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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來信:一場選擇自由的革命正席捲伊朗

上周,我的一名同事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沖我大喊,「羅莎那可,羅莎那可,安保部隊把你的幾個學生給抓了。」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我的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

幾天過去了,我依然不知道那些學生怎麼了。她們都是學法律的,其中一位可以說是這個國家最有前途的學生之一。每天晚上我都在憂慮中入睡,她們在哪兒呢——在緊閉間嗎?在受折磨嗎?她們的家人又經歷了什麼?

作為身在伊朗的女性和大學教授,我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未來會怎樣。當前的伊朗政權真的覺得受到它統治的人民的威脅。在這個政府的統治下,大學教育已經被各強制忠於領導層的指令給玷污了,而學童們則被要求要向最高領袖看齊,把他當作他們的統帥和榜樣。但現在,很多人不再聽那些命令了。

讓我來告訴你們這八個星期發生了什麼。人們激動不已,滿腔熱情。新一代伊朗青少年滿懷希望地走上街頭。通過抵抗的力量,他們發現了自己,也找到了一條實現自己夢想的路。這些年輕的伊朗人不願再活在恐懼中。

這一切都始於9月16日瑪莎·阿米尼之死。她的遇害引發了伊朗各地的許多人,尤其是年輕女性及其家人的憤怒,並掀起了一場席捲全國的抗議浪潮。參與抗議的人超越了驅動以往抗議的對某一個問題的不滿或經濟方面的但又,相反,他們把矛頭直接指向了阿里·霍梅尼——其官方的稱呼是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最高領袖——及其政權的獨裁統治。

政權沒法處理這樣的情況:學童們——甚至也包括他們自己的孩子——高喊「處死霍梅尼!」和「處死獨裁者!」他們怎麼鎮壓這個?

Image「你擦吧,我還會再寫,處死霍梅尼。」德黑蘭,2022年11月

抗議反映了人們長期以來的憤怒,數十年來,他們的基本自由一直被否定。1925年,軍官禮薩·汗在英國的支持下奪權,自封為禮薩·沙·巴列維。他鎮壓了伊朗新興的憲政運動,後者的目標,是把伊朗變成一個民主社會。禮薩·沙的獨裁統治包括1936年頒布的嚴厲的頭巾禁令。這個強制性的著裝規定遭到了廣大追求選擇自由的女性的反對,並給人們灌輸了一種權利被剝奪的感覺,這種感覺一直持續,直到巴列維王朝在他同樣專制的兒子,穆罕默德·禮薩的統治下滅亡。女性不是巴列維王朝的唯一受害者,沙王政權也鎮壓了伊朗的各個族群(如庫德人、俾路支人、盧爾人和阿拉伯人)。

然後,1979年,魯霍拉·霍梅尼篡奪了推翻沙王的反君主自由革命的果實,並迅速顛覆了革命,把它變成另一種專制主義,這一次打的是伊斯蘭的名義。這一次,霍梅尼和他的政權反過來強迫女人戴頭巾。和他的兩個穿披風戴皇冠而非穿長袍裹纏頭的前任一樣,霍梅尼也鎮壓了伊朗的少數族群。

巴列維沙王和宗教獨裁都以——要麼通過禁止頭巾、要麼通過強制戴頭巾——來奴役女人的身體和心靈為目標。無論以何種方式,強制性的著裝規定都是一種控制女人、使她們屈服、把她們貶低為社會中無足輕重的二等角色、把她們變成商品或奴隸的計量。伊朗女性想要的是選擇的自由和行使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利的自由。

1979年,德黑蘭很多女人抗議霍梅尼對革命理想特別是自由的背叛,就像過去很多女人抗議禮薩·沙的頭巾禁令那樣。強制戴頭巾和強制脫頭巾一樣都是不民主的,它們侵犯了選擇自由,並且從一切標準來看都是壓迫性的。

我戴頭巾,但在這個問題上,每一個女人都應該有在完全知情的情況下,做出自己的選擇的權利。我們的宗教——政權歪曲了它——告訴我們,在宗教表達上不應該有強迫。當前的這場革命和選擇的自由有關。而當前政權的所作所為——它一直在合謀殺戮鄰國人民,煽動教派主義,挑起衝突,最近它還給俄羅斯提供了屠殺烏克蘭人民的無人機和武器——再次說明了它怎樣用自己破壞性的統治來誤導世界。我加入了一個隸屬於MEK(伊朗人民聖戰者組織)的大學抵抗組織。我們想要一個開明的、政教分離的民主共和國。最重要的是,在推翻這個政權、實現自由與民主之前,抵抗組織決不放棄。人民在街上支持我們的抵抗組織,因為我們表達了他們的希望和他們的不滿,而他們也知道,唯一的出路,是根本的變革。

伊朗人民已經在心理上把自己從這個政權中解放出來了,現在,他們正在參與一場擺脫宗教獨裁枷鎖的革命,就像曾經他們對君主制度做的那樣。

人們充滿熱情地加入我們舉辦的集會,呼籲政權下台。在安保部隊襲擊我們的抗議的時候,當地的居民向我們敞開大門,為我們提供庇護——在這裡,一種團結和關愛的感覺顯而易見。就在幾周前,我們把一個被安保部隊用鳥槍打傷的女人送到附近的一戶人家那裡。那對夫婦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接納她、照顧她。他們叫來了一個護士朋友,為那個女人處理了傷勢。我們有幸目的一致、相互信任,而這些東西,已經被這個政權剝奪太久了。

伊朗的女人、男人、年輕人都在要求推翻既有的體制,因為這個體制反對所有形式的個體的和社會的自由。兩個月來,抗議者每天都會上街,反抗殘暴的安保部隊,使他們疲於奔命。抗議已經擴散到伊朗31個省份的220多個城市地區,它已經擴散得太遠太廣,以至於超出了政權的控制。政權沒法處理這種情況:學童們——甚至也包括他們自己的孩子——高喊「處死霍梅尼!」和「處死獨裁者!」他們怎麼鎮壓這個?我們和這個政權的矛盾不是頭巾:我們受夠了他們的統治、他們的不義和他們對進步的阻礙。

現在我幾乎每晚都會出去抗議。口號已經說明了一切:「處死霍梅尼!」「處死壓迫者,無論是沙王還是領袖!」「自由,自由,自由!」伊朗人民已經在心理上把自己從這個政權中解放出來了,現在,他們正在參與一場擺脫宗教獨裁枷鎖的革命,就像曾經他們對君主制度做的那樣。人們正在摒棄君主制和一切專制。重要的是,伊朗國民已經從長達四十三年的噩夢中醒來,並最終重新奪回自己的權利。

當我和自己的學生交談、當我上街的時候,我能感受到我們的口號和我們的目標的組織力量。當我聽到另一次快閃抗議喊出我們的口號的時候,我意識到,這些口號引起了人們的共鳴,我們離推翻這個政權、建設一個更好的未來的目標近了。抗議者、同事和附近的人都說,這一次不一樣了。我們已經開始意識到一場有組織的運動的力量,並在冒被逮捕和毆打的風險為自由而抗議的過程中建立了互信。

今天,伊朗已經踏上了一條充滿希望的金光大道,這條道路將為伊朗的青年帶來一個充滿活力的未來,而伊朗的年輕人,也決心克服這個政權的魔咒,取得勝利。

在我們的國民正在參與的這場民主革命中,我們需要世界的支持:我們需要你們和我們站在一起,幫我見證我的學生們再次獲得自由和安全。

作者與譯者簡介:羅莎那可·達拉比是德黑蘭一名大學教授的化名。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地球是透明的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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