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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洛:雄安新區的規劃人口規模

—兼論雄安新區是否能成為京津冀區域協同發展的第三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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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地理論、都市城鎮群的發展極,都是西方城市地理中的理論。按照這些理論,在京津冀區域中,目前能有機會發展成第三極的只能是河北省省會城市石家莊。

下表是2021年末河北省各城市人口數字[14]:

表1:2021年末河北省各城市人口數字,圖表來源:兔島在線

石家莊1120.47萬、邯鄲人口936.69萬、保定919.52萬(保定市人口扣除雄安新區後不足1000萬)、唐山769.7萬、滄州730.4萬……河北省人口超過1000萬的只有石家莊。

2014年年底國務院正式批覆河北省人民政府《關於石家莊市部分行政區劃調整的請示》,石家莊的城區面積從469平方公里擴大到2206平方公里,是原來的4.7倍;核心區經濟總量從1092.1億元增加到2064.4億元;核心區財政收入由295.3億元增加到393.5億元。對此,石家莊市委和市政府表示,要牢牢抓住這一歷史性機遇,更多地吸引和承接京津產業轉移,增強與京津合作的能力,提升城市綜合競爭力和綜合經濟實力,真正使石家莊成為京津冀地區重要的中心城市和京津冀經濟圈第三極[15]。京津冀地區有四個大國際機場,北京兩個,天津一個,還有一個在石家莊。2023年5月12日上午,習近平考察了位於石家莊市的中國電科產業基礎研究院[16],這是中國重要的高端核心電子器件供應基地、半導體新器件新技術創新基地,也是晶片技術研究中心,專門設有晶片技術研究所。習近平在參觀各類晶片、電子組件、陶瓷封裝外殼等的過程中表示對該研究院是久仰大名,並稱讚是中們國家科研院所里很重要的一個。可見石家莊作為科技創新中心是有很好的條件。如果石家莊成為京津冀區域的第三極,那麼雄安新區真好位於北京、天津和石家莊組成的三角形的中間,成為區域發展的凹陷。

著名的新加坡規劃師劉大格正確地指出,中國政府希望通過雄安新區來緩解北京的城市病。北京、天津、雄安新區好比三個大力士,如果北京、天津是重量級的,雄安卻是一個輕量級的,它肯定敵不過這兩個城市,雄安必須要有一定的分量、一定的力度,才能夠緩解北京的問題。劉大格說:「我雖然沒有精確測算,但我覺得雄安起碼要有1500萬人口,因為北京天津都是兩千萬人口,雄安新區只有達到1500萬到2000萬,才能夠與既有的城市競爭。500多萬的人口規模我擔心解決不了問題,如果這個沒有解決好,後面的工作做得再完善,也是白做。[17]」

如劉大格所云,京津冀之間存在斷崖式差距。新建雄安新區,就是要克服京津冀的斷崖式的差距。京津冀協同發展專家諮詢委員會組長、中國工程院主席團名譽主席徐匡迪院士接受記者採訪時說:設立雄安新區有利於加快補齊區域發展短板,提升河北經濟社會發展質量和水平,培育形成新的區域增長極;有利於調整優化京津冀城市布局和空間結構,拓展區域發展新空間,對於探索人口經濟密集地區優化開發新模式,打造全國創新驅動發展新引擎,加快構建京津冀世界級城市群,具有重大現實意義和深遠歷史意義[18]。

天降大任於雄安新區,這是千年大計,這是國家大事。習近平要求雄安新區必須是「世界眼光、國際標準、中國特色、高點定位」。如果雄安新區的人口不能超過河北省會石家莊,雄安新區是難以成為京津冀區域協同發展的第三極!中國的省、自治區的空間發展模式,有單一中心的,如湖北省的武漢、湖南省的長沙;有兩個中心的,即政治中心和經濟中心分離的,如遼寧的瀋陽與大連、山東的濟南與青島。河北省人口超過500萬的有7個之多,如果雄安新區的人口不超過500萬,還不如周邊的廊坊市,如何能夠打敗石家莊擔當京津冀區域協同發展的第三極的重任?

