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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真狠!「愛國者」連岳狂揍「公知」連岳

法國大革命的時候,「人民的敵人」這個詞兒又上了熱搜。「革命的暴君」羅伯斯比爾同志砍路易十六、砍化學家拉瓦錫、砍他戰友丹東之前,都曾宣布他們是「人民的敵人」。後來羅伯斯比爾用這招用上癮了,竟找來年輕的時候跟他追同一個女孩的情敵,也宣布人家是「人民的敵人」,砍了腦袋了事,行刑的時候還把當初那位他的女神,情敵的妻子請來觀斬。讓她見識一下「法蘭西人民的意志」是怎麼實現的。怎麼說呢,自古以來耍流氓的人咱見多了,但羅伯斯比爾這樣耍出新高度的,著實有點稀少——敢搶我女人,我就代表人民消滅你!

吃了一輩子筆桿子飯,換了無數「人生信條」,

但連老師有個老毛病,其實一直沒改的了。

——題記

連岳老師又來作妖了。

就是這條留言:

我一看,哦,原來是昨天(也可能不是昨天,用梗,勿當真),有讀者問知名網際網路寫手、他們親愛的「連叔」,怎麼看最近火遍全網的那個治癒視頻「二舅」。

有道是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關於那個視頻,網上這兩天說什麼的都有,我在小號上前兩天也說了點自己的觀點。我覺得就是個普通視頻麼,有拍的好的地方、就有拍的不妥的地方,大家各抒己見,這很正常麼。

但怎麼說呢?要不說還是人家連岳老師久經江湖,一出手就不同凡響——人家高聲宣布:「凡是不喜歡這個視頻的,基本可以視為人民的敵人。」

……

怎麼說呢?經連老師這麼一點播,我覺得大家以後都要謹慎小心了,因為你以後閒著沒事兒,在家裡趟床上刷個小視頻,都要謹慎觀看,謹慎發言,稍不留意,你對視頻的觀感有那麼一星半點差池,你就成了連老師口中的「人民的敵人」。

感覺這些年的連岳老師,不像是網絡野生「人生導師」,反倒好似化身了美少女戰士。——我是說,你看,他不僅會「變身」,還會喊口號。——你敢對「二舅」有意見?!我代表人民消滅你!

作為一個學歷史的人,「人民的敵人」這個詞兒,我還是挺熟的。

印象中最早頻繁使用這個詞的時代,是羅馬共和國的末期。軍頭蘇拉和馬略對掐,互相恨對方入骨,誰占領了羅馬,就指使元老院發個告示,宣布對方的支持者是「人民的敵人」,羅馬人民人人得而誅之,然後羅馬城裡就是一片血雨腥風。

後來這一招成了羅馬政治鬥爭的慣用伎倆。比如西塞羅惹怒了軍頭安東尼,後者發誓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弄死的時候,也給西塞羅扣了這麼個帽子。把他雙手和舌頭都砍下來,釘到了元老院的門板上,還說這是在替「人民」解恨。

法國大革命的時候,「人民的敵人」這個詞兒又上了熱搜。「革命的暴君」羅伯斯比爾同志砍路易十六、砍化學家拉瓦錫、砍他戰友丹東之前,都曾宣布他們是「人民的敵人」。後來羅伯斯比爾用這招用上癮了,竟找來年輕的時候跟他追同一個女孩的情敵,也宣布人家是「人民的敵人」,砍了腦袋了事,行刑的時候還把當初那位他的女神,情敵的妻子請來觀斬。讓她見識一下「法蘭西人民的意志」是怎麼實現的。

怎麼說呢,自古以來耍流氓的人咱見多了,但羅伯斯比爾這樣耍出新高度的,著實有點稀少——敢搶我女人,我就代表人民消滅你!

當然羅伯斯比爾後來自己也上了斷頭台,罪名也是那個——「人民的敵人」。

當然,這些歷史,我覺得以連老師的知識修養水平,他未必能知道。

他如此熟練的使用這個詞兒,靈感多半來自於某個更淺近的年代,那個他前幾年裝「公知」的時候,宣稱自己「切齒痛恨」、「勢不兩立」的年代。

但實際上,你看連岳老師的說話習慣,從來就是跟那個年頭一脈相承——那會兒有些人說起話來也跟連老師一樣。動不動就「凡是……凡是……」的。

但我還是覺得連岳老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以前無論哪個時代的奇葩,無論蘇拉、安東尼還是羅伯斯比爾,要扣「人民的敵人」這頂帽子,好歹還都有個相應的罪名。

連老師可好,就因為別人說一句「我不太喜歡這個視頻」,一頂「人民的敵人」的大帽子就扣過去了。

怎麼著?帽子現如今也實現工業化生產,跟不要錢一樣可以清倉大拍賣了是麼?

