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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寫:壕中的烏克蘭軍人 正在為大會戰做準備

軍事官員和專家說,烏克蘭在扎波羅熱地區的軍事行動具有戰略意義。通過向南衝破俄羅斯的防線並向亞速海大力推進,烏克蘭軍隊可以將俄羅斯軍隊分成兩半,切斷重要的供應線,狠狠打普京的臉。

紐約時報記者Michael Schwirtz和 David Guttenfelder,在烏克蘭東南部前線附近呆了兩個星期,觀察和採訪準備烏克蘭反攻計程車兵。

在兩片廣闊的農田之間的樹叢中,一個建在森林地面上的膠合板活門打開,露出通往地下的樓梯。

裡面是切入黑土的地下掩體,一支迫擊炮部隊的烏克蘭士兵在那裡等待下一個目標的坐標。這些人沿著一條用LED燈帶照亮的與肩同寬的泥土走廊擠來擠去,盯著顯示外面地形的實時無人機畫面的平板電腦。

炮彈和火箭彈的爆炸波震動了地堡,收音機里傳來了俄羅斯直升機來襲的警告。

但士兵們聚精會神盯著屏幕,特別是在不遠處防線上的一排俄羅斯軍隊和重型設備,並標有紅色加號。

那將是他們的目標。

"這些人想打仗,想開槍,"部隊指揮官說,他是個32歲的人,扎著一條馬尾辮,用的是舒勒的呼號。"我們只想把他們趕出我們的土地,就是這樣。"

對於迫擊炮部隊所屬的第110國土防禦旅計程車兵來說,這是戰爭中的關鍵時刻。

隨著東部頓巴斯地區的戰鬥進入血腥僵局,他們所在的烏克蘭東南部扎波羅熱地區可能成為下一個大戰場,期待已久的反攻焦點。烏克蘭正面臨著戰爭壓力,需要提高士兵和平民計程車氣,要鞏固西方國家的支持,就要在收復被占領土方面取得一定程度的成功。

這裡的戰鬥具有強烈的個人色彩。第110旅的大部分士兵來自還被俄羅斯占領的地區。舒勒的部隊在2022年2月開始的戰爭初期被迫撤退,他的父母仍留在被占領的梅利托波爾,離他所在的掩體大約80英里。

在過去的一年裡,他們慢慢地扭轉了局勢,阻止了俄羅斯推進,並建立了一個防禦陣地網。俄羅斯軍隊儘管在武器裝備和數量上占有優勢,但一直無法攻破。

去年4月開始指揮這個旅的烏克蘭特種作戰部隊老兵,奧列克桑德·伊赫納季耶夫上校說:"我們真的了解這個地方,包括每一片灌木叢。從戰爭開始,我們就沒有失去過一個陣地或哨所。"

沒有人知道反攻將在何處或何時開始。不過最可能是在幾周後,當夏天的陽光將春天的泥土曬成堅硬的路面,西方提供的新坦克和裝甲運兵車很快進入戰鬥狀態。

或許已經開始了,烏克蘭當然不會到處說,最近對赫爾松地區第聶伯河以東的俄羅斯陣地進行了試探性的攻擊,新部隊輪換到扎波羅熱地區。

最近,一支由英國人訓練的精銳炮兵部隊的到來,加強了這裡的防線,這支部隊之前被部署在巴赫穆特外。

軍事官員和專家說,烏克蘭在扎波羅熱地區的軍事行動具有戰略意義。通過向南衝破俄羅斯的防線並向亞速海大力推進,烏克蘭軍隊可以將俄羅斯軍隊分成兩半,切斷重要的供應線,狠狠打普京的臉。

在戰爭的最初幾周,扎波羅熱被俄羅斯軍隊奪取,這是連接俄羅斯領土與被占領的克里米亞半島陸橋的中心地帶,算是克里姆林宮在烏克蘭取得的為數不多的實際成功之一。

但挑戰是巨大的。

烏克蘭要想成功突進,要克服俄羅斯軍隊在過去10個月裡一直在加強的防線,這些防線已經武裝到牙齒,還有烏克蘭軍隊有自己的缺陷,大炮和防空軍械的供應正在減少。

美國官員表示,反攻不太可能導致戰爭發生重大轉變。

經過14個月的不間斷戰鬥,烏克蘭士兵已經筋疲力盡。

舒勒的手現在無法控制地顫抖,這是戰爭開始時坦克彈在他附近爆炸造成的腦震盪。

入侵前,他是一名歷史教師,所以舒勒會在更大的歷史背景下看待眼前的戰爭。他的手臂上戴著一個大衛之星的補丁,提醒他在大屠殺中死去的曾祖父母。

二戰結束後,當蘇聯人控制了他的家鄉烏克蘭西部時,他的猶太祖父不得不改名,以便聽起來更像俄羅斯人。

現在,舒勒必須隱藏自己的臉,拒絕拍照,因為擔心他的父母可能遭受占領者的報復。

"想像一下這種情況,你還活著,但你的生命已經被奪走了,"他說。"如果我們不阻止這一切,如果我們不結束它,如果我們不贏得勝利,我們將無處可歸。"

