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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夢正在成為中南海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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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於「美國和中國正處於新冷戰嗎?」這樣的問題並不是特別具有挑戰性。因為答案是肯定的。而更能給人以啟迪的問題也許應該是,「美國和中國能否避免重犯上次冷戰中的錯誤?」

那些錯誤之一是被恐懼驅動的輕信。那是一種將競爭對手的所有吹噓和主張(想想尼基塔·赫魯雪夫聲稱的「我們會埋葬你!」)作為準確信息的傾向。這樣做的結果就是錯過了做出明智、非升級反應的機會。目前,在習近平訪問莫斯科並吹噓中國準備「守衛世界秩序」之後,或許值得仔細研究一下中國的外交政策環境。它的吹噓是與現實相符,還是中國的全球地位更像漲潮時的臨海花園一樣面臨危險?

全球範圍內的「中國夢」——中國的經濟實力、政治吸引力和地位——不但遠遠沒能橫跨全球,反而開始全面銷蝕。幾個關鍵指標表明,在與美國和「集體西方」的史詩般的衝突中,中國比過去十年中的任何時候都更加脆弱。

我們從經濟維度開始分析。長期以來,海外直接投資(FDI)一直是大國影響力的一個關鍵工具,它對中國自身的經濟健康也至關重要。在2001年「走出去」政策和2013年「一帶一路」倡議(BRI)的推動下,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穩步增長,從2005年的100億美元增加到2017年的1700億美元以上。美國企業研究所的數據顯示,在那之後的五年中,有四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有所下降,其中2022年下降了15%。中國對歐洲的投資也大幅下降。此前歐洲因其高附加值製造能力和薄弱的監管而成為中國資本的首選之地。德國、義大利和歐盟等曾經熱切的合作夥伴已經採用或加強了投資篩選機制,並阻止了關鍵的中國收購。由於中國普遍侵犯人權和針對歐盟成員個人的報復性制裁,一項旨在解決企業對中國不對等做法的長期投訴的雙邊投資條約被歐洲議會擱置。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歐洲對華投資在2018年之後持續下降,直到去年才出現反彈。但正如榮鼎諮詢(Rhodium Group)的數據顯示的那樣,流入中國的外國直接投資已經密集集中到僅僅四個國家,幾乎90%的歐洲對華外國直接投資都來自於它們。榮鼎諮詢的報告指出,在冠狀病毒大流行期間,「幾乎沒有哪個尚未進入該國的歐洲投資者進行了直接投資。」歐洲投資的影響在2018年占中國 GDP的7.5%,三年後降至2.8%。

中國經濟影響力最嚴峻的挑戰來自美國。在喬·拜登的領導下,川普政府期間實施的提高關稅和限制措施仍在繼續。對外國(實質指向中國)投資的審查已經擴大,禁止向中國銷售高科技產品的政策也有所擴大——不僅是限制美國公司,還包括來自其他國家的公司,只要這些公司的產品含有美國部件。華盛頓加大力度阻止華為和 TikTok,同時通過立法補貼美國在國內生產的高科技產品,並將「友情外包」投資引向可靠的盟友和合作夥伴。

作為經濟巨人,中國有其替代方案,尤其是在亞洲、非洲和其他它聲稱可以提供替代發展模式的地方。但在那些區域,中國的存在也失去了動力。「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年度投資曾經是中國擴大影響力的旗艦工具,但今天的投資規模已不到五年前的一半,而投資中大部分流入債務問題嚴重的國家。正如《外交政策》的一篇報導所說,「中國可以和你交朋友,也可以上門逼債。但它不可能身兼二職。」

在一些地方,中國「模式」的破壞性大於建設性。北京脅迫斯里蘭卡交出它用從中國借來的錢建造的漢班托塔港。這種做法對於提升北京作為新世界秩序守護者的聲譽毫無幫助。事實上,根據皮尤研究中心的數據,世界各地對中國的好感度急劇下降——中國在冠狀病毒期間的「數字威權主義」、嚴厲且不成功的封鎖政策以及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支持加速了這種下降。

