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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女研究生:「賣到嘉峪關的風塵女」

—考上公務員,下一步可能是被裁

終於,外企們跑了,民企們倒了,工作崗位沒了。迴旋鏢扔到了自己頭上。於是,青年們只能去跑滴滴、送外賣、當保全,考上以前很多優秀大學生不屑一顧的公務員被說成上岸。 與岸相對的是江湖河海,飄搖不定,前途難卜。站在岸上看水,若風平浪靜倒也罷,兩者都能相安無事。但若風急浪高,岸上也不保險。水位如果一直漲,沒有哪個岸是安全的。 當所有人都想擠進公務員隊伍時,你就應該和大多數人背道而馳。

以前北上廣不相信眼淚,現在嘉峪關也不相信

最近,一名甘肅嘉峪關的選調生,寫了一篇題為《山花尋海樹,不如就春風》的文章,招來不小的輿論風暴。

武漢大學研究生顧某經過考試,被選調分配到甘肅偏遠的嘉峪關市,因為沒能留在家鄉蘭州,加上她認為嘉峪關條件艱苦,因此很不滿意。於是她寫文章吐槽,還指名道姓指出是「嘉峪關」,稱這裡條件如何艱苦落後。

「黃沙大風,沒有娛樂,甚至找個吃飯的地方都沒什麼可找的地方。爸爸說,沒關係,實在不行之後就辭掉吧。爸爸抱我,還是哭的爸爸衣服濕掉。沙子太大,迷了眼睛才哭。」

「偏遠戈壁城市的冬天來的極早,極寒的天氣,戴著手套都感覺手痛到沒有知覺,冷的頭髮和睫毛結冰。幾乎沒有公共運輸的城市冬天一下雪出行都困難,有時走在雪地裡邊走邊哭,眼淚很快結冰。」

「火車上總是睡不著,然後覺得自己像黑奴,一車車拉著黑奴去往不同的地方。想著想著又笑出聲,我又不黑,我是美女。然後覺得自己像妓女,只不過是出賣自由和靈魂。」

此事特殊之處,在於她把自己「上岸」的前後心路歷程事無巨細都寫了下來。包括導師跟她說的話,「那邊能有什麼好的男人能配得上我的學生,我不允許我的學生當野婦」,「你們不會讓我的學生一天到晚端茶倒水打掃衛生吧,我學生也有文人風骨,有學術驕傲,一天到晚幹這種工作的話那我覺得還是算了」。光這兩句話,就至少激怒了中小城市的男人、找不著工作的年輕人、體制內底層工作人員等幾個群體。

她的身份本就敏感,文章中又槽點多多,加上現在考公這麼熱,再有如今大小媒體又缺乏合適題材,幾番因素合力,遂成網絡熱點。

幾乎有頭有臉的官媒都下場義正辭嚴批評了顧某,這些文章的觀點,我都表示贊同。既然選擇了體制內,就要有所心理準備,不能又想享受體制內的好,又吃不了體制內的苦。既要、又要、還要,這種心態,不該出現在一個底層公務員身上。

批評顧某本人,意義不大。不過是一個心性不夠的年輕人,錯配到了一個不適合她的崗位之後,寫了不合時宜的文章,並被媒體有意無意放大。相信這件事,會讓她加速成熟,會讓她更早明白,北上廣不相信眼淚,嘉峪關也不相信。

該批評的,官媒們都批評了,我更想談的是他們沒有觸及或不敢觸及的點——為什麼年輕人擠破頭考公,為什麼現在唯有考公香

咱們確實有學而優則仕的千年傳統,但是也要看到,在改革開放之後的至少二十年時間,大約從九二南巡到十年前,進體制內一度不是大學生們的首選,至少不像這些年這麼熱。外企民企、自主創業,吸引力都曾超過體制內工作。

二十年前,我在廣州工作,當時在珠三角,人們普遍認為,孩子學習好有出息的就要去做生意,沒出息的學渣沒出路去當公務員。這種觀念,對來自蘇北的我,震撼特別大。我在廣州效力的第一家報館,負責勤務雜物的同事,正式職位名稱就是「公務員」。