鮮花在屍體旁盛開

在地堡的遠端,最靠近俄羅斯防線的地方,士兵們打開了另一個活門,這個活門由金屬和塑料板製成,一個軌道上,伊朗製造的HM16迫擊炮的炮口暴露在藍天下。

規模更小裝備更差的烏克蘭武裝部隊,依靠這種聰明才智來保持戰鬥力。

實際上他們就在俄羅斯人的眼皮底下,但在地下掩體中迫擊炮小組隱藏得很好,甚至對頭頂上不斷嗡嗡作響的俄羅斯無人機也是如此。

"開火!"一名士兵喊道。一枚胖胖的迫擊炮彈射向附近樹叢中發現的約10名俄羅斯士兵的方向。迫擊炮所產生的衝擊波在掩體中迴蕩,壓迫著肺部,使牙齒嘎嘎作響。

"如果我們打中了,一些人將變成一堆肉,"部隊36歲的技術中士說,他使用的呼號是沙米爾。"我們會嚇唬他們一下的。"

幾秒鐘後,沙米爾的平板電腦屏幕上爆發出一股煙霧,射過頭了,不得不再試一次。

舒勒抱怨說,他們的伊朗武器——他認為是被美國沒收並交付給烏克蘭的,不如西方製造的好用。而他們武庫中的巴基斯坦和蘇聯時期的炮彈,雖然數量充足,有時卻無法引爆。

儘管如此,第110旅的狀況仍比戰爭開始時好得多,當時只有大約100人能與俄羅斯軍隊作戰。

旅一位年輕的營長說,剛開始他和手下除了用鐵鍬自衛外,什麼都沒有。

"第一天,我們不得不像毛毛蟲一樣移動,"波利亞克說。"我們甚至不能站起來,火箭炮永遠不會結束,我們就只能爬啊爬啊爬啊爬啊爬。"

之前戰鬥有多激烈,在沿扎波羅熱前線延伸的一片被毀掉的村莊中顯而易見。

殘破的裝甲車停在被燒毀的房屋之間。士兵們說,他們已經試圖收集大部分戰死者的屍體,但在最近的一天,但最近一天,一具俄羅斯士兵的骸骨躺在一座廢棄房屋的院子裡,旁邊有紅色鬱金香和黃色水仙花盛開,他仍穿著綠色迷彩制服,繫著錘子與鐮刀皮帶扣。

旅長伊赫納季耶夫上校說,在一年多的戰鬥中,僅他的手下就殺死了900多名俄羅斯士兵,並摧毀了約150輛裝甲車。他說,第110旅現在有幾千名士兵,其中大多數人在戰爭開始前從未接觸過武器。

"這不容易,"伊赫納季耶夫上校說。"有很多哭泣和抱怨,但我們能夠將眼淚和鼻涕鍛造成出戰士的性格。"

他說,為了在任何反攻中向前推進,他們將需要額外的裝甲和來自其他部隊的增援。一些援助已經開始到達。

做好準備

炮彈在頭頂呼嘯而過,隨著駐紮在約一英里外的俄羅斯軍隊調整大炮的彈道,爆炸聲越來越近。

但是,駐紮在那裡進行還擊的烏克蘭炮兵小組卻不在乎。這些人在一棵櫻桃樹的樹蔭下將炮彈裝入他們的澳大利亞製造的榴彈炮,一邊說笑著趕開在白色春日花朵周圍嗡嗡作響的蜜蜂

他們開火了,然後再來一次。

第五輪之後,俄羅斯那邊沉默了。

這些烏克蘭士兵是隸屬於空降突擊旅英國訓練的精銳炮兵,一個月前,他們駐紮在巴赫穆特附近,每周打掉一千發炮彈,擊潰了一波波的俄羅斯步兵。而在這之前,他們參加了解放赫爾松的行動。

鑑於他們的技能和經驗,一些人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被派到這個角落。

"也許這與我們的攻勢有關。也許是為了分散注意力。"部隊一名名叫馬克西姆的初級軍士說,他的呼號是斯塔耶。"我們不知道全局。"

當烏克蘭炮兵部隊向前線村莊的俄羅斯陣地發射澳大利亞製造的移動式榴彈炮時,一名士兵拋出一枚冒煙的廢彈。

俄羅斯軍方顯然認為,扎波羅熱地區至關重要。經過冬季的休整,俄羅斯軍隊已經開始用一系列的武器裝備,包括火炮、制導飛彈和伊朗製造的爆炸性無人機,對烏克蘭的軍事陣地以及城市和城鎮進行打擊。

