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龍這個已經顯得有些陌生的名字,再度衝上熱搜。
已經68歲的他,最近在一次訪談中淚灑現場。
他表示自己曾經想找第二個jackie chen,但遇到了太多太多的阻力。
他還揭露起了「真相」,說現在即使一個人功夫再好,也不會有一個老闆肯給他投資。
他希望時代倒退回自己成名的那個年代,給真正的功夫小子一些機會。
成龍的感慨不無道理,仔細想想,我們記憶之中的動作演員,還是那些老面孔。
我們也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令人眼前一亮的動作片了。
近些年來,「中國功夫片已死」的論調甚囂塵上,「功夫巨星」也成了一個很有年代感的詞。
他們仿佛漸漸走出我們的視線,只留給我們一個蕭瑟的背影。
可是誰「殺死」了動作演員?
01黃金時代
我們今天之所以如此惋惜,是因為曾見證了動作演員的黃金年代。
如果說動作演員有神壇,那麼座次最高的,一定是李小龍。
他是中國功夫首位全球推廣者、好萊塢首位華人主角,他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影史經典。
時代周刊評出20世紀影響世界的100位名人,中國只有兩人上榜,其中一位就是李小龍。
在李小龍成為功夫演員之前,中國人在西方備受歧視。
那時在外國人看來,中國人都是身穿清朝官服,梳著長長辮子的狡詐惡徒,或是病懨懨的菸鬼。
但結實精幹的李小龍,用一聲聲「啊噠」,一拳一腳改變了全世界對中國的印象。
在《精武門》中,李小龍飾演的陳真踢碎了那塊「東亞病夫」的招牌,隨之破碎的還有外國人對華人的刻板印象。
在李小龍走紅之前,人們管中國人叫「東亞病夫」。
在他走紅之後,人人都以為中國人會功夫。
因為他,kung fu(中國功夫)一詞,才被寫進英語詞典里。
李小龍突然離世之後,許多人希望找到李小龍的替身,延續李小龍的神話。
但是,無論找來的演員和李小龍相貌再像,做的標誌性動作再到位,終究難以再現李小龍對於整個場景掌控的自信。
李小龍開了個好頭之後,中國的「武師團」給傲慢的好萊塢好好上了一課。
成龍讓所有人認識了jackie chan,全世界的人民,都曾坐在電影院,仰望他在樓宇之間穿梭的身影。
1995年他憑藉動作片《紅番區》打入好萊塢,一出手就打破北美外語片票房紀錄。
後來,他在美國《紐約時報》「史上20位最偉大的動作影星」榜單上排名第一位,還成為第一個拿到奧斯卡終身成就獎的華人演員。
國外記者曾難以置信地問成龍:「你電影裡的特效到底是怎麼做的?」
成龍淡淡地說:「我就是特效。」
李連杰在《黃飛鴻》、《方世玉》等電影中,一拳一腳,凌厲生風,打出了中國人獨有的精氣神。
即使把目光放在當下,最近上映的《疾速追殺4》裡,身手矯健的甄子丹就讓基努里維斯的主角光環暗淡。
在動作演員的努力下,中國功夫,在外國人眼中無異於魔法。
不禁槍的美國紐約州,自1974年發布禁令,禁止持有、買賣李小龍「專屬武器」雙節棍,2018年才撤回。
許多外國人,至今都對中國人保持著敬畏。
他們或是四處尋覓武館磕頭拜師,或是不遠萬里漂洋過海,拜入各大門派。
那些功夫巨星也為中國人民製造了一個個瑰麗的夢。
李連杰主演的《少林寺》,在一毛錢一張票的80年代,就拿下過億票房。
王寶強在村頭看過熒幕上李連杰輾轉騰挪的身影,立志不管挨父親的多少打,他都要去少林寺學武。
為了去少林寺學武,他擠了10個小時綠皮火車,6年只回過一次家。
武行,曾是最熱門的行當,「成家班」「洪家班」「劉家班」「袁家班」四大武術班底分庭抗禮,街頭巷尾都是刀光劍影,拳腳生風。
只是現在,那些輝煌仿佛只存在於我們的記憶之中。
02武林居,大不易
動作演員看起來風光,但想要成功,著實需要下一番苦功夫。
李小龍14歲就師從詠春名家葉問,經受過嚴苛的訓練。
他一秒鐘能分別出拳9次,高踢腿6次,幾乎突破了人類的極限。
他提倡「一切能達到目的之手段,均可為其所用,像水一樣」的武術思想,創立的截拳道,位列世界十大格鬥體系。
李連杰拿過5次全國武術冠軍,甄子丹、張晉、趙文卓,個個都是武英級大佬,身經百戰。
他們在大銀幕上的每一次揮拳踢腳,每一次輾轉騰挪,背後都有招數十年的深厚功力。
但即使這些大佬已經是「絕世高手」,每一次拍攝都像是渡劫。
只因他們為了給觀眾呈現最刺激的鏡頭,基本上都是自己親身上陣,與危險共舞。
成龍拍戲從來不用替身,這些年來大傷小傷都沒斷過。
網上流傳著一張他的傷勢圖,讓人觸目驚心。
最驚險的一次是他拍《龍兄虎弟》時,有一場在樹林裡拍攝的鏡頭,成龍需要懸崖邊跳到一顆大概15米高的樹上。
沒想到樹枝折斷,成龍一下子摔了下來,頭直直撞在石頭上,耳朵、鼻子與喉嚨隨即開始流血。
之後做了開顱手術,才保住一條性命,至今,他的腦袋還有一個窩,摸起來是軟的。
因為太過拼命,他被保險公司列入黑名單。
