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27日,靠近中國吉林圖們邊境的朝鮮士兵在搬樹枝。(Pedro Pardo/AFP via Getty Images)
朝鮮正派兵前往俄烏前線作戰,引起世界各國聚焦,也被視為跨越了一道紅線。朝鮮參戰,目前還看不到很快打破戰場總體僵局的可能,但後續的連帶影響,特別是在多大程度上會牽動國際戰略格局,仍值得關注。
俄軍兵力難以支應多條戰線
據悉,1.2萬朝鮮軍隊正在俄羅斯境內接受訓練,白宮確認至少3,000名朝鮮軍人抵達了俄羅斯東部,烏克蘭則稱朝鮮軍人開進俄羅斯的庫爾斯克地區(Kursk)。
俄軍為了保持在烏克蘭東部的連續攻勢,不願大量分兵回援庫爾斯克,至今無法趕走烏克蘭的反攻部隊。莫斯科最初的命令是10月1日前擊退入侵庫爾斯克的烏克蘭軍隊,類似的命令只能不斷向後推遲時間。
冬季即將到來,如果俄軍始終不能完成任務,進入冬季後行動的困難會更大。俄軍在庫爾斯克地區部署了約5萬兵力,未能形成對烏克蘭軍隊的碾壓攻勢,雙方仍你來我往、互有攻守。莫斯科難以抽調更多兵力,估計準備把一些朝鮮軍隊投入庫爾斯克,可以解釋為朝鮮軍隊沒有入侵烏克蘭。
俄軍在烏克蘭東部繼續取得緩慢進展,同樣急迫地想在冬季之前擴大戰果,但急功近利也導致了傷亡數字不斷增加,朝鮮軍人下一步也有可能被填入烏克蘭東部戰線,那就等於參加了侵略烏克蘭的戰爭。
俄軍在烏克蘭哈爾科夫北部的攻勢逐漸陷入停滯,大半兵力應被重新部署到庫爾斯克。俄軍總體兵力雖然占優,但也無法在多條戰線上同時保持強攻態勢。朝鮮軍隊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參戰的。中共軍隊也存在參戰的可能性,但尚未動作。
2024年10月25日俄烏戰爭戰略態勢圖。俄軍繼續在烏克蘭東部多線進攻(紅色箭頭)。烏克蘭軍隊仍占據俄羅斯庫爾斯克(Kursk)部分地區(綠色箭頭)。(英國國防部)
1.2萬朝鮮軍隊能打多久?
最近一次烏克蘭飛彈襲擊中,有俄軍軍官和朝鮮軍官一同被炸死,表明朝鮮軍隊已在觀摩戰場。此前,朝鮮僅宣稱派出工兵,如今準備直接赴前線參戰。
俄軍在烏克蘭戰場已經傷亡約60萬人。從2024年5月俄軍加大攻勢以來,每日傷亡平均超過1,000人。英國國防部評估,俄軍9月份平均每天傷亡1,271人;當月應總計傷亡約3.8萬人。
按此推算,朝鮮軍隊的1.2萬人若被投入前線,理論上只能維持10天,基本就會被消耗殆盡。這是按多條戰線的總體計算,如果朝鮮士兵僅被部署在某一條戰線上,應可維持長一些的時間。俄軍不珍惜士兵的生命,更不會吝惜把朝鮮軍人放到最前沿當炮灰。朝鮮士兵若被指揮官強迫搞人海戰術的衝鋒,估計死得更快。
除非金正恩不斷派出更多軍隊參戰,否則目前進入俄羅斯的1.2萬人對戰場的影響估計有限。朝鮮軍隊除了當炮灰,其戰力恐怕比不上俄軍,莫斯科大概也沒指望朝鮮軍隊真能帶來戰局的重大突破。
2017年4月15日,平壤閱兵式上展示的朝鮮軍隊坦克。(STR/AFP via Getty Images)
朝鮮軍隊有多大實力?
