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獨立學者、社會評論家,高級經濟師,知名自媒體人。全網粉絲超過5000萬。」這就是司馬南的自我簡介。
最近的「夾頭」事件,贏家仍然是司馬南。腦門被夾,反而讓他更出名了。
這年頭,有沒有夾頭不重要,腦門兒健康狀況更不重要,只要有流量就是贏家。
站在流量的風口上,豬雖然還是豬,但卻是鍍上了一層光環的「神豬」,頂禮膜拜者照樣層出不窮。
那麼問題就來了:司馬南天天被網友們罵得體無完膚,為什麼卻坐擁5000萬以上的粉絲?
按照中國近一半人來算,大約每十個人就有一個關注了司馬南。
我建議網友們,對此人絕不可以停留在嬉笑怒罵的層面,你越是拿他開涮,就越是助推他的流量,其實人家求之不得。
所以我們必須要搞清楚,他的流量邏輯到底是什麼,背後又蘊含著怎樣的中國人基本盤價值觀。
我從一些60後的司馬粉心態入手,大致了解了一些他粉絲的狀況。
我問:「你不覺得司馬南和我的文章,立場非常不一樣嗎?」
回答:「沒覺得不一樣。」
這我就立刻明白了。再參考其他一些網絡觀察,以及我對身邊50後、60後們的觀察,我發現一件事:他們這代人當中的一部分,如果要關注某個網絡大V,很少按照這個人的立場去區分,只是憑著一種非常含糊的感覺,也就是現在所謂的情緒價值。
於是我基本確認一點:司馬南的流量密碼,其實與大眾的「平庸之惡」有著直接的關聯。
「平庸之惡」是指,在權力之下,很多人並沒有自己的善惡觀念,只是默默跟隨權力指揮棒。儘管他們沒有惡的動機,卻容易行惡之事。
對司馬南的很多粉絲來說即是如此,他們並沒有一個清晰的世界觀、價值觀,只是隨波逐流地活著。關注司馬南,對他們來說只是一種慣性的動作,而不代表一種思考和立場。
如果我的粉絲當中也有這樣的人群,抱歉了,並非要冒犯你們,我只是在分析一種社會文化心理。
在他們看來,批評美國代表著一種絕對的正確,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所以他們其實並沒有真正「反美」的立場,如果他們的子女去美國留學,他們依然會很興奮自豪。這與批評美國是不衝突的。
對他們來說,批評美國這件事情,更像是一種樸素的道德觀念,而不是一個立場、是非觀念。
所以司馬南日復一日地批美國、講述美國的負面情況。他們也日復一日地聽,這只是一種生活習慣罷了。司馬南也正是利用了這種潛意識。
再往根源說,就是他們的觀念中,缺乏基本的價值尺度。
比如一個價值尺度是:華盛頓是一個偉大的人物,並不是因為他帶領美國獨立,而是因為他建立了權力制衡制度,將權力關進籠子,並且通過憲法保障公民權利。
這個價值尺度的缺失,導致人們對政治人物的評價標準,成為一種含糊不清的東西。比如權力制衡就被完全忽略了,在他們看來只要帶領民族獨立的,就是偉大人物,至於後來做過什麼,都不重要。
再比如一個價值尺度:判斷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要先看主體結構、主要狀態,然後再看一些附加的社會問題。
但缺失了這個價值尺度的人們,就會被司馬南帶著跑,無論你說什麼,司馬南都是一句話——「美國的毒品和槍擊泛濫」。看似無法反駁。
但擁有價值尺度的正常表述則是:美國是世界上最具有科技創新精神的國家,擁有著全世界最自由最規範的市場體系,美國在近一百年都是世界上最發達的國家,並且帶動了整個世界的發展。不過,美國社會也有毒品和槍枝泛濫的問題,需要重視和改進。
但司馬南們總是避重就輕,前面幾句常識他們是從來不會講的,他們永遠只講毒品和槍擊兩件事,好像美國除了毒品槍擊,就一無是處了。
他們也不講美國的大企業創新和盈利能力有多牛,只跟你說美國靠美元收割世界。
所以總結下來,具有「平庸之惡」的民眾不愛思考、缺乏基本的價值尺度,更缺乏最基本的常識。司馬南則拼命強化他們這一點,不斷放大他想要放大的東西,引導他的信眾更加平庸,成為極端民族主義思潮的基本盤。
