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26日，美國眾議院議長凱文‧麥卡錫（Kevin McCarthy）表示，將在周三投票表決提高31.4萬億美元聯邦債務上限的法案。圖為麥卡錫在當天上午進入國會大廈時，記者們在追隨採訪。(Tasos Katopodis/Getty Images)
「我們今天所做的是提高債務上限，停止華盛頓的浪費開支，並抑制通貨膨脹，讓我們走上一條我們可以控制的道路。我們不僅提供了一個計劃，而且還通過了它。」美國國會眾議院共和黨籍議長凱文‧麥卡錫（Kevin McCarthy）4月26日（周三）在記者會上說。
在麥卡錫講這番話前，眾議院剛剛以217對215的微弱優勢投票通過了共和黨人推動的《限制、節約、增長法案》（Limit, Save, Grow Act）的立法，這標誌著眾議長麥卡錫自1月份上任以來的第一個真正的重大立法勝利，也充分展示了麥卡錫彌合黨內嚴重分歧的領導力水平和政治談判能力。
參與起草該法案的共和黨眾議員加勒特‧格雷夫斯（Garret Graves）說：「（談判過程）迫使一些不太可能『同床共枕』的人共處一室，迫使人們相互了解。由於（麥卡錫當選議長的）結果，這屆眾議院的功能要強大得多。」
本文將介紹一些關於麥卡錫和其他共和黨人是如何推動這個法案獲得通過的幕後艱難過程，希望為華人讀者提供一個透視窗口，了解真正的政治運作是什麼樣的，以及真正的政治領導人在面臨強烈的內外挑戰時是如何工作和發揮作用的。
美國兩黨對債務上限的不同立場
美國的聯邦債務規模在今年2月達到31.5萬億美元，美國2022年的國內生產總值（GDP）約為25.5萬億美元，債務達到GPD的123%。
在2013年，美國聯邦債務占GDP的比例首次達到100%，當時債務和GDP都約為16.7萬億美元。2022年2月，美國聯邦債務總額歷史性地首次突破30萬億美元大關。
債務上限是國會通過立法機制來限制的美國財政部可以發行的國債數量總額，並在實際上可以限制財政部在達到債務上限後，無法繼續支付即使已經在預算案中獲得批准的撥款，這很可能會造成美國債務違約。
拜登總統呼籲國會「無條件地」、「乾淨利索地」提高債務上限，不要和任何政策變化或削減政府支出相掛鈎，以避免債務違約，而且自2月1日以來拜登就沒有再就此事與麥卡錫會過面。
共和黨中的保守派堅決反對繼續提高債務上限，來自田納西州的眾議員蒂姆‧伯切特（Tim Burchett）在周三投票後發布的一份聲明中說：「無論誰負責，我都從未投票支持提高我們的債務上限。我們國家目前負債近32萬億美元。這是一筆讓我們和我們的子孫們都無法償還的債務。」
「我們需要做任何必要的事情來恢復平衡的預算和有意義的債務削減，這樣這個問題就不會再回來困擾我們。」他又補充說。
共和黨的溫和派傾向於有條件地支持提高債務上限以避免債務違約。《限制、節約、增長法案》試圖在溫和派和保守派之間達成妥協，即同意適當提高債務上限，但必須以削減政府支出、減少政府赤字為前提條件。具體的做法是，該法案將提高1.5萬億美元的債務上限和削減4.8萬億美元的政府支出相掛鈎，最晚期限是明年3月底。
該法案還把年度撥款過程中散列的聯邦資金限制在2022財年的水平，同時還將未來十年每年的政府支出增長限制在1%。
所有民主黨眾議員和包括伯切特在內的四名共和黨眾議員對該法案投了反對票。麥卡錫成功地將共和黨人的跑票數控制在了可以承受的範圍內，這是他與共和黨人中的反對者進行溝通和談判三個月後的成果。
斯科特晚宴成為共和黨債務上限談判重要場所
據政治新聞網「政客」（Politico）4月26日披露，在眾議院共和黨的保守派們從麥卡錫那裡獲得足夠的讓步才讓他在1月7日獲得眾議長職位後不久，他們就開始策劃下一步行動：在債務上限問題上儘可能地推動他符合保守派的立場。
1月下旬，參眾兩院的一群保守派共和黨人聚集在參議員里克‧斯科特（Rick Scott）招待的晚宴餐桌旁，試圖解決一個看似不可能解決的問題：考慮到麥卡錫的微弱多數地位，以及許多保守派共和黨人從未投票支持過提高債務上限的現實，保守派能否起草一項法案，使該黨團結起來，並在與白宮的談判中至少發揮一點槓桿的作用。