當然,那時,也有很多優秀的名校學生競相進入媒體。我在的那個辦公室,15個同事,約有10人來自北大、復旦、人大、南大、武大、中大等學校。那時媒體環境和今天大不相同,南方系和公知還是褒義詞,新聞理想被很多人相信並實踐。廣州的報紙更是不得了,頭版頭條可以指名道姓批評某地某部門,報紙評論版文章中,批評市長的也不少見。而被批評的這些地方和官員,心裡雖然不痛快,但還是要做做姿態,擺出尊重媒體的樣子。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廣州某大報某部門的一年小金庫收入就有兩三百萬之多。那時,老闆們提著錢排著隊找報社廣告部投廣告。九十年代中期,進入羊晚的大學生,很快就能月入五六千。同時期,南方周末的記者月薪一兩萬的比比皆是。2000年,南方周末記者一個月工資可以在五羊新城購買5平方住房。有南周記者曾經這樣描述該報上世紀90年代的工資,「錢發下來了,還沒來得及存進銀行,下個月又發了。放在家裡,一摞一摞的。」

媒體之所以發達,媒體人之所以收入高,主要是因為市場需求強勁,金主願意投錢給媒體打廣告。外企民企要擴大市場,做強影響,都離不開媒體。媒體之間競爭激烈,優質內容需要優質人才,優質人才要匹配高收入。而體制內,明面的收入向來微薄,根本比不了外企、媒體,以及後來的大廠。人向高處走,年輕人作何選擇,不難理解。

九十年代中前期,我老家的縣城,治安很亂,到處是惹事生非的年輕人,打架鬥毆遍地都是,隔三差五就傳出有人被捅死。但是到了2000年前後,社會治安突然就好轉了,那些混混們好像一夜之間消失了。原來,那時沿海建起了大量工廠,需要大量工人,於是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去上海、蘇南、浙江打工了。有事做,有錢賺,沒人願意做街溜子。

連混混們好好工作都能掙上幾千塊錢,大學生找份像樣的工作就更不愁了,所以在那段時間,考公根本成不了媒體選題。

如果嘉峪關這個選調生的事發生在十年前,估計在網絡上連浪花都翻不起一朵。當然,如果在那時,以她的學歷和專業,完全可以在北上廣深的大廠或外企找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

考公熱,也正是從2014年前後開始越來越熱。巧合的是,那一年也是外資對中國就業的貢獻率達到頂點。2014年,外資企業給中國帶來了1600萬個就業崗位。民營企業帶來的就業崗位更多,中國城鎮就業的80%以上、新增就業的90%都是由民營企業創造的。

但是,想想這幾年輿論是怎麼對待外企和民企的?終於,外企們跑了,民企們倒了,工作崗位沒了。迴旋鏢扔到了自己頭上。於是,青年們只能去跑滴滴、送外賣、當保全,考上以前很多優秀大學生不屑一顧的公務員被說成上岸。

與岸相對的是江湖河海,飄搖不定,前途難卜。站在岸上看水,若風平浪靜倒也罷,兩者都能相安無事。但若風急浪高,岸上也不保險。水位如果一直漲,沒有哪個岸是安全的。

當所有人都想擠進公務員隊伍時,你就應該和大多數人背道而馳。這跟炒股以大媽為風向標是一個道理。公務員自己本身是不創造價值的,他們的收入來源於納稅人。如果企業普遍不景氣,大量人員失業,裁員的鍘刀遲早落到公務員頭上,尤其是那些沒背景又不會來事的基層辦事人員。即使一時半會不被裁,收入也會逐年減少,最終讓你自己不得不走。這些都不是預測,而是到處正在發生的事實。

不當公務員,那做什麼?

時代不同了,以前的主旋律是和平與發展,未來的主旋律是保命。所以,要有一技之長,不管是理髮、修鞋、種地、汽修、烹飪,只要一技在手,不敢說能穿越周期,但起碼不會被餓死。

如果可能,儘早向為老人服務的行業轉型。中國社會的老齡化之快之深,是非常驚人的,帶來挑戰的同時,也會帶來一些機遇。養老院和護理機構,家庭護理和個人護理服務,以及輔助技術和設備行業,都會有很好的發展前景。

不一定要局限在一地,可以去更廣闊的世界看看。中國不缺勞動力,但是很多國家嚴重缺人。年輕人學習能力強,花點時間學一門外語,掌握一門手藝,找機會可以出國闖一闖。外面的世界也不容易,但是再難,也不會比我們的祖先下南洋、闖金山更難。如果真的走投無路,不妨換個環境試試。

今天的岸,說不定會沉到明天的水底,這種事歷史上不知發生多少次。所以,上一個漂浮不定的岸,不如把自己變成岸。只要能看得懂風向,踩得住潮頭,在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時代,有沒有岸又有什麼所謂?

責任編輯: 方尋  來源:碼頭青年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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