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人生被「絆住了腳」
5月16日前,吳蕾還是一名日入過千的化妝師。但現在,她全副武裝到只露出10個手指,騎上月租300元的電驢,成為一名外賣女騎手。
吳蕾算了算,跑了20天外賣,日均工作4-8小時不等,才賺了2000元。而此前,吳蕾做化妝師,月入近兩萬。
今年5月10日,吳蕾的化妝工作被徹底暫停。作為「北漂」,她每月的房租,社保和生活費等固定支出就已高達7000元,更不要說每個月都要還5000元的信用卡。
從懷揣著積蓄北上到欠了五萬元的信用卡債,吳蕾只用了兩年。負債是為「工作時常停擺」的生活付出的代價。她感覺自己的人生似乎被疫情「絆住了腳」。
吳蕾的化妝事業始於10年前。三年前在南京老家,她覺得自己的生活「被卡住了」,為了尋求突破,她選擇北上,去北京電影學院進修影視化妝專業。
畢業後,吳蕾的化妝事業很快有了質的飛躍,從以前只能化千篇一律的新娘妝,到在全國範圍內為拍廣告、短片和電影的演員化妝,參與的電影甚至會參加國際影展,有獲國際大獎的機會。
總而言之,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在向上走。
上升的勢頭停在了4月。疫情變得嚴峻後,廣告拍攝量大減。有的廣告廠商選擇取消項目,有的則被轉移。
4月底,吳蕾供職的廣告拍攝項目被取消。無奈的負責人告訴吳蕾,儘管他們所在的區暫未有病例,但是項目只能等社會面清零後再重啟。
不能這麼一直等下去。
做騎手的決定,是吳蕾在家待了6天後做出的。她曾看到過社交媒體上有網際網路公司的女性網友分享自己送外賣的日常,也動過這個心思。
但是做出決定並不容易。
在吳蕾曾經的意識里,送外賣是「不是迫不得已,不會去干」的工作,而她自認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化妝師。但陷入「手停口停」境地的吳蕾沒有猶豫太久。她註冊了騎手帳號並接受了培訓,整個流程幾小時就完成了,當天就送上了外賣。
吳蕾成為了一名眾包騎手。和專包騎手相比,眾包送外賣沒有固定的區域、單量和上下班時間限制,可以自主搶單或者拒單。
送外賣前,吳蕾會套上紫色的防曬服,戴上口罩,墨鏡和帽子。作為一個化妝師,美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追求,她不能接受自己被曬得黝黑。
2022年5月,吳蕾穿著防曬衣面罩送外賣前的自拍圖源:受訪者供圖
意料之中,吳蕾送外賣遇到了很多困難。她曾經在深夜的北京淋雨送外賣,也因為騎著電瓶車誤入小區而被保全斥責。最令她崩潰的一單,是她剛開始接單的時,發現一個單子很久沒人接,接單後才發現需要送兩袋五公斤的麵粉和兩箱牛奶。
到了取貨超市,一個騎手看著她手裡的麵粉和牛奶,驚訝地說:「原來那單被你接了。」吳蕾才知道,這種比較重的單子,一般騎手都不願意接。
吳蕾拎著商品艱難地步行,一直走到別墅區的最裡面。那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那一天也因此超時了7單。
鬱悶的情緒都被吳蕾發泄到社交平台。意外的是,她收到了很多鼓勵。
有網友給她留言說:「真正的強者不是能站多高,而是能蹲多低。你很厲害,疫情後會好的。」並給她留下了三個豎大拇指的表情。
這個留言給了她很大的安慰。
吳蕾收到的暖心評論,讓她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圖源:受訪者供圖
慢慢地,吳蕾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送外賣時,她時常會鼓勵自己,「我都已經蹲這麼低了,還沒有被打敗,靠著自己的努力生存了下來,人生也一定會觸底反彈。」
在送餐晚高峰時,吳蕾路過廢品回收站,看到收廢品的阿姨騎著三輪車,帶著滿滿的瓶子去賣錢。她突然覺得送外賣很像是在路邊撿瓶子,只要你肯彎下腰來,就能撿到錢。
現在,她決定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