4月26日下午，眾議院投票通過了《限制、節約、增長法案》，這對於經常面臨保守派叛亂的麥卡錫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勝利，也是一種解脫。
威斯康星州的共和黨參議員羅恩‧詹森（Ron Johnson）說，「人們的預期是，眾議院的（共和黨）溫和派必須在某個時間點上，走上這條道路，我確實認為全國共和黨人都認同：應更加保守，停止（民主黨的）瘋狂支出。」他是斯科特參議員在國會山每周舉行的參眾兩院共和黨人晚宴的常客。
另一位斯科特晚宴的常客、眾議員奇普‧羅伊（Chip Roy）長期以來一直敦促共和黨在債務上限談判中採取強硬路線，他表示，保守派的早期策略有助於加強他們在眾議院共和黨談判中的影響力。
「如果你只是堅持一個立場並說，『什麼事都是我說了算』，你就無法做到這一點。你必須去說服人們。我們提出建議，我認為，這些建議讓人們相信這是正確的方法。」羅伊說。他還協調了與參議員詹森和邁克‧李（Mike Lee）的工作，這兩位參議員是參議院裡的財政鷹派。
羅伊後來幫助麥卡錫起草了眾議院共和黨的債務上限法案，這是一個保守派夢想中的（迎合各色人等的）「百寶囊」政策。到麥卡錫發布這個法案草案時，許多典型的保守派都支持了這項債務上限計劃，因為該計劃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他們的目標：對醫療補助和食品券領取者提出更嚴格的工作要求，回撥援助新冠病毒（COVID）大瘟疫的資金，以及全面削減可自由支配的開支。
參加斯科特晚宴的眾議院自由核心小組（Freedom Caucus，註：保守派眾議員團體）的強硬派們，如賓夕法尼亞州的斯科特‧佩里（Scott Perry）、亞利桑那州的安迪‧比格斯（Andy Biggs）、蒙大拿州的馬特‧羅森代爾（Matt Rosendale）、俄亥俄州的吉姆‧喬丹（Jim Jordan），都向共和黨領導人們提出了他們的建議，共和黨領導人們也給了他們非同尋常的會面時間，讓他們在債務上限法案的起草過程中發揮了影響力。
「它（該法案）在很大程度上符合我們在（去年）12月所認為的拯救國家所必需的內容、以及我們認為的這場眾議長之爭是關於什麼的應該答案。」前總統川普政府的預算官員拉斯‧沃特（Russ Vought）說。他曾與自由核心小組密切合作制定預算計劃。
在周三（26日）凌晨對該法案進行最後調整前幾個小時，許多自由核心小組成員在周二晚上的斯科特晚宴上表達了對該法案的支持。不過，據一位熟悉討論情況的共和黨人說，比格斯是個例外，他在那次晚宴上對這項法案大發雷霆。他後來在電視採訪中抨擊該法案對債務的影響是，正在駕車駛下懸崖，只是速度低於民主黨的計劃而已。比格斯在周三投了反對票。
傾聽每位反對者的意見尋找中間立場
「我覺得議長聽到了我的意見，我今天會支持債務上限投票，因為他聽到了我的擔憂，他願意與我們一起解決我們對平衡預算的擔憂，這很有意義，很有成效，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會取得豐碩成果。」溫和派的眾議員南希‧梅斯（Nancy Mace）周三在與麥卡錫會面後離開議長辦公室時說。
梅斯一度擔心麥卡錫法案取消了綠色稅收抵免以及在減少赤字方面做得不夠。她在周三下午改變立場，表示會投票支持該法案。
麥卡錫的團隊依靠積極的外聯活動，小心翼翼地引導巨額債務上限法案在共和黨僅占微弱多數的眾議院中得以通過。眾議院多數黨（共和黨）黨鞭湯姆‧埃默（Tom Emmer）和他的副手、眾議員蓋‧雷申塔勒（Guy Reschenthaler）在幾個月內舉行了數十次私人會議和晚宴，所有共和黨人都獲邀參加，包括自由核心小組的強硬派們。眾院共和黨領導人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編制了一份清單，列出了每位共和黨人的債務要求和潛在的反對意見，以便找到一個中間立場。