如果雄安新區的人口規模達到1500萬人,那麼雄安新區就必然與保定市連成一片,又回到攤大餅式的城市發展,成為「熊腚新區」或者「保全新區」。

雄安新區起步區位於雄安新區的西部邊界,距離保定市只要30公里[19](而雄安新區起步區距離雄安高鐵站20公里)。根據谷歌地圖,雄安新區起步區的西部邊界到保定市徐水區建成區的東部邊界只有5公里。徐水區(原為河北省徐水縣),在大躍進、人民公社年代,徐水縣卻是全國學習的典型,號稱小麥畝產上萬斤,提出了跑步進入共產主義的口號,全世界的記者都前來參觀報導[20]。1958年8月4日毛澤東乘坐專列從北京到徐水縣視察,因為毛澤東剛剛看了一份由中央農村工作部副部長陳正人呈上的報告聽說:河北省徐水縣人民大搞水利建設,入冬以來,用三個月的時間,修建山區中、小型水庫17座,葡萄串、滿天星式的平原水庫173座,實現了水利化[21]。毛澤東對徐水縣按班、排、連這樣的軍事編制組織農民進行大修水利、大煉鋼鐵的組織形式非常感興趣,並親自提出了「還是叫人民公社好。」徐水縣是中國人民公社的起源地,是一個非常具有革命傳統的地方。

下面兩張圖來自石龍宇等的《雄安新區生態基礎設施建設與城市發展協同度評價》[22]一文,圖中給出了雄安新區起步區和起步區內首先開發建設的啟動區的位置和大小,2010年、2015年和2017年是過去的土地利用狀況,2025年、2035年和2050年是規劃的土地利用狀況。到2050年,把雄安新區所有可以用來城市建設的土地全部用完,雄安新區也無法成為京津冀區域協同發展的第三極。

圖4:雄安新區2010年、2015年和2017年土地利用狀況以及起步區與啟動區位置,圖片來源:石龍宇等

圖5:雄安新區2025年、2035年和2050年規劃土地利用狀況以及起步區與啟動區位置,圖片來源:石龍宇等

四、按現有水土條件,雄安新區的最大人口規模不要超過300

國內專家中反對建設雄安新區的有清華大學尹稚教授,有科學院院士、中國科學院地理研究所的陸大道等,但是敢於發聲的學者畢竟不多。

國內專家多以一種比較委婉的方式表達不同意見,認為按現有水土條件,雄安新區的最大人口規模不要超過300萬,規勸習近平謹慎行事。持這個觀點的人數還是比較多。

清華大學教授、中國工程院院士王浩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介紹,「雄安新區所在的海河流域可以說是世界上最缺水的流域之一。」海河流域面積達32萬平方公里,流域內生活著1.45億的人口,人均水資源量只有343立方米。而河北省人均水資源量更少,僅有220立方米。按聯合國的標準,一個地區人均水資源占有量若低於500立方米,這個地方就陷入了嚴重的水危機淘汰下來的[23]。

中國環保部環境規劃院副院長王金南在4月23日舉行的第六期錢學森論壇上直言,京津冀區域是全國大氣污染、水污染最嚴重地區,是全國水資源最為短缺、地下水漏斗最大的地區,是全國資源環境生態與發展矛盾最為尖銳的地區,這些問題是當前及未來雄安新區發展面臨的最大挑戰。按照新區建設新增城鎮人口100萬人,人均用水量264立方米/年測算,新區建設將帶來2.64億立方米/年的水資源供給壓力,將使全保定市的年用水總量又增加8%,供水缺口將超過5億立方米/年[24]。

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副校長、京津冀協同發展聯合創新中心主任楊開忠在接受採訪時認為,雄安新區在不到2000平方公里的地方要裝500萬人,開發強度、人口密度太大。作為首都功能拓展區,雄安新區地處水資源極度稀缺的華北平原腹地,要成就具有世界一流品質的生態區域城市,開發強度、人口密度一定要顯著低於北京平原地區,遠期人口規模一定要控制在300萬以內[25]。

京津冀協同發展專家諮詢委員會委員李曉江表述了這樣的觀點,儘管整個雄安新區發展的範圍是將近1800平方公里,但是不要把它理解成1000多平方公里就要有1000多萬人口。這既不可能,也不允許,因為這裡的資源環境承受不了超規模的開發。防洪同樣是個大問題。白洋淀是古黃河的故道,它之所以叫「淀」而不叫「湖」,是因為水淺、水少,水的波動強烈而且不穩定。白洋淀的生態極其敏感,同時又有著缺水和防洪兩大責任的地區,水環境的問題重中之重[26]。

北京大學首都發展研究院院長李國平接受《中國經濟周刊》記者採訪[27]時表示,雄安新區地勢比較低,又是湖區,資源環境條件的承載力有限,又要建設生態宜居城市,這些都不足以支撐雄安建成一個比較大的規模城市。「遠期人口規模應該控制在250萬以內,無論如何不能超過300萬。從雄安要建設宜居新區的要求看,雄安新區整個區域人口控制在300萬以內,城市人口尤其中心區域的人口在200萬是有意義的,而且已經是上限了。」李國平指出:「隨著中國經濟增長進入新常態,以及未來在2025年前後中國人口可能開始減少,這些都不支撐短時間內建成一個特大城市。上海浦東新區從1992年成立發展至今已經25年了,也就是五六百萬的人口規模,何況我們現在經濟已經處於新常態,經濟增長已經不像以前那樣高速度了,這都是限制條件。」其實中國的人口已經開始減少,北京的人口也開始減少。大環境不支持雄安新區的發展。