我看了下司馬南的一些視頻,發現了他的一些流量密碼。最基本的當然就是捧中批美,凡西方就一定是負面的、有害的、威脅的。除此之外,還一直透露著對個人崇拜的懷念、計劃經濟的暗許,等等成套的價值觀。
這是一種惡嗎?當然是。司馬南引導人們仇恨美國和西方,指鹿為馬、黑白不分,明明西方創立了現代文明的一切——無論是科技還是制度,但他卻利用大眾的平庸,和他狡猾的詭辯術,將美國和西方渲染成邪惡的形象。這些,都對中國的自身發展有害無益。
比如他的一個經典詭辯:如果我們西方化,西方就能接受我們嗎?他的暗含意思是不需要學習西方的先進之處。
我給出的答案是:確實不一定,因為國家競爭有時候是超越意識形態的。但這並不能構成我們不學習西方先進之處的理由。
比如套用在俄羅斯身上:蘇聯解體後西方確實沒有接受俄羅斯,但俄羅斯不能因為西方不接受自己,就拒絕自身的進步和改良。
很多人,都是繞不過這個彎的。
司馬南們總是擅用這種套路:先將國際紛爭樹立起來,然後偷換概念——不應學習西方的先進之處。
如果不是改革開放、加入世貿組織之後受到西方的正面影響,我們大部分人還在刨土吃。這樣的基本常識,也被司馬南們悄悄抹殺了。
除了以上,司馬南還提供大量的「情緒價值」。
對年輕人來說,只有價值觀的一致,才會促使他們關注一個大V。比如,「愛國正能量」的人群和喜歡批評的人群,就會有非常明顯的分界。我的粉絲當中雖然也有司馬南粉絲,但極少。
所以,司馬南的粉絲當中,我想50後、60後人群恐怕是主力。不過,此人現在對話題流量的把握可謂精準,應該也是吸引到了一大波年輕人粉絲。
他能有那麼多粉絲,除了擅長詭辯和指鹿為馬,還有個秘訣就是擅長提供情緒價值。
有一些司馬南的粉絲,一天不聽他的節目就不舒服,如同成癮一般。這一方面是因為司馬南確實口才和語氣很「引人入勝」,讓信眾們聽著舒服。另一方面,司馬南的整套話語體系,都提供了一種「思維舒適圈」。
也就是說,他的觀點是最符合主流宣傳的、最安全的,長此以往,就成了一種「政治正確」,而司馬南其實就代表了「真理」。
比如,愛國。愛國確實是政治正確,但司馬南們定義的愛國是扭曲的,約等於自戀、自大和貶低他國。
這也是為什麼我經常看到一些人,根本就無法理解批評也是愛國的一種方式。因為他們在以司馬南為代表的輿論體系鋪天蓋地的宣傳下,早已忘了批評這件事情的正當性,還以為批評就是錯誤甚至邪惡的。
於是,無休止地自大自戀和貶低他國,就成了一種「思維舒適圈」,但凡走出這個圈子開始思考,就是難受和痛苦的。
很多人看司馬南的視頻,並非多麼強烈地贊同他的觀點,他們其實甚至都沒有經過腦子思考那些觀點。他們只是收穫一種安全感——因為司馬南代表著絕對正確,那他無論說什麼,都會帶來一種輕鬆和愉悅。
相反,批評的聲音就會更加刺耳和不適。他們也未必就會覺得批評是錯的,但會本能地逃避批評,轉而進入司馬南提供的精神安樂窩。
以上就是司馬南們的兩大法寶:利用大眾基本常識的缺乏和對安全感的渴望,不斷提供很爽的內容,讓人們欲罷不能。
抵禦司馬南們的輿論場,很難,因為傳播理性總是不易的。但我們至少要讓更多人了解一些常識和全世界基本的文明觀:
文明不僅屬於西方,它還屬於全世界;文明就是指對權力的監督與制衡,是指公民的權利與自由,是法律的公正和正義。
沒有人能說追求以上這些原則是錯的,所以這就是文明——屬於全人類的文明標準。
在國際政治中,與文明為友不一定會走向繁榮,因為一個國家的發展有很多制約因素;但與文明為敵,則一定會走向沒落和苦難,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什麼時候司馬南的粉絲開始減少,我們才能真正走向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