上個月，埃默與麥卡錫和眾議院多數黨（共和黨）領袖史蒂夫‧斯卡利斯（Steve Scalise）的助手分享了他的統計數據。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關於債務上限法案的一個完整框架形成了；在3月的最後一天，埃默將法案的最終草案交給了麥卡錫。
埃默回憶說：「我告訴麥卡錫，『我認為這個草案會讓你獲得218票。』他看著我說，『就這麼辦吧。』」
在共和黨領導人上周公布了他們的債務上限法案框架後，麥卡錫邀請了一群自由核心小組成員到他的辦公室讓他們表達不滿，也包括那些私下威脅要否決該法案的成員。參加的人們後來給了麥卡錫很高的評價：麥卡錫讓保守派們有了更多的參與。
佩里是眾議院自由核心小組的主席，他也是斯科特晚宴的常客，他回憶麥卡錫給他的信息是：「看，我們沒有在我們需要去的地方。我們沒有在我們想要去的地方。我們必須做到這一點。」佩里支持了麥卡錫法案。
就連長期以來一直是麥卡錫最大反對者之一的來自佛羅里達州的眾議員馬特‧蓋茨（Matt Gaetz）也表示，他覺得領導層正在傾聽他的意見。「領導層剛剛採納了眾議院自由核心小組的計劃，並幫助我們將其轉化為立法文本。」蓋茨說。
但是蓋茨最後投了反對票，因為他要求，從2024財年開始，對於接受貧困家庭臨時援助和補充營養援助的成年人，如果年齡小於56歲而身體健全者每周必須至少要花30個小時找工作或做志願服務。現在的立法文本是20小時，且從2025財年開始，這沒有滿足他的要求。
第四位投反對票的共和黨眾議員是來自科羅拉多州的肯‧巴克（Ken Buck）。他在一份聲明中說：「雖然朝著正確的方向邁出了一步，但《限制、節約、增長法案》不足以遏制聯邦政府的不計後果的開支。」
不過，麥卡錫法案得到了其他財政鷹派的支持，得以在眾議院過關。
「我們認為我們一切順利」，一位參與審議的資深共和黨人說，「我們處在一個好位置。」
敦促拜登來與共和黨談判
《國會山報》（The Hill）4月26日刊文表示，即便如此，麥卡錫債務上限法案沒有機會在民主黨控制的參議院獲得通過。參議院多數黨（民主黨）領袖查克‧舒默（Chuck Schumer）對該法案嗤之以鼻。
然而，共和黨人將這項法案在眾議院獲得通過的舉動視為他們與拜登總統就提高國家債務上限進行談判的開場白。
抨擊共和黨提案的白宮一直堅持要「乾淨利索地」提高債務上限，這預示著雙方在達成上限協議以防止債務違約方面面臨挑戰。
麥卡錫在投票後的記者會上：「總統不能再通過不談判來忽視這一點。舒默參議員，如果他認為他有一個計劃，把那個計劃放到參議院審議，看看你能不能通過它，然後我們就可以去開會了。但是現在，總統不能再讓當前經濟處於危險之中了。」
眾議院周三投票後不久，白宮新聞秘書卡琳‧讓-皮埃爾（Karine Jean-Pierre）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拜登「已明確表示該法案沒有機會成為法律」。她重申了拜登政府的立場，即希望提高債務上限「不帶任何條件」。
現在共和黨人面臨的最大挑戰是能否讓拜登和參議院民主黨人坐到談判桌前。
民主黨一直將麥卡錫債務上限法案稱為「美國違約（DOA）法案」，他們和拜登政府官員試圖強調，共和黨擬議的開支削減可能對政府運作和美國公眾產生影響。
雖然該法案在參議院面臨很大的困難，但共和黨人認為該舉動是與民主黨人進行債務上限進行談判的起始立場，否則民主黨人拒絕參加談判。
「聽著，總統說我想看看你們的計劃」，麥卡錫的親密盟友、眾議員加勒特‧格雷夫斯指出，該法案比民主黨曾表示反對的眾院共和黨領導人之前發布的更廣泛的法案「具體得多」，他說，「我認為這絕對是朝著正確方向邁出的一步，我們需要推動它並進行認真的談判。」
眾議院多數黨領袖史蒂夫‧斯卡利斯說：「拜登總統早就該不光在一邊看著，他要做好他的工作，與麥卡錫議長坐到談判桌前，這樣我們才能解決這個問題，讓美國走上正軌，有一個更強大的財政基礎，這將使所有美國人受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