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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給安倍遇刺發唁電的,為什麼居然是普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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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安倍洋子夫人,尊敬的安倍昭惠夫人:

在驚悉安倍晉三先生逝世之際,謹致以深切的哀悼。

一名犯罪分子的手終結了一位長期領導日本政府、為俄日兩國關係發展取得諸多成就的傑出政治家的生命。

我和晉三一直保持著定期的聯繫,他長期領導日本政府,為促進我們兩國的睦鄰友好關係做了很多工作。

請接受我對你們兒子和丈夫安倍晉三去世最深切的哀悼。面對這一沉重的、無法彌補的損失,願你們及你們的家人在這艱難的時刻堅強、勇敢。

您誠摯的

弗拉基米爾·弗拉基米羅維奇·普京

各位好,前天《自民黨「哀兵」大勝,日本修憲一觸即發了麼?》一文中,我提到安倍遇刺事件發生後各國領導人都發去了唁電,為了把消息搞確切些,我特意去查了一下,結果發現一個挺讓人吃驚的事情——在全球各主要大國領導人當中,最早給安倍晉三發去唁電的,並非日本的鐵桿盟友美國的總統拜登,反而是俄羅斯總統普京。

安倍在7月8日遇刺,日本的電視台是在當晚七時許報導了普京致唁電的消息的。單從報導時間上看,這早於美、英、法、德等日本的西方主要盟友的作出類似表態的時間。

同一天,幾乎也是各主要國家中最迅速的,俄羅斯外交部也對安倍遇刺作出了最快的反應,俄羅斯外交部發言人扎哈羅娃:「在建立互信和睦鄰友好的道路上,為俄日關係在各個領域的發展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而俄外長拉夫羅夫則直接表示:「總的來說,我是第一個對日本同僚表達慰問的(外國外長)。」

而且從行文上看,你會發現普京的這份唁電似乎寫的特別「懇切」,在信中他直呼安倍為「晉三」,並說他的逝世是「沉重的、無法彌補的損失」。不知道的人,可能還真以為普京跟安倍是什麼交往多年密友,而俄日關係鐵的不行。

可是對當今國際格局稍有了解的人應該都知道,俄日之間的關係其實一直非常微妙,兩國雖然早已建交,但由於北方四島這一領土爭議的存在,日俄其實連正式的和平條約都沒有簽訂。也就是說,假如明天俄羅斯對日宣戰,嚴格說來是不算毀約的。跟曾簽過一堆條約的俄烏關係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至於安倍和普京的私人關係麼……的確,如普京在文中所說他和「晉三」保持著非常密切的聯繫——僅在安倍第二任期的不到八年內,兩個人就在不同場合見了整整27次面,這不僅創造了日俄兩國元首的會面之最,甚至放在整個國際政壇上,兩個既非盟友,也非從屬的國家之間,這樣頻繁的元首會面,是世所罕見的。

但有一個問題,安倍與普京的這27次見面,一多半的會談主要內容其實是圍繞「要島」和兩國簽署和平條約展開的。如此頻繁的會面,不僅不是體現日俄或兩國領導人關係親密的體現,反而是兩國關係正常化難產的徵兆。

今年2月俄烏戰爭爆發以來,日俄關係隨之立刻跌入了冰點。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普京這樣言辭懇切且早早的安倍發出弔唁信,確實是很讓人吃驚的。也就難怪此時在日本輿論中引發了不小的議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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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普京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首先,通讀唁電全文,並綜合俄羅斯方面在這個過程當中的種種表態,你不得不感嘆普京確實是個梟雄,他能夠掌控俄羅斯政壇20多年,不是沒有理由的。俄羅斯民間不存在對日本的普遍惡感,所以給安倍發唁電弔喪這種事情,對俄羅斯外交來說是個「零成本工程」,只有收益沒有付出。那既然如此,漂亮話要說就說到底,禮節事要做就做到底。俄羅斯外交在安倍遇刺案中反映的迅速與表態的徹底,與這個國家在歷史上相似的「零成本工程」上的一貫精明是一以貫之的。這就是俄羅斯外交的一貫性格。