當年還是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主任的何立峰在2021年8月18日在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三十次會議上做《國務院關於雄安新區和白洋淀生態保看護作情況的報告》時指出[28]:白洋淀補水主要依靠引黃入冀、南水北調等外調水,對外依存度偏高、難以長期持續。長期穩定、可持續的流域水資源分配製度有待進一步完善。大清河流域防洪治理存在薄弱環節。近年來我國北方地區極端降雨天氣頻現,大清河流域出現嚴重暴雨洪災的可能性不斷增加。目前流域中下游骨幹河道尚未完成徹底治理,行洪能力不容樂觀。同時,規劃蓄滯洪區的人口和經濟總量不斷增加,啟用難度和成本越來越大。白洋淀清運和處理任務較重,隨著水面面積逐步擴大,淀區存量污染物對水質的影響將進一步加大。同時,淀區蘆葦、水草較多,隨著淀區傳統蘆葦收割利用產業的關停並轉、轉型升級,葦草就地腐爛對水質也會產生較大影響。

京津冀協同發展專家諮詢委員會副組長、中國工程院院士鄔賀銓在接受《財新網》記者採訪時說:雄安新區不會發展成特大城市;探索在內陸地區闖出創新發展驅動新模式;非副都,北京一些優勢資源將逐步轉移;白洋淀要恢復濕地、設立國家公園。雄安新區的三個縣加起來大概130萬人口,如果未來雄安新區承接非首都功能的遷移,加上創新創業的進來,將來可能發展到兩三百萬人口。雄安新區並沒有規劃發展成為人口超千萬的特大城市。雖然其遠期規劃面積2000平方公里與深圳市面積相近,但人口密度不會那麼高,規劃面積包含了白洋淀的水域面積[29](筆者註:雄安新區的現有土地面積1770平方公里中包括了白洋淀的水域面積)。

國務院批准的雄安新區總體規劃,提出確立水資源開發利用紅線,以水定城、以水定人,實行最嚴格的水資源管理制度[30]。如果貫徹以水定城、以水定人的原則,雄安新區新增人口也就是100萬,加上原有的130萬人,人口也就不超過250萬,人口規模在河北城市中也就是第12位,沒有可能成為京津冀區域協同發展的第三極。

五、雄安新區人口建議不超500

2016年1月中國社科院聯合京津冀三地社科院及首都經貿大學、天津財經大學、河北經貿大學等成立京津冀協同發展智庫。2017年7月18日,中國社科院決定在「中國社會科學院京津冀協同發展智庫」基礎上成立「中國社會科學院雄安發展研究智庫」。

2017年中國社會科學院雄安發展研究智庫發布了有關雄安新區人口與住房政策的報告[31]。報告建議雄安新區初始人口規模在100萬人左右,遠期控制在500萬人左右。報告指出,雄安新區的首要任務是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新區的發展也不允許因人口過度集聚而再出現北京那樣的「大城市病」。考慮到打造具有優美生態環境的生態城市目標以及白洋淀的環境負載力,雄安新區人口密度不宜過高。根據2014年國務院印發《關於調整城市規模劃分標準的通知》關於城市規模劃分標準,城區常住人口100萬以上500萬以下的城市為大城市,因此未來雄安新區的人口相當於一個大城市的規模。

七、2050年雄安新區人口1000萬人

2018年12月9日北京市委黨校北京人口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與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共同發布《北京人口藍皮書:北京人口形勢分析報告(2018)》[32],這份藍皮書由北京市委黨校、中國人民大學、首都經濟貿易大學、中國人口與發展研究中心等多名專家撰寫完成。藍皮書指出,目前,雄安新區常住人口增速、人口密度、人口受教育程度及城鎮化水平都低於京津冀整體水平,這樣的人口狀況不適應雄安新區建設。通過分析政策引導及市場作用,藍皮書預測雄安新區2030年人口規模為120萬至140萬人,2040年人口規模為285萬至350萬人,2050年人口規模為1000萬人左右。搜狐網記者以《雄安2050年預計人口達千萬,人才狀況比肩華盛頓、舊金山》予以報導。

石龍宇等在《雄安新區生態基礎設施建設與城市發展協同度評價》一文中給出了人口密度的數據[33]:雄安新區2017年以前人口密度較為穩定,約在每平方公里700人左右。2025年以後人口密度不斷上升,2025年人口密度約每平方公里787人,到2050年上升至約每平方公里6402人。

