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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叢:新冷戰是兩個「世界」的戰爭,而非兩個集團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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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21日,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和中共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俄羅斯莫斯科克里姆林宮舉行會談後舉行的簽字儀式上向媒體發表講話後握手(Sputnik photo by Mikhail Tereshchenko via AP Images)。

但仔細考察就會發現,這並不是冷戰意義上的兩個集團。21世紀初的聯盟和夥伴關係網絡與20世紀的有一個不同之處:它是不對稱的。莫斯科有5個正式盟友,而華盛頓則有近50個。俄羅斯自己的聯盟網絡——「集體安全條約組織」(Collective Security Treaty Organization,CSTO),現已被削弱,而其提出的歐亞經濟聯盟倡議僅贏得了4個鄰國的支持,未能在其周邊重新形成一個經濟集團。如今也不存在與共產國際相當的組織。

同時,中共國不願意與任何國家簽署正式的防務協定。北京更願意與柬埔寨、朝鮮、衣索比亞、莫三比克、巴基斯坦和塞爾維亞等接受「一帶一路」的國家編織一個附庸國網絡。無論一些觀察家怎麼說,上海合作組織(SCO)絕不是「新的華沙條約組織或東方北約」。

至於美國,其在擴大聯盟網絡方面取得的明顯進展可能會產生誤導。「四方安全對話」並不是「印太北約」,因為它不包括任何防務合作。AUKUS鞏固的是現有的聯盟,而不是建立新的聯盟。甚至一些與美國正式結盟的國家,如土耳其和匈牙利,或與美國關係密切的國家,如沙特阿拉伯和密切程度更小的印度,也表現出了與莫斯科和北京保持友好關係的願望,從而破壞了西方集團一體的想法。

談論「西方與其他國家」或「全球西方與全球南方」也沒有任何意義。從地緣政治的角度來看,後一個概念很難確定,有時被用作一個包羅萬象的範疇,而不是一個連貫的整體。沒有一個多邊組織——無論是「上海合作組織」還是由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共國和南非組成的「金磚國家集團」——體現了這一概念。在經濟方面,「77國集團」的134個國家加上中共國——中共國被列為該集團成員,但並不認為自己是其中一員——在政治方面,「不結盟運動」(Non-Aligned Movement)的120個成員國,表面上是為了協調它們在聯合國的立場而組織起來的。但事實上,它們的投票往往是分散的。例如,在聯合國就烏克蘭問題譴責俄羅斯的決議進行表決時,這些國家中的大多數都投票支持西方,一些國家採取了中立立場,只有極少數國家站在了莫斯科一邊。

在聯合國的投票幾乎總是與77國集團一致的中共國政府,現在它和美國都在尋求吸引這些國家,作為自己爭奪全球領導力和影響力的戰略競爭的一部分。但世界上大多數國家根本不想選邊站。

儘管如此,在地理上,尤其是在政治和文化上,還是存在著一種確實的差異,將這兩類國家或者說「世界」分隔開來。

雖然冷戰意義上的兩個集團並不存在,但我們可以從地理上,尤其是從政治和文化上,區分出兩類國家或「世界」。

中俄關係的加強和西方的整合,正在恢復「陸權國家」(tellurocracies)和「海權國家」(thalassocracies)——即陸上強國和海上強國——之間的舊有區別,前者體現為俄羅斯的歐亞計劃和中共國的21世紀絲綢之路倡議,後者體現為歐洲—大西洋集團,現在還有希望其海域保持「自由和開放」的印度洋—太平洋國家。

將主張民族自決的自由主義類群與主張勢力範圍概念的反自由主義類群對立起來,並不為過。他們同樣提出了兩種資本主義模式,一種是選賢與能(meritocratic),另一種是國家主義,經濟學家布蘭科·米蘭諾維奇(Branko Milanovic)稱之為「資本主義的衝突」。在過去10年中,這種政治和經濟的雙重分歧在公眾輿論中也日益明顯。因此,在自由民主國家的12億居民中,87%的人對俄羅斯持負面看法,75%的人對中共國持負面看法;而在世界其他地區的63億居民中,66%的人對俄羅斯有正面印象,70%的人對中共國有正面印象。在意見最強烈的國家——對一個大國與另一個大國的印象之間至少有15個百分點的差距——其中的64個國家(代表25億人口和70萬億美元的GDP)傾向於美國,而15個國家(代表23億人口和35萬億美元的GDP)站在中俄一邊。

這場不同世界的鬥爭還讓具有不同人類學特徵的國家相互對立。一方是工業社會和後工業社會,其特點是雙邊——父系和母系——親緣關係、個人權利至上和文化進步主義。另一方是更傳統的社會,主要特點是父系親緣關係、集體高於個人權利和文化保守主義。40年前強調政治制度的人類學起源的法國人類學家埃馬紐埃爾·托德(Emmanuel Todd)認為,烏克蘭與俄羅斯之間的衝突符合這一框架:一個更具西方特色的社會正在遠離另一個更具傳統特色的社會。

綜上所述,在當今世界,我們發現一邊是相當自由的歐洲—大西洋和印度洋—太平洋類群,其支柱仍然是英語海洋強國聯盟;另一邊是相當專制的歐亞類群,由中俄大陸強國軸心主導。需要強調的是,這些區別仍然是近似的。就像冷戰時期一樣,一個國家可以在戰略上屬於西方陣營,而在政治上屬於威權陣營。從這個意義上說,美國總統喬·拜登的「專制對民主」的說法充其量是簡單化的,正如受邀參加拜登民主峰會的國家中,有些國家並不完全能稱為民主典範——如安哥拉、剛果民主共和國和伊拉克——而匈牙利和土耳其這兩個條約盟友卻受到冷落,就說明了這一點。

然而,在這兩個類群之間,一場政治—軍事對決正在形成,這是一場借鑑了20世紀上半葉民族主義和下半葉冷戰的混合戰略衝突。這場戰爭有時會在新帝國的進軍中變得激烈,就像今天在歐亞大陸的西部那樣。有時會是冷戰,目前在東亞仍然如此。簡而言之,這將是一場充滿地區危機和有限衝突的「不冷不熱的戰爭」(lukewarm war),但這場戰爭很可能會繼續受到遏制,哪怕只是依靠核威懾這一最終的生命線。

這兩個世界之間的對抗可能會持續數十年,期間不時會出現戰略衝擊和重組。在尋找類比時,斯巴達與雅典之間的對抗可能與冷戰時期的東西方衝突一樣貼切。如果幸運的話,我們將避免羅馬與波斯之間持續幾個世紀的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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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World Politics Review/議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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