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上海解封已經1個月。
餐飲業堂食也在有序恢復中,一切都在漸漸好轉。
但有人在上海,無處可去,舉步維艱。
他是方艙志願者。
突然確診那天,他絕沒想到如今竟是這般下場。
真的太難了!
上海疫情,在3月份開始蔓延。
4月疫情變得嚴重,情況也混亂起來。
那時,志願者周冬人在廣東。
他看見上海方艙醫院招募志願者的消息,沒有考慮太多簡單收拾東西趕往上海。
剛到上海時,方艙還未建好。
於是,志願者們和施工工人打地鋪住在大廳里。
由於條件有限,三樓到五樓每一層都住了幾百人。
沒水沒電,無人管理。
經過入職培訓後,周冬正式開始了志願工作。
他主要負責方艙里的日常衛生清理,打掃搬運上千名病人的生活垃圾、清理廁所,也要幫助醫護轉運物資。
為新進倉的病人發放被套、臉盆、牙刷等各種生活用品。
一個志願者,面對的是千號病患的生活保證。
工作量大,危險係數高。
對他們和醫護來說,病毒一樣近在咫尺。
4月中旬,開始有工人確診,身邊陸續也有志願者確診。
周冬心裡有些恐慌,直到4月20日他突然感覺四肢無力,嗓子疼。
核酸,陽性。
該來的還是來了。
但因為症狀不算嚴重,再加上條件有限,周冬並沒有被收治。
不久,核酸轉陰了。
但隔離期滿後,健康碼仍然是紅色的。
4月底,周冬等志願者和仲介公司遠茂集團因此產生了矛盾。
好不容易對方才幫他們聯繫衛健委,把健康碼修正。
周冬以為麻煩結束了,實際上才開始。
6月,上海解封,方艙醫院陸續關停。
離開方艙之後,周冬開始找兼職。
但是,幾乎所有招工單位都有類似的條件:
沒做過志願者的;
沒有確診過的;
沒有陽性過的;
疫情期間沒做過政府項目臨保、方艙、隔離點……
有些申明要48小時核酸,但依舊會查詢2個月的核酸記錄。
只要有過確診,一律無法錄用。
周冬沒有想到,原本值得驕傲的志願者身份,成了自己養家餬口最大的阻礙。
上海周邊城市,江蘇,浙江……都是如此。
就連酒店查到他曾經有過陽性的核酸報告,也拒絕為他辦理入住。
「沒有工作,沒有住的地方,沒人要我們。」
周冬的心徹底涼了。
無奈之下,他白天在大街上漫無目的。
晚上輾轉於臭烘烘的公廁,廢棄殘破的大樓。
有一次,悄悄睡在一棟還未建好的樓里,被保全發現了。
保全威脅道,趕緊收拾東西走人,否則報警了。
周冬只能狼狽地捲起鋪蓋,尋找下一個能安身的角落。
青浦區,到松江區,再到浦東區……
周冬在上海,持續了長達26天的流浪。
誰能想到,一場疫情能讓志願者作為人的尊嚴都丟了。
明明有核酸,有綠碼。
但一出方艙,卻像被徹底拋棄了一樣。
志願者身份之中,他們是幫我們阻隔病毒的英雄。
志願者身份之外,他們是需要養家餬口的普通人。
有些企業謹慎沒錯,但找不到工作睡大街的代價,不該由志願者自己承擔。
他們只想要求仲介公司按照相關規定,為他們進行工傷申報。
更何況,官方早有規定,他們的訴求合理合法。
但長達1個月的時間,問題都沒能得到解決。
走到這一步,到底是病毒害了人,還是人害了人?
答案不言自明。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人心就是這樣涼透的。
周冬吃閉門羹的遭遇,在其他新冠痊癒者身上並不少見。
b站up主@我是小妖怪曾因為確診過新冠而被辭退。
原本,她在烏克蘭讀研期間感染新冠後痊癒。
回國之後,她成為某機構的俄語老師。
當機構得知她曾確診過,便要求她離職。
儘管,她做過將近60次核酸,均呈陰性。
這位up主說,雖然可以理解,但是依舊無法接受。
也有網友提到,老家有一對夫妻在武漢感染過,痊癒兩年多。
但長時間無法去單位上班,因為他們一去有些同事就會請假。
這種現象,即便是個例也仍令人無法理解。
用人單位對痊癒者的不公待遇,自有相關規定約束。
但對病毒的恐懼,蔓延成生活中對新冠痊癒者的孤立和排擠。
這種病,無藥可醫。
鳳凰網採訪過一位新冠康復者。
今年4月張女士和丈夫,婆婆以及7個月的孩子都被確診。
康復出院後,他們一家在酒店隔離7天,即將居家觀察。
可是,原本封控了半個多月的小區,想進去沒那麼容易。
阻礙來自小區居民。
大家在業主群里攻擊張女士的房東,要求立刻趕走張女士一家。
甚至威脅道,如果這一家不走,就去舉報他們租住的是違章建築。
張女士一家不想再給房東添麻煩,只能趕緊收拾東西離開。
一位姓嚴的新冠患者,也有類似的遭遇。
當時,他確診7天後轉陰出院。
可在回家路上就發現,有人在微博上曝光了他的個人隱私。
他的姓名,工作單位,家庭住址全部被公開。
這個曝光者正是嚴先生家的鄰居。
小區業主似乎將對病毒的全部憤怒,轉嫁在嚴先生一家身上。
甚至有人罵他們一家是妖怪,也有人讓他們趕緊搬走。
但實際上,嚴先生一家接到確診消息後,就立馬在業主群里告知。
回家也是在完全康復的狀態下,並遵守居家隔離要求。
最後,卻換來這樣的結果。
嚴先生的母親最擔心的已經不是疾病是否康復。
而是小區里如果有發熱生病的人,無論原因是什麼都可能會把責任歸咎於自己一家。
人們在業主群里的造謠和辱罵,讓嚴先生的母親睡不著覺,並出現抑鬱焦慮狀態。
有恐懼心理,並非不能理解。
但上升到驅趕和謾罵,在正常人看來實在離譜又可笑。
治癒者不會想到,走出醫院並不意味著恢復正常生活。
還來不及慶祝劫後餘生,便又陷入另一場水深火熱。
有媒體說,他們不止患上疾病,也經歷了一場徹底的「社會性死亡」。
他們正在被隱形的暴力,一點一點強制剝離這個社會。
更可笑的是,那些製造暴力的人卻自詡正義。
舉著明晃晃的大旗,散布一種名叫「偏見」的病毒。
他們表面上自作聰明,實際上愚昧無知。
有記者採訪了上百名新冠康復者,但無一例外都被拒絕了。
他們的回答,令人心碎。
「不方便,不方便。」
「完全不接受!」
有人尷尬地笑著拒絕,有人語氣中帶著排斥。
但背後的原因,卻都是相似的。
他們說:
我怕一弄,孩子們在學校怕同學們老師們對他另眼相看。
單位開會都給我排到最後,我都心裡可難受。
我工作丟了你們負責嗎?我第一個工作就是因為這個丟了。
……
另一名痊癒者祝建洲對鏡頭哭著說:
除了你們醫生和我的家人不嫌棄我們,這個社會上任何人都嫌棄我們。
真的不騙你們,你們真的沒有這個體會。
沒有確診過的人,無法體會這種被嫌棄的感覺。
病毒總消散,但傷疤卻永遠留在他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