雄安新區面積不是一個常數,2017年是為1577平方公里,2023年時為1770平方公里,未來面積很可能擴大至2000平方公里。按1577平方公里計算,2017年的人口為110.39萬人,2025年124.1099萬人,2050年1009.5954萬人;按1770平方公里計算,2017年的人口為123.9萬人,2025年139.299萬人,2050年1133.154萬人。無論是2050年的1009.5954萬人還是1133.154萬人,與《北京人口藍皮書:北京人口形勢分析報告(2018)》預測的2050年人口規模為1000萬人左右基本一致。

八、未來雄安新區人口1770萬,如果土地面積擴大可達2000萬人

分析師馬濤為《財經證券》撰寫的研究報告《區域協調發展專題報告之雄安篇》[34]中指出:

通過對浦東新區和深圳特區的人口發展比對,我們認為當前雄安的情況與深圳特區1990年的人口體量較為接近。當前雄安三縣人口約126萬人,考慮到未來較長一段時間內雄安仍將處在基礎建設期,不具備人口大幅增加的實際條件,並且雄安與深圳的戰略定位有所不同,將會堅持以人為本,強調綠色生態建設,需要保持10000人/平方公里的規劃建設區人口密度,同時產業方面也會以創新產業為主,職能方面要兼備北京的首都疏散功能,因此我們認為雄安人口會經歷下列階段:

1、建設期:2018年-2023年。假設雄安新區基礎建設期5年,我們認為該階段內屬於建設期,假設年化複合增長率擬合深圳經濟特區發展為17.56%,考慮到雄安定位及人口規劃因素,下修年化複合增長率至12%。由此可得雄安2023年三縣人口預計可達到222.06萬人。到達中期發展目標200平方公里等水平人口規劃目標。

2、爆發期:2023年-2035年。基建期過後,將迎來人才和企業的大規模引進,包括部分首都政府職能的遷移也將促使人口爆發式增長。根據雄安新區規劃,需在2035年基本建成綠色低碳、信息智能、宜居宜業、具有較強競爭力和影響力、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水平社會主義現代化城市;到本世紀中葉全面建成高質量高水平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城市,成為京津冀世界級城市群的重要一極。而雄安的遠期規劃發展區在1770平方公里,我們認為該目標大概率為本世紀中葉的展望。我們假定這12年雄安人口年化複合增長率為15%,由此可計算得到2035年三縣人口預計可達到1188.05萬人。

3、平緩增長期:2035年-2050年。到本世紀中葉,根據規劃要求,以10000人每平方公里計算,雄安人口預計將達到1770萬人。倒推年化複合收益率為2.7%。

如果雄安新區的面積擴大到2000平方公里,至2050年雄安人口預計將達到2000萬人。

目前雄安新區的人口發展已經遠遠落後《財經證券》研究報告所預測的2023年的222.06萬人。雄安新區2022年第四季度人口僅為131.74萬人。對比《財經證券》研究報告的預測,雄安新區滯後發展的時間為五年。

九、雄安新區規劃和開發的起步區只能新安置100萬人

雄安新區規劃範圍涉及河北省雄縣、容城、安新3縣及周邊部分區域。雄安新區規劃建設以特定區域為起步區先行開發,起步區面積約100平方公里,中期發展區面積約200平方公里,遠期控制區面積約2000平方公里。

圖6:雄安新區起步區控制性規劃,從北京疏解過來的大學被安排在東北角,不屬於

啟動區,圖片來源:網絡截圖

經過2017年到2023年六年的前期準備和開發,約100平方公里的起步區,現在巨大的防洪工程已經完成,基礎設施(包括供水工程)的開發也已經完成。防洪標準按200年一遇設防,包括南拒馬河右堤容城段(19.2公里)、白溝引河右堤(13.2公里)、新安北堤(35.6公里)、萍河左堤(8.1公里)和西北圍堤(23.3公里),共99.4公里,形成環起步區約100公里生態防洪屏障。生態堤規劃控制寬度200米左右,含12個節點公園,投資400億,目前實施堤身加上兩側30米護堤地及部分生態空間約100米左右範圍,投資約300億。雄安新區內澇防治標準為50年一遇,這是中國城市中標準最高的,實際上很難達到。

防洪工程投資約300億,是一個什麼概念?1998年長江洪水之後,朱鎔基發行國債,籌集了300億元人民幣,加高加固了宜昌以下至武漢的長江干堤。花300億元人民幣加高加固的長江干堤,其保護區域遠遠大於現在雄安新區的起步區這100平方公里的土地。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議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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