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眾眼裡的優秀，柏楊眼裡的low
中金（上海）公司一個94年生的美眉不幸早逝，有人說是跳樓，有人闢謠說不是，反正她的死引發了極大的網絡震慟。翻開各種短視頻平台，刷到的全是千紅一哭萬艷同悲。同悲同哭的都是千篇一律：「她太優秀了」，「她太出色了」，「她太顯赫了」，……，「她太太太太」。就連壞球退休叼主編都傾迷她的「優秀」而發文喟嘆「她太可惜了」。似乎，她的「優秀」在這塊土地上已經沒有反對票和棄權票。
為什麼她被異口同聲稱之為優秀？
只須看看她短暫人生的豪華簡歷，中學畢業於天津外國語大學附屬實驗學校，大學和研究生讀的是浙大竺可楨學院，港陸交換生，在校期間獲得國家獎學金、一等獎學金、院長獎學金、省優秀畢業生等榮譽滿身，走出大學校門就拿到了中金公司年入六七十萬的offer，丈夫也是中金公司高管，入職不到三年就在上海北外灘首付400萬購得能賞浦江兩岸迷人夜景價值1500萬的頂樓大豪宅。更氣人的是，她還是妥妥的天生麗質大美女啊！
人生大滿貫，絕對的人生贏家，每一步起跑線都是鮮花錦簇，每一步人生轉折點都是金光閃閃，這塊土地上所有人畢其一生想獲得的她都捷足先登，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她都如魚得水。怪不得抖音快手個個主播講起她來，都是一臉羨慕不已，一嘴涎口水長流。怪不得所有人都對她的「優秀」投了贊成票。
明白了，我懂了，這塊土地上的人眼裡的優秀，很樸素很務實不虛頭巴老，所謂優秀就是擁有的多、獲得的多、占據的多，並且都是看得見的實實在在的東西。
這樣說來，在秦代姓嬴的最優秀，在漢代姓劉的最優秀，在唐代姓李的最優秀，在宋代姓趙的最優秀，在明代姓朱的最優秀，在清代姓愛新覺羅的最優秀，……，在我們小東鄰最優秀的當然是地表最牛八零後，他女兒更優秀，12歲就開始沙場秋點兵。在我們北邊當然是老鵝頭最優秀。優秀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看，這都是父皇為你打下的萬里江山。比一比，中金公司那位跳樓的小姐姐所擁有的、所獲得的、所占據的，又能優秀幾何？
以上都是簡中人眼裡的優秀，但在我沉雁眼裡，他們都是一群錘子、一砣砣屎、一堆堆人渣而已。
我沉雁是體育生，沒什麼文化，不太會說話，說起來都很粗俗。文化大佬說起來就很文縐縐。台灣已故著名作家柏楊是這樣說的：「中國人，到了榮華富貴這個層面就再也上不去了」。柏老意思是，中國人眼裡的優秀其實都很low。
吳敬璉先生比柏楊說得更內涵，「我們的中產階層還很幼稚，對自己的根本利益在哪裡不清楚，以為我只要有個大平層、開豪華車、老公孩子怎麼樣，就行了。實際上如果社會不完善的話，個人前途是沒有保證的。」
吳老這番話簡直就是給中金跳樓小姐姐量身定做的。吳老口中的「中產階級還很幼稚」，其實與柏老一個意思，他們畢生所追求的「優秀」，無一例外都很low。
柏老和吳老眼裡的low，估摸還是很多人都聽不懂。我們換一種都能聽懂的方式講話。譬如那個中金小姐姐，學霸，名校，漂亮，榮譽滿身，學業滿載，職業滿鬥，北外灘觀景大平層，看起來很厲害很優秀。但她的某個發小，學渣，四本，人也丑，工作在某個小縣城，看起來是不是很low。但殊途同歸，區別僅僅是，一個在一線城市還房貸，一個在18線城市還房貸。經濟低迷了，一個在小縣城尋思跳樓，一個在大都會尋思跳樓。請問，學霸和學渣有什麼區別嗎？我看不出有什麼區別。所以，優秀=low。
那麼，什麼叫不low？什麼叫真正的優秀呢？