史匹柏曾經問成龍是怎麼從一棟樓跳到另一棟樓的,成龍回答就三個步驟——開機、跳、進醫院。
言笑之間,掩飾的是裂膚斷骨之痛。
成龍的滿身傷痕,只是動作演員處境的一個縮影。
吳京身上一共縫了一百多針,大婚當天因為不久前拍戲腿受傷,拄著拐迎娶謝楠。
李連杰拍攝《黃飛鴻》時左腳腳踝嚴重折斷,整隻腳彎折180度,腳心對著自己。
趙文卓拍《黃飛鴻》的時候腿骨折斷,打上石膏再去現場拍打戲,甄子丹拍戲,門外就停著救護車。
那時候外國演員來香港拍動作片,一進片場就像是進了「刑房」。
一個演員說,洪金寶一記上勾拳,差點讓他不省人事。
另一位演員也曾控訴洪金寶,說洪金寶把他的牙踢掉了,還要求他撿起來繼續拍。
那個年代,普通的演員想要玩「跨界」,拍好動作戲,也需要吃不少苦頭。
17歲的劉亦菲,為了拍《神鵰俠侶》,接受了兩個月的魔鬼訓練。
她每天從早上6點練到晚上6點,只有午餐時間才能休息。
這才有了小龍女飄逸靈動的身法。
張震拍《一代宗師》,苦練3年八極拳,順手拿到八極拳武術比賽一等獎。
謝霆鋒參演《新警察故事》,曾被三根鋼索從28樓的天台倒吊著降到地面。
而在拍攝一場外牆的戲時,由於下墜的慣性,套在謝霆鋒脖子上的粗繩,瞬間緊緊勒住了他的脖子。
等到工作人員為他解綁,謝霆鋒已經被繩子勒到窒息休克,差點喪命。
拍攝後邊的戲份時,他都是雙眼充血的狀態。
在過去那個年代,演員是真心敬畏功夫二字,為了對得起觀眾,寧可豁出命來拼。
03動作演員的消失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演員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新一代演員越來越嬌弱,要盡情展現美麗,要遠離所有危險。
成龍曾經在節目中諷刺某些年輕演員,在片場手上扎個刺都要大叫,引得七八個人圍觀。
在排練打戲時,只是胳膊碰在一起,某女演員就開始抱怨:「我說了你不要打那麼重。」
按理說,演員在進組前,應該做好拍攝的一切準備。
但有的演員連騎馬都不願意學,就騎在木架子上裝模作樣,全靠旁邊的工作人員拿樹枝製造塵土飛揚的感覺。
原本理所應當的事,反而成了一個演員的功勞。
另一方面,有太多的「技術手段」可以解決問題,人們不再需要動作演員真刀真槍地上陣,自然也沒有人認真練功。
於是,我們可以看到絕世高手用連2倍速都嫌慢的轉圈來躲避敵人攻擊。
如今的演員,習慣躲在特效背後,雙掌一推,氣浪迭出;單腳一踢,爆炸不斷。
兩個人隨便擺幾個姿勢,都不需要肢體接觸,就能決出勝負。
某部熱門影視劇里,演員落水的橋段,更是連糊弄都懶得糊弄,直接用漫畫替代。
這哪裡配叫打戲?
追根溯源,還是市場追逐流量,追逐明星,任你武藝通天,也難以在市場上尋得一席之地。
女演員周小飛在《一代宗師》裡演金樓三姐,為葉問演示八卦掌,足下金蓮「一掰一扣」,運掌如刀,直取葉問要害,打得十分凌厲。
在戲外,她是章子怡的武術替身,還是武英級運動員。
但經歷過《一代宗師》的高光,周小飛很難再接到重要的女性角色。
除了在《葉問4》中,塑造了用形意拳對戰空手道高手的拳師「蔣雲來」,她扮演的多是各類劇集裡的女反派,或是很難被記住名字的小角色。
《雪中悍刀行》中的周小飛
反倒是武打戲頻頻露怯的小花,拿到了更重要的位置。
新鮮血液無法「上位」,那些屹立武林的一尊尊大神,也一個個老去。
成龍已經68歲,拳慢腿軟,在大銀幕上盡顯老態,票房號召力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滑。
他和施瓦辛格主演的電影《龍牌之謎》,號稱投資3億,最終累計票房2083萬,購票網站上最扎心的評論,在擔心票房的同時,也直言它的「催眠」。
之前,一張「李連杰老成80歲」的照片在網上瘋傳,照片中的他身材佝僂,頭髮花白,只有眉目依稀可辨。
相對年輕一點的趙文卓、張晉再度「走紅」,只是因為綜藝節目。
屬於動作演員的時代,仿佛真的逝去了。
其實,我們不只是為動作演員惋惜,更為功夫的沒落,武俠的消亡遺憾。
「功夫」不只是搏鬥之術,還是刻印在我們血脈之中的文化密碼,是中國文化在全世界生根發芽的一張名片。
「武俠」也不只是打打殺殺,它象徵著「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的快意恩仇,代表著獨行萬里只為允朋友一諾的奮不顧身。
「武」在「俠」先,蘊含一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也是在黑暗籠罩下重塑正義的手段。
而動作演員,正是完美呈現我們對「武俠」二字想像的一群人。
別讓動作演員只能在記憶之中出拳,也別讓俠氣只存在於酒後的囈語。
願動作演員的黃金時代,再次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