其次,普京的此次表態,恐怕也跟目前俄羅斯身陷俄烏戰局泥潭的近況不無關係。

截止今天,俄烏戰爭已經開戰140天整了。俄羅斯目前在烏克蘭的近況,跟在中原某省某些村鎮銀行存了錢的儲戶情況有點類似——明明作出了巨額投入,並且有個看起來很大的「存款數字」,但這個錢就是取不出來,變不了現。自從通過閃電戰速勝企圖破滅以後,俄無論在局部戰場上取得什麼樣的進展,無論攻克北頓涅茨克,還是守住赫爾松,只要烏克蘭不表示屈服,承認戰爭結果,俄對這場戰爭投入就無法取出、變現。

所以這種時候,俄羅斯一定是要尋找一切外交機會,試圖改善自己的國際形象,並與支持烏克蘭的西方國家尋求接觸的。而安倍遇刺案給困境中的俄羅斯製造了這樣一個意外的機會。此次俄羅斯有沒有可能像前蘇聯在1969年借弔唁胡志明去世緩和珍寶島危機一樣,為自己的脫困尋求一條出路,目前還有待觀察。

當然,無論外交習慣還是俄烏戰局,我覺得這些都是小事,從最深遠的民族性上看,我覺得普京對安倍的弔唁有一層底色,那就是俄羅斯和日本,可能是世界上最深受刺殺之害的兩個國家。在對刺殺痛恨這一點上,俄羅斯、尤其是普京這樣身居高位的政客,確實會對安倍的遭遇感同身受。

一提起俄羅斯的刺殺案,可能很多人會想起2016年俄住土耳其大使安德烈·卡爾洛夫遇刺身亡案。

在此次安倍遇刺以前,該案件幾乎是近年來最震動世人的恐襲刺殺。而如果你去翻閱歷史,你會發現俄羅斯在近代史上堪稱與日本齊名政治刺殺高發地——

僅在蘇聯時代,就相繼發生了列寧遇刺、托洛茨基遇刺、以及史達林的密友、列寧格勒州第一書記基洛夫遇刺案——最後一樁案子,引發了蔓延整個20世紀30年代的蘇聯大清洗。俄羅斯民族一度非常活躍的政治刺殺,其實是在這場運動所製造恐怖氛圍中才正式落下帷幕的。

而再往前翻到沙俄時代,俄羅斯的政治刺殺事件則更為眾多,且不少都影響政局走向,比如我曾在《「給我20年,還你一個強大的俄羅斯。」——普京真沒說過這句話》一文中為您講述過得俄羅斯末代名相斯托雷平的遇刺案,就斷送掉了沙俄最後力挽狂瀾的希望。

而且,與日本刺客好歹有「首相、大臣隨便殺,但一定不會殺天皇」這個「信條」不同。俄羅斯的沙皇從不享受刺客們的優待,甚至還會被重點照顧,成為刺殺的主要對象。

而被刺殺的俄羅斯沙皇中,最著名的莫過於亞歷山大二世。我想在這裡費點筆墨,講講他的悲劇——因為那一次,俄羅斯受傷實在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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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戰史上講,烏克蘭這個地方其實應該算是俄羅斯民族的傷心地,不僅今天俄羅斯在這裡進展不順,一百多年前的克里米亞戰爭中,俄羅斯也曾在該地在與西方(英法)的對陣中大敗虧輸。

1853年至1856年的克里米亞戰爭,對俄羅斯這個國家的意義有點像鴉片戰爭之於中國,在此戰中,貌似強大的俄羅斯被西方在家門口揍得懷疑人生,拿破崙戰爭中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民族自信徹底丟光,半個世紀前稱霸歐洲的俄軍暴露出裝備落後、後勤能力低下、軍事思想陳舊、以及最關鍵的兵無鬥志等致命弊病。

偏巧這個時候,沙皇沙皇尼古拉一世還在1855年去世了,年輕的沙皇亞歷山大二世就在這個風雨飄搖、國將不國的亂世當中倉促登基。從當時的局面看,亞歷山大二世能保住自己腦袋上的那頂皇冠不落地,就已經算燒高香了。

但誰也沒想到,這個亞歷山大二世,居然成為了力挽狂瀾的中興之主。他清醒的認識到俄羅斯在烏克蘭的戰事,一定不是能不能打贏的問題,而是怎樣輸才能輸得更體面一些,於是他撤換了前線總司令,積極展開外交斡旋。次年,沙俄與英法締結了《巴黎和約》,俄羅斯持續流血的戰爭傷口被堵住了。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海邊的西塞羅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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