歐洲通常不像美國那麼強硬。但在歐洲,中國即將失去與世界上最發達經濟體之間曾經有過的密切關係,換來的是廉價石油和來自「新附庸」俄羅斯的迫不急待的擁抱(亞歷山大·加布耶夫語)。在2022年4月的中-歐峰會上,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直言不諱地指出:「中國作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肩負著特殊的責任。歐洲公民無法理解它對俄羅斯發動的戰爭的任何支持。」她說的完全正確。2023年2月,慕尼黑安全會議的一份報告顯示,在全球範圍內——包括印度和巴西——三分之二的受訪者認為,中國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支持使他們對中國的野心保持警惕。

在歐盟的新東歐成員國中,北京備受吹捧的「中-東歐+」框架已經失敗,因為中國樂見烏克蘭的主權受到侵犯,並霸凌立陶宛等稍微傾向台灣的國家。中國還失去了最重要的歐洲貿易和投資夥伴之一,那就是烏克蘭。烏克蘭的弗拉基米爾·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曾經一度希望烏克蘭成為「中國通往歐洲的橋樑」,中國公司也已開始在頓涅茨克附近建設歐洲最大的風力發電場。它曾著手改造的馬里烏波爾港現在已成廢墟。

如果削弱西方同盟架構是北京的目標之一,那麼現在這個目標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遙遠。烏克蘭和摩爾多瓦已晉升為歐盟候選國,而在北京看來是西方全球統治的真正體現的北約,在習近平「最好的朋友」莫斯科的行動中獲得了新的生命、力量和成員。從中國的角度來看,更糟糕的是,北約現在已將中國自己的鄰國納入其安全範圍。2022年,北約正式宣布印太地區是其「共同安全利益」的一部分。在喬·拜登總統的領導下,美國顯著提高了該地區政策倡議的重要性,例如四方安全對話(四方由印度、澳大利亞、日本和美國組成),並採取行動——比如出售核武向澳大利亞提供動力潛艇,並在菲律賓增加美軍基地——以保證美國在該地區更強大的存在。

即使是並非軍事聯盟的歐盟,也採取了確保「開放和基於規則」的南中國海的戰略目標——直接拒絕中國單方面對幾乎所有南中國海提出的主張——並以行動支持這一立場。本月,義大利——唯一一個簽署「一帶一路」倡議的 G-7國家和曾經對中國投資最開放的國家——宣布將其兩艘航空母艦中的一艘部署到該地區,並確認與日本和英國達成三方協議,以研製生產新一代戰鬥機。

沒有哪個國家比日本更警惕中國的崛起。已故首相安倍晉三最先提出了現已被廣泛接受的、作為抗衡中國影響力的「自由開放的印太」概念。最近,日本將國防預算翻了一番,重新定義了「防禦」的概念,並選擇了新的、質量更高的武器。雖然其中一些是對朝鮮威脅行動的回應,但日本於2022年12月通過的新國家安全戰略明確表示,中國代表著「前所未有的最大戰略挑戰」。

對中國來說,美國和其他地方將俄羅斯在烏克蘭的行動與中國可能對台灣採取的行動進行比較,是一個影響更加深遠的不被北京歡迎的新發展——北京拒絕接受這種比較。「今天的烏克蘭可能是明天的東亞,」剛剛結束對烏克蘭的高調訪問的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如是說。作為警鐘,這個聲音再清晰不過了。

對中國來說,並不是所有的消息都是壞消息。外貿在增長——包括與第一大夥伴美國的貿易。北京通過促成沙特阿拉伯和伊朗最近達成的協議而得分,宏都拉斯改變了立場(與台灣斷交),歐洲領導人仍然前往北京,還帶著一群商人。但總體上惡化的國際環境對習近平和中國共產黨來說並不令人鼓舞,他們必須同時考慮到國內經濟增長速度大幅放緩、災難性冠狀病毒政策的後果以及人口下降和老齡化問題。

當威權領導人需要利用民族主義在國內維系統治時,他就需要大言不慚的說辭和吹噓。但是,在相反的證據面前,外部觀察家不需要照單全收這些言辭。這也是試圖確保新冷戰不升級為熱戰的政策制定者們需要做的。

責任編輯: 李冬琪  來源:議報翻譯白丁 原載:美國《國家利益》雜誌2023 年 4 月 3 日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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