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相聲演員李昊石並不是在發表政見,他只是在一場脫口秀表演中笑指野狗「能打勝仗、作風優良」,便遭到攻擊,停演、罰款、警局立案調查,他就這樣為了一句笑話「被犧牲了」。
常有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中國網民惹不起,玻璃心,其中有不少自己生活得焦頭爛額,但誰要跟「祖國」,跟「黨」和「國家」,尤其跟領袖,比如習近平開玩笑,那可會傾巢而出跟你拼了。
中國網民就那麼玻璃心嗎?或者如時事評論人士鄧聿文所說的「多數民眾被鎖定在黨國的話語體系」里?
這裡面應該有中共當局的民族主義灌輸和洗腦,官媒的層層加碼,更有著習近平治下官吏們畏上的心態。
李昊石那幾句話先是被某些「帶節奏」的網民挑剔,緊接著新華社發出短評,提到令人恐怖的高度:「人民軍隊保家衛國,每個人都必須敬畏;『聽黨指揮、能打勝仗、作風優良』,每個字都不容冒犯!」
把人民軍隊尊為神聖,忘記了人民軍隊也來自普通的人民,而且,李昊石的節目看不出有侮辱人民軍隊的意思,他就是找幽默,開玩笑,讓大家心情放鬆,若有人民子弟兵當時在現場聽,也可能一笑了之。
新華社那樣評論,細心的分析人士很快找出端倪,原來這句話習近平說過,「犯上了」,習近平2013年曾對軍隊講過,要建設一支「聽黨指揮、能打勝仗、作風優良」的人民軍隊。
到底是新華社,或者說習近平的下級們,害怕不小心讓習近平聽進去有人拿他說過的這句話逗樂後,沒有好果子吃?還是習近平本人已到了容不得任何玩笑、幽默的地步?因為他已被尊奉為「一尊」。
2017年發生的小熊維尼事件大約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它是一個兒童動畫形象,憨憨的,有好事的網民說小熊維尼的神態有點像習主席,「小熊維尼」、「維尼熊」突然在中國成了禁詞,微信把小熊維尼的表情包下架了。
這一次,李昊石脫口秀翻船不幾天,一位在英國的馬來西亞華裔脫口秀演員,演出時調侃了一下中國政府,也被 中共當局封殺。
接著就傳出知名藝術家岳敏君也遭網攻的消息,這位藝術家的人物作品,以面目極其誇張、甚至荒誕不經著稱,為什麼現在被指辱軍?
一篇幾年前指責岳敏君和一家廣東藝術館共謀「有組織的辱軍、反軍、反共活動」沒有多大影響的舊文突然被翻了出來,引導網民發起一場圍攻。
為什麼舊文重發能引起圍攻,為什麼一個早已以誇張風格成名的藝術家現在卻要被指為侮辱軍隊,侮辱領袖,侮辱國家尊嚴?
至於「辱華事件」,幾年來更是層出不窮。這兩天, 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西安以唐朝大禮迎接中亞五國貴賓,批評者指凸顯萬邦來朝的帝國心態,但官媒說,這體現了「盛唐氣象,大國風範。泱泱華夏,禮儀之邦」,還有泱泱大國「包容四海、兼納百川」的胸懷。
若真能包容四海兼納百川,千封萬鎖的網絡為什麼獨獨讓罵人「辱華」「辱軍」「媚外」的言論登堂入室,形成恐怖的網絡風暴?
最新的一例,香港國泰航空因為幾位空乘偷偷嘲笑不會講英語的大陸乘客一事披露後,遭中國網友聲討,國泰航空當然有自己不可推卸的責任,明知自己的乘客中有大量說中文的人,加上中文服務豈不完善?事發後,國泰航空接連道歉,網民還是不放過,最後國泰「零容忍」,5月23日緊急解僱了涉事的三名「空中服務員」。
國泰航空處理這件事輕重是另外一回事,但這件事卻透露出中國官媒在後面的操縱和逼壓,硬是把一件關乎服務質量的事說成是「崇洋媚外」,把幾個空乘的作為擴及整個香港。
人民日報旗下的公眾號俠客島不問青紅皂白,挑出國泰母集團的英資背景,更嚴重的是,臆想其「公司文化似乎保留了某種崇拜洋人、相對尊重香港人而看不起內地人的乖戾情緒和莫名優越感」。
人民日報還指這是地域性歧視,暴露了「國族認同偏差」,然後和幾年前的「反送中」聯繫起來,暗示香港國安法公布後,「壞人」還沒有抓盡,「居然仍有人蟄伏於陰暗角落」。
香港這塊一度自由,中共承諾五十年不變的高度自治區,在國安法下,已經變得不倫不類了,人民日報對這件事不是就事論事,而竟以優勝者的歧視心態來藐視港人,以文革的思維來找躲藏在角落裡的階級敵人,可以說把「辱華」思維發展到一個新的高度。
脫口秀事件引發美國「中國傳媒研究計劃」主任班志遠(David Bandurski)感嘆:「一個玩笑竟被當成是對國家的真正攻擊」,人民日報公眾號竟然能從國泰航空個別工作人員的不當行為推斷出全香港「居然仍有人蟄伏於陰暗角落」的黑暗話語。難以想像。
一位網友評論,「動不動辱華辱軍,真是習近平新時代,躬逢其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