真是羅伯斯比爾看了汗顏,安東尼看了沉默。要不他的粉絲怎麼說他是「連聖人」呢?確實是開創了扣帽子的新高度啊。

說真的,其實對連岳老師這號人,我從來就不怎麼喜歡——他當年高聲宣布自己「摸進了自由主義的大門」,兢兢業業的「裝公知」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人味道不對。

記得有一次,有個讀者應該是在體制內干公務員吧,跑來跟他「連叔」求教今後該如何發展。結果連岳老師洋洋灑灑的寫了一篇雄文,叫《公務員為什麼是小偷和強盜》。

在該文中,連老師用他那一點他自己以為他懂,其實他屁都不懂的粗淺經濟學理論,詳細的論證了一番「為什麼公務員都是吃白飯的」。

他還用看似非常體貼的「連氏口吻」,苦口婆心的教育大家:「先對我那些正在擇業的年輕讀者說一句:無論多麼辛苦,不要選擇當公務員;父母也不要逼自己的孩子當公務員,這是沒有前途的職業,它只靠政府強制的稅收過日子,一腳踏進去,越來越懶,越來越寄生,不及時抽身,可能一生都毀了。」

我當時就覺得這篇文章寫的特別噁心,因為那會兒的我,就是連老師筆下「正在擇業的年輕讀者」。而我那會兒就選擇進入了體制內工作。以我粗淺的觀察看來,我們這些在體制內基層兢兢業業幹活的人,雖然說不上跟超人、鋼鐵俠一樣拯救地球吧。可是我們也是每天起早貪黑、案牘勞形,努力的在幹活、在工作。

掙工資養家餬口固然是一方面,可我們真心也覺得自己的工作,是為了這個國家好,為了這個社會好,我們這份工作是有意義的。

可是你看當年的連老師,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輕易的就把我們說成是了「小偷和強盜」了。還要我們深切反思自己過得這種「可恥」的人生,警告我們這樣下去會「可能一生都毀了」。

我當時就特別想問一句連老師,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有什麼資格去侮辱這個社會普通公民所從事的一份正當職業?

可是當時,沒有人這樣追問,連岳老師憑著這篇、以及許多篇這樣類似的文章迅速積累名氣,暴得大名。成為當時中國的頂流寫手。

我想當時,那個喊他「連叔」、來找他問計的年輕人,一定面臨一個痛苦的抉擇,到底是繼續捧著鐵飯碗、繼續過連叔嚴厲譴責的「可恥」的公務員生活?還是聽從連叔的教導,把鐵飯碗砸了,去做一些連叔說的,有意義的事兒?

我但願他選的是前者。因為多年以後的前幾天,他「連叔」又發了一篇雄文,叫《理想的公務員》。

一樣是答讀者的問題,一樣是十萬加的爆款,一樣是成百上千人的打賞,但連叔在這篇文章中換了一個說法,他說理想的公務員都是「不穿軍裝的軍人」,是最先進、最光榮、最值得家屬為他們驕傲的一群人……

我想起關不羽老師以前寫的一篇文章,叫《信連岳,得永遠生》,裡面有個論斷說「連岳的人生就是對「連岳人生」的最大反諷。」

我覺得這話說得不確切,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真信了連岳的教導過他自己人生的傻缺,才是對「連岳人生」的最大反諷。

「他點化你去大雷音寺求佛經,你按照連老師的指示,披著袈裟拄著禪杖,腦門上還燙著九個戒疤,長途跋涉好不容易走到終點,結果發現人家門口這兒掛著匾「聖彼得大教堂」,一敲門,連老師走出來跟你打招呼:你終於到了,我的孩子!哈利路亞!」

——這是押沙龍老師在《連岳老師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呀!》一文里對連老師的魔幻評價。

但我覺得押司這個比喻說得也太善良了,甭管是大雷音寺、還是聖彼得大教堂,你走了一路好歹都可以升天,一路辛苦物有所值,也不算欺騙消費者。

你聽了連老師的「人生指路」,更容易遇到的場景是這樣的:當你一路走到頭,發現路盡頭有一道新漆好的地獄之門。連老師站在門口,一本正經的跟你說,「啊,我的孩子,懺悔吧,贖罪吧,到底是哪個萬惡的魔鬼給你指的道路,把你引向這地獄的深淵?」

當初給你瞎指路的是他,如今罵你誤入歧途又是他。把你忽悠瘸了還不算晚,最後罵你是瘸子。魔鬼梅菲斯特和上帝他老人家全讓他一人演了,連老師這戲癮真是不一般。

跟連老師這套咋說咋有理、就是有點恬不知恥的左右互搏比起來,潤到美國去就來個「坦白局」,直言當初信了自己「美國三年內崩潰」忽悠的韭菜都是韭菜的翟山鷹老師,那可真是業界良心、行業楷模。