這可能是俄羅斯軍隊正在為他們自己的進攻做準備,或者預計烏克蘭會發動進攻。

39歲的斯塔耶說,他的手下已經準備好採取更多行動。

他說:"當有進攻的時候,有運動,這很有趣。你在向他們開火,他們也在向你開火。"

斯塔耶說,在巴赫穆特甚至沒有時間睡覺,戰鬥的泥濘和疲勞改變了他的外表,以至於他的蘋果手機的面部識別系統有一段時間認不出他了。

他的手機里有一段恐怖的視頻:無人機拍攝的田野上,到處都是被他們發射的炮火炸碎的俄羅斯人屍體。

在扎波羅熱,斯塔耶有足夠的時間在炮火齊射之間每隔一天跑10公里,並沉浸在他對咖啡的熱愛之中,這是他從烏克蘭首都基輔一家名為「瘋狂頭顱」的特製烘焙店送來的。

反攻是每個人都在考慮的問題。斯塔耶用一塊石頭,在潮濕的地面上畫出了他認為行動的輪廓:向南推進到港口城市貝爾迪安斯克,同時在東線進行佯攻,也許駐紮在赫爾松的烏克蘭部隊會嘗試渡過第聶伯河,攻擊埋伏在東岸的俄羅斯部隊。

"這一切看起來非常簡單,"他說。"我們在等著看我們的最高指揮部想出什麼辦法,某種巧妙的計劃。"

回家的希望

一個渴望回家看望生病的妹妹的退休人員,一位流亡的小鎮鎮長,都已經在制定俄國人離開後的重建計劃。

自戰爭開始以來,地區首府扎波羅熱市一直是數千人的避難所,他們為了躲避俄羅斯對更南邊的城鎮和村莊的占領,但對許多人來說,這裡並不是家。

現在,關於反攻的討論,開始激發了他們有朝一日回家的希望。

"我認為,我們的人很快就會開始行動,"退休的卡車司機沃洛迪米爾·馬特科(Volodymyr Mateiko)說,他用一句粗俗的話來結束。

65歲的馬特科,在8月離開了梅利托波爾,這個位於扎波羅熱以南約75英里的大城市失陷了。俄羅斯軍隊持槍進入他家,偷走了他的電視、電腦和其他物品。他只能離開生病的姐姐,還有父母和妻子的墳墓,並在扎波羅熱為像他這樣的流亡者提供的庇護所里安頓下來。

他在一個大的公共房間裡有一個下鋪,除此之外沒有什麼東西。

他說:"在這裡,我不知道我是誰,也許是一個流浪漢,一個難民。我不知道。"

地區政府估計,在扎波羅熱有大約23萬人因戰爭而流離失所。

儘管對返回家園的前景感到興奮,但許多人擔心任何反攻可能造成的破壞。

梅利托波爾北部小鎮莫洛昌斯克的流亡市長伊琳娜·利普卡說,烏克蘭軍隊已經開始對鎮上的俄羅斯基地進行打擊,包括她以前擔任教師的一所學校,她認為這是一件痛苦但必要的事情。

"這就是戰爭,"利普卡說。"沒有其他辦法來解除占領。"

無人機

當黑暗籠罩扎波羅熱前線時,烏克蘭軍隊面臨的挑戰變得非常明顯。在最近的一個晚上,俄羅斯軍隊用名為"Grads"的多管火箭系統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轟擊,短暫地照亮了天空。

作為回應,烏克蘭方面也會偶爾打出幾發炮彈。

從一片農田的對面看著這一切,第110旅的一個防空小組成員一邊吸著煙一邊咒罵著。小組在一輛皮卡的後面配備了一挺機槍,防備俄羅斯從附近的被占領土上發射的沙赫德自殺無人機。

即使是最有奉獻精神計程車兵現在也承認,戰爭已經開始讓他們疲憊不堪。一個名叫維塔利計程車兵說,他的一個朋友從以色列回來參加戰鬥,最近在巴赫穆特河附近被殺害,部隊指揮官也死了。

狗叫聲不絕於耳,一架俄羅斯奧蘭偵察機在上空翱翔,其熱像儀發出的光線幾乎與天上的星星無法區分。一陣閃光,幾枚來襲的炮彈的嗖嗖聲讓隊員們跳進了泥地。

"當然,經過一年零兩個月的戰爭,每個人都很累,"維塔利說。"但沒有勝利,就沒有人願意離開這裡。"

隨著午夜的臨近,雲層移來,遮住了星星和一彎新月,使俄羅斯無人機更容易躲避探測。在整個戰場上,戰鬥仍在黑暗中進行。

責任編輯: 夏雨荷  來源:紐約時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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