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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位華裔「神奇小子」之死:矽谷幸福的破滅

謝家華將Zappos打造成了一個價值10億美元的服裝鞋履品牌。ISAAC BREKK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神奇小子》才進行沒幾章,謝家華就已經以2.65億美元的價格將他的第一家公司賣給了微軟。24歲的他已經非常富有,是科技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之一。但他莫名其妙地感到悲傷——他突然意識到,他所擁有的還不夠。

於是他坐下來寫下自己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和朋友聊天聊了一整晚,直到太陽升起,這讓我很開心,」他寫道,「中學時和一群最親密的朋友一起玩『不給糖就搗蛋』,這讓我很開心。」

如果說謝家華的故事中,這一刻如此可怕,那是因為我們知道,這個如此珍視友誼的人的故事最終如何結束。

他的死亡場景令人心悸。46歲的他帶著一群私人助理和隨行人員一起旅行,把自己鎖在一個朋友的儲藏室里,讓一名員工給他拿來一氧化二氮、大麻、打火機、披薩和蠟燭。助手照他說的做了,謝家華喝醉了,放了一把火。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是一張骯髒的毯子,他吸入了足以致命的煙霧。

謝家華是一位公眾人物,因他執掌在線鞋履零售商Zappos的表現受到稱讚,他的故事有相當一部分已經在媒體上得到逐步的揭示,而記者安吉爾·歐陽(音)和戴維·金斯的《神奇小子》做出了從頭到尾的講述。這是一本扣人心弦、令人不安的書。人們想知道謝家華的人生在哪一刻發生轉折。是當他變得非常富有,再也不需要工作的時候?是當他接觸到氯胺酮的時候?是當他最後僅剩的朋友也被雇員取代的時候?

安吉爾·歐陽和戴維·金斯寫道:「無可爭辯的是,在帕克城的最後一年裡,托尼身邊的人在利用他的慷慨——以及他的自負。」

本質上,這是一個關於嗜癮的故事。作為台灣移民的孩子,他早年生活在一定要出人頭地的巨大壓力之下。直到進入哈佛大學,他才有了一個親密的朋友圈,享受一種溫暖的歸屬感,這種感覺是他一生都在努力重建的。在他20多歲的時候,派對成了他工作中的一部分。舊金山的銳舞場景讓他接觸到了MDMA等夜店毒品;在火人節上則接觸到了致命的氯胺酮。

歐陽和金斯曾為《福布斯》雜誌報導謝家華之死,他們想要講述另一個故事——關於科技繁榮的陰暗面。這並非無事生非。在20世紀90年代,投資者喜歡他們的創始人勇於冒險,有點極端。在那些日子裡,才華橫溢、特立獨行的創始人就是品牌,在小組討論中對著一群過著謹小慎微生活的MBA和富豪發號施令。

謝家華當然符合這個標準。他拋出火花般的宏偉想法,把它們草草寫在便利貼上,下屬們只能手忙腳亂地跟上。他投入對幸福的科學研究——這是一個已經在哈佛大學心理學系紮下根的理念——並且尋找方法來設計它。30多歲時,他宣布了一個3.5億美元的項目,要把拉斯維加斯的一個角落改造成一個科技烏托邦,並說服朋友們和他一起搬到一個類似城市公社的地方,那是一片停著許多Airstream拖車的空地,夜晚以篝火和大家的即興合奏結束。

但謝家華的社會工程有一個缺陷:他試圖通過大筆的金錢分配來創造社區。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身邊的朋友們變得越來越年輕,越來越不能對他說不。他曾經只在音樂節之類的場合吸毒,現在卻成了常事。作者說,到2020年,謝家華每天吸食3到5克氯胺酮。他體重下降,幾乎不睡覺。

在生命的最後幾個月里,謝家華的行為越來越偏執和怪異。他要求把水龍頭打開,好讓他能聽到水聲;他在牆上寫字;他點起幾十支蠟燭。他雇用法庭書記員站在一邊,記錄室友們的談話。

朋友和家人試圖干預,但被他的助手百般阻撓。那年8月,他的朋友、創作歌手朱厄爾去拜訪他之後,給他寫了一封措辭嚴厲的信,警告他「當你環顧四周,發現身邊的每個人都在你的發薪名單上時,你就有麻煩了」,但這為時已晚。他在聖誕節前與世長辭。

為什麼沒有人強迫謝家華接受治療?歐陽和金斯下了很大工夫,採訪了他核心圈子裡的許多人,試圖找到答案。他們的文字笨拙到令人沮喪,好像是倉促寫成的。但那些素材很有說服力,災難仿佛以慢鏡頭播放,緊張氣氛逐漸積聚。最後幾章記錄了一系列毫無效果的干預措施,頗為引人入勝。

對謝家華人生最後幾個月的描述幾乎完全來自匿名信源,可能是那些在他身邊看著他墮落的朋友們。謝家華的家人沒有同這個項目合作,這令人不禁猜想他們的觀點會如何改變這個故事。記者往往會偏向對他們最有幫助的消息來源,這本書的情況似乎也是如此。最後,作者拒絕追究任何人的責任。

「我們對眼看著托尼(謝家華的英文名。——譯註)每況愈下的人進行了數百個小時的採訪,結果發現,這其中沒有英雄或反派,」他們寫道。「一些善意的參與者屈服於貪婪的誘惑,而所謂壞的參與者們有著複雜的歷史,這為他們的角色提供了參考背景。」

他們默認了這樣一個值得到TED上去做個演講的結論——謝家華註定要失敗,因為幸福本質上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目標。他認為「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獲得幸福,」他們寫道。「他一直在建造和獲取,直到最後,他擁有了世界上的一切——但這仍然不夠。」

鑑於他們在前文中列出的證據,這個結局並不令人滿意。

在我們生活的這個社會裡,處於危機中的人們往往被任由墮落,儘管很少以如此顯眼而熾烈的方式。之所以將這些悲劇揭開,是為了能做出改變,修補漏洞。我們的文化縱容精英去濫用藥物。我們的法律規定,未經當事人同意的情況下,很難對他們進行治療。富有的名人走向崩潰時,需要的不是阿諛奉承的人。這是一個醜陋的故事。有很多東西需要為此負責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紐約時報中文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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