凡事就怕有個對比。

說正經的,有人說連岳老師這幾年變色變的厲害,幾乎把他之前的所有觀點都自我打臉了一遍。

但在我看來,連岳老師雖然變化快。但有一個特點其實是從來沒變過的——這位連叔,吃了快一輩子筆桿子飯了,好像還沒學會用正常的語言,表達正常的觀點。

他的所有語言都是極端,他的所有觀點都是偏激的。

當初要踩公務員的時候,他就直接罵人家是「小偷、強盜」、「人生虛度」、「可恥」,如今換做要舔了,又改說他們是「不穿軍裝的軍人」、是「最先進的人」。

當初不主張生孩子,就宣布自己是「丁克主義者,想不出什麼理由要生孩子」,「幾乎所有生孩子的理由都可以否決掉」。後來改口說要生孩子了,就又定義「不生三個及以上的孩子,你就虛度了此生」。在連岳老師的這些極端表達當中,你是找不到什麼中間量的。不是天堂就是地獄,不是神明就是魔鬼,不是「小偷、強盜」就是「最先進的人」,不是「文章發自日本」,就是「日本要一批一批的死人」……

總之,不聽連老師的話,你不是「人民的敵人」,就是「虧欠了全人類」。總之帽子都大的不行。

你若問:連老師,咱折中一點評價可不可以?公務員既不是「小偷和強盜」,也不必當「最先進的人」,就幹個普通工作行嗎?孩子既不丁克,也不強求「生三個以上」,生一兩個行不行?

連老師肯定回答你:不行!!!這樣說我咋騙粉?

就像他看「二舅」那個視頻一樣,你要麼就得贊成,要麼就一定是反對。不存在看了以後既不贊成也不反對、「我就當個普通視頻看」這種中間量。

而只要你不站他那一頭,連老師就欽定你是「人民的敵人」。

很多人說連岳的文字「很平和」,這實則大謬,連岳的文字平和的只是一些起承轉合的文筆。在這些文筆的包裹中,他的文字其實藏著一個極端、暴烈而峻切的內核——非黑即白、非友既敵、非贊成則反對、非「人民的名義」則「人民的敵人」。

他的這些文章,其實跟某些特殊年代的大批判文章是一脈形成的。甭管他選擇的觀點是那一頭,都改不了這種骨子裡的極端。

於是我們也就能理解,為什麼連岳一再變換立場,他的粉絲卻能越滾越多——說到底,我們這個時代很多讀者的思維,其實也是一樣的直線式而極端,非黑即白、非左即右、非敵即友,沒有折中。時刻思考的問題,永遠是「誰是我的敵人」

就拿前幾天「曾穎事件」和「吳啊萍事件」這兩件事來說吧。我寫了幾篇文章,說部分網民為曾穎的一聲哽咽去網暴她有點太過了。而吳啊萍作出那種眼中傷害民族感情的事情,確實該罵、該罰。結果這樣的觀點同時得罪了兩邊的人,一堆人留言罵我「究竟是哪頭的?」「站在誰的立場上說話。」

而且這些辱罵,兩派的人都有,把一些關鍵詞擋上,語氣、用詞都是一模一樣的。

看著這些留言,我就感覺到中國當下的輿論場,真的是容不下那些中間的、理性的聲音。

人們不管是哪一派,最想聽到、轉發和打賞的永遠是自己那個派別中的極端觀點表達。所以連岳老師那樣的講述,真的是踩在了時代的前列腺上——他永遠在用那種看似很平和的講述,表達著實則最極端的觀點(不管這個觀點是哪一派的)。

這讓同樣極端的讀者,在覺得這些話真說到他們心坎上的同時,還有一種「我很平和,我很中立」的錯覺。

這,應該就是連岳老師爆火的流量密碼所在。

但我還是覺得,這種人紅則紅了,現實生活中我們還是儘量離他遠點。

因為直覺告訴我,一個能從一個流量視頻里都能看出誰是「人民的敵人」的傢伙,一定是「外寬和而內多忌刻」的。你喊他「連叔」,他喊你「人民的敵人」,你倆各論各的,這不僅彆扭,更很危險。

其實都別說你了,把十年前的連岳老師拉過來,在今天的「連叔」面前發表一番「公務員都是小偷、強盜」之類的發言。你猜,你連叔會作何反應呢?

他會把他自己一拳打倒在地,踏上一萬隻腳,讓其永世不得翻身,然後再喊上一句口號:「呸,你這狗漢奸、臭公知、恨國黨!你虧欠了全人類!你這個人民的敵人!」

別驚訝,這麼多年了,你沒發現麼?你連叔一直是這麼說話、思考問題的。變換的只是他自稱的立場而已。

而跟一個連過去的自己都無法寬容的人,求問什麼「人生智慧」,這不可笑嗎?

文末,我也學著「連叔」給大家一點「人生建議」——一定要喝雞湯的話,還是多看點「二舅」吧,少給「連叔」提問。

我這條建議,永遠不會變。

責任編輯: 江一  來源:海邊的西塞羅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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