柏老和吳老畢竟都是中國人，都遵循中庸之道，兩位大佬揶揄中國人眼裡的「優秀」總得要給自己人留一點顏面。但西方哲學家就沒那麼多禮數了，叔本華就直截了當形容中國人眼裡的優秀：「所謂輝煌（優秀），不過是欲望的囚徒。」
為什么叔本華敢於如此直言不諱？在他眼裡的優秀究竟應該是個什麼樣子呢？我們一起來讀經典：「以前我認為，才華（優秀）是球打得好、歌唱的好、字寫得好、舞跳得好、會幾門外語，很多年後我才深刻痛悟，真正的才華（優秀）是人格的獨立、思想的升華、靈魂的高貴、精神的挺拔。」
啊呀呀，一聽叔本華口裡的優秀，什麼人格獨立、思想升華、靈魂的高貴、精神的挺拔，是多麼高不可攀神秘莫測，好像要求我們要做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聖人似的。呵呵，沒那麼複雜，人人都可以做到。叔本華的意思，生而為人要區別於動物，不要做欲望的囚徒（low），而是要做欲望的主宰（優秀）。
這人世間，所有的衝突和戰爭，所有的恩怨情仇，無一例外都是發端於欲望的囚徒（low）。這人世間，所有的風和日麗，所有的燦爛文明，也無一例外都是成就於欲望的主宰（優秀）。
每每打開短視頻媒體，幾乎天天都能看見殺殺殺，有的為田邊地角的權益糾紛殺滿門，有的為宅基地分長寸短殺滿門，有的為老婆出軌刺刀見紅，有的為爭廣場舞徐娘半老鬧出人命，……，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弱殺弱，能責怪他們太low嗎？不能，因為最底層的弱民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強掙扎於最基本的生存欲望，他們世世代代都很難有從欲望的囚徒升華為欲望的主宰的能力。
底層的太low和不堪，問題不在底層，問題出在中上層活得太low。譬如那個中金小姐姐和下圖中的兩坨。
這些天資超越常人的小姐姐，自己究竟是優秀還是low？是欲望的主宰還是欲望的囚徒？舉頭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自己心裡最清楚。
「上天有時將美麗、優雅、智慧、才能賦予一人之身，令他之所為無不超群絕倫，顯示他的天才來自上蒼而非人間之力。」這是文藝復興時期的傳記作家瓦薩里對達文西的溢美之詞。就像上天賜予一個人白馬和寶劍，不是叫你做卷王去內卷一個手無寸鐵的苦民，而是叫你做行俠仗義的騎士去拯救手無寸鐵的苦民別讓他們活得這麼苦。當你開始這麼想問題的時候，OK，你就從欲望的囚徒（low）升華到了欲望的主宰（優秀）。
我們這塊土地最大問題就在這裡。中產階層從娘胎里就開始卷，上重點小學是為了做卷王，上重點中學是為了做卷王，上985是為了做卷王，做學霸狀元是為了做卷王，出國留學還是為了回來做卷王，手握大殺器是為了卷，手握機關槍是為了卷，……，卷到底層，你叫底層怎麼卷？兩個極端，殺人和自殺。
所以，夏程曦童鞋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才寫了那篇萬字退學申請書，爾後再甩出了那憤怒的一巴掌。整個混蛋大學就他一個人配得上優秀二字，其他從校長到院長、從教授到政工、從學霸到學渣泱泱十餘萬從全國各地卷進混蛋大學的所謂莘莘學子，全都他媽的low逼混蛋，一群群蠅營狗苟的欲望囚徒。這樣的混蛋大學，這群欲望的囚徒，這群low逼混蛋指定出來的「優秀」，如果你也跟風認為她優秀，你就是標準的庸眾，平庸之惡的幫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