它摘自SWIFT前執行長戈特弗里德•萊布蘭特(Gottfried Leibbrandt)和娜塔莎•德特蘭(Natasha De Teran)合著的優秀著作《The Pay Off》。
當川普政府恢復對伊朗的金融制裁（包括切斷某些伊朗銀行的SWIFT准入）時，歐盟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官員提出了一項計劃，建立一個工具來處理美元以外的貨幣交易。INSTEX是為了讓歐洲企業與伊朗進行貿易而設立的。它在推出後被閒置了整整一年。直到疫情爆發後，才出現了第一筆INSTEX交易，涉及2020年3月一筆對伊朗的醫療用品出口。當然，它未能阻止伊朗和西方之間的緊張局勢升級。
那麼，如何解釋銀行在即便光明正大的交易上也不願繞過SWIFT？對於萊布蘭特和德特蘭來說，這一切都與美元的無所不能有關。
全球大約一半的支付是用美元完成的。約90%的貿易融資也是如此。當指令通過SWIFT等網絡發送時，許多美元支付需要在彼此沒有帳戶的機構之間進行。這意味著，一家可能在美國有業務、由美國當局監管的代理銀行將充當仲介。INSTEX的例子表明，即使是合法的交易，當事人也不願冒得罪美國當局的風險，為與美國政府發生衝突的國家的企業處理支付。
由此可見，即便沒有SWIFT禁令，美國也可以採取很多措施——而且正在這麼做。例如，美國財政部已經切斷了俄羅斯聯邦儲蓄銀行(Sberbank)和俄羅斯外貿銀行(VTB)通過美國金融體系處理支付的渠道。考慮到俄儲銀行和俄外貿銀行的影響力，單是這一舉措，就會讓許多俄羅斯出口商的日子不好過，不管最終是否會禁止這一支付網絡。
但目前存在一些漏洞，尤其是涉及能源產品的交易——其中絕大多數是以美元進行的。德國政府曾擔心，停止向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供應商支付美元，將引發歐洲能源成本飆升。考慮到這一點，美國沒有切斷俄羅斯第三大銀行天然氣工業銀行(Gazprombank)進入美國金融體系的渠道，該行幫助同名能源公司（俄氣公司）處理支付。拜登還表示，目前的制裁使俄羅斯供應商及其客戶仍能在某些情況下進行能源交易。
如果衝突升級，而美國、英國和歐盟確實推動了對SWIFT的全面禁令，那麼很難想像俄羅斯金融機構的代理銀行與美國金融機構的關係會保持目前的狀態。有人認為，這些漏洞將被填補，更多機構將與俄外貿銀行和俄儲銀行一樣進入制裁名單。
如果不能使用SWIFT，俄羅斯公司幾乎不可能獲得及時或可靠的付款。如果沒有美國的代理行服務，俄羅斯出口商幾乎不可能獲得任何付款。這就是所謂的「金融武器化」，華盛頓方面利用美元的主導地位來推進美國外交政策的目標。
從中期來看，SWIFT的重要性是否會減弱？
也許。長期以來，人們一直對美國政府將SWIFT武器化的程度感到不滿。
歐盟對川普政府制裁伊朗的不滿只是一個例子。在2014年烏克蘭衝突之後，俄羅斯也曾試圖自己建立一個競爭系統。但真正有意義的競爭最有可能來自歐洲以外。中國也建立了一個與之競爭的網絡——CIPS。雖然由於只能以人民幣結算，該系統的使用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限制，但這種情況可能會改變。支付專家Tord Coucheron說道：
完全切斷SWIFT准入將對俄羅斯造成嚴重損害；這也可能給SWIFT的壽命帶來問題。這將清楚地表明美國的控制程度。金磚國家已經在開發他們自己的網絡。而且，雖然它們可能還需要幾年時間才能推出，但對俄羅斯的禁令很可能會讓時間提前。其中一個意圖是避免以美元結算，並在此過程中從本質上切斷美元與全球很大一部分GDP之間的聯繫。
由於擔心給中國帶來優勢，美國很可能不願支持徹底的禁令。
但沒有什麼能在一夜之間推翻美元。即使是像普京這樣的好戰者。在可預見的未來，現狀將被維持，美國可以選擇使用美元來傷害俄羅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