朝鮮陸軍現役約102萬人,另有特種作戰軍約20萬人。朝鮮從現役地面部隊的122萬人中調派1.2萬人加入俄烏戰場,約占1%,比例並不高。
朝鮮軍隊人數雖然眾多,但裝備較差,仍在普遍使用和仿造前蘇聯的一些重武器。朝鮮軍隊的主戰坦克是前蘇聯的T-62或仿製品,其次是T-54/55坦克,裝甲車同樣落後;火炮、火箭炮沿用了前蘇聯的制式,因此擁有大量152毫米炮彈和火箭彈庫存,可以提供給俄軍。
朝鮮軍隊參戰,重武器拿不出手,俄軍只要炮彈、火箭彈或一些飛彈,還有輕步兵的兵員,其他的不會要。朝鮮軍隊普遍使用俄制AK-47或AK-74突擊步槍的仿製品,對俄軍配發的同類武器不會感到陌生。俄軍只需要朝鮮士兵端著槍往前沖就行了。
朝鮮軍隊在俄羅斯境內訓練,應主要訓練輕步兵突擊和戰壕爭奪。朝鮮軍隊的訓練一直模仿俄軍,但自從韓戰後,並未參加過大規模戰鬥,實戰經驗極其有限。朝鮮資源匱乏、經濟落後,日常實彈射擊訓練恐怕較少。朝鮮軍隊與中共軍隊的性質相同,主要保衛獨裁者的安危,隨時準備把槍口對準政敵和老百姓;其次才是對外作戰。
朝鮮約20萬人的特種作戰軍,數量不少,裝備應該好些,訓練強度也會大些,但不知是否都能吃飽飯。這些所謂的特種作戰軍,與各國的特種部隊還不能同日而語。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前線偵察和陸地、海上滲透,準備深入韓國境內進行大規模破壞、襲擾,基本上有去無回,因此更像是敢死隊。朝鮮大量的特種作戰軍應同樣使用人海戰術,根本不會關心士兵的死活。
朝鮮軍人進入俄羅斯、再到前線,應該能吃飽飯,但每月估計只能領到2,000美元軍餉的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會被金家政權拿走。朝鮮軍人被洗腦,但也知道上前線喪命的概率很大,被逼叛逃的可能性會增加,這興許是靠譜的活路。
2018年9月9日,平壤閱兵式上列隊行走的朝鮮軍隊士兵。(Ed Jones/AFP via Getty Images)
朝鮮用士兵的命換錢和武器
中共和朝鮮軍隊都不在意士兵的生死。毛當年下令出兵朝鮮,戰損百萬人,最後也打不過三八線,才被迫接受停戰。
朝鮮此次出兵不同,金正恩知道大多數士兵回不來,估計也沒指望朝鮮軍隊真能打勝仗,但會像中共一樣宣傳勝利。
當年的韓戰,朝鮮軍隊曾快速推進,結果大部被圍殲。中共出兵後,實際是主要的參戰方,朝鮮是否願意停戰,只能聽中共的。如今朝鮮軍隊參戰,要聽命於俄軍、當炮灰,是配角,也左右不了停戰時間表。
金正恩應該打算讓軍隊獲得一點實戰經驗,但更多是希望換取俄羅斯的軍事援助,包括戰鬥機、防空系統、飛彈和衛星技術等;可能也和中共一樣,想要俄羅斯的核潛艇技術,順便再賺點俄羅斯的軍餉。
朝鮮既然出兵了,俄羅斯也會提供一些糧食、油料等基本物資,平壤就不用只看北京的臉色了。
平壤不大可能得到清單上所有東西,但總會得到一些,主要用朝鮮士兵的生命來換。朝鮮向俄軍提供了大量炮彈,但庫存見底後,恐難以再持續大量送出;想要更多東西,就只能用人命來換。金家政權當然不在乎。
2024年10月21日,韓國首爾街頭一個報欄內的報紙報導了俄朝軍事合作的內容。(Anthony Wallace/AFP via Getty Images)
朝鮮能出多少兵?
莫斯科希望朝鮮出兵越多越好,平壤也希望儘量多地換來武器、相關技術、物資和現金,但最終能派出多少人還是未知數。
假如金正恩完全無所顧忌,源源不斷送出更多士兵參戰,對俄烏戰爭將會帶來較大影響,至少可能導致戰爭延續。俄軍在戰場上占有優勢,但戰損太大,若能有朝鮮的兵力補充,就有資本拒絕和談或提高要價。
朝鮮地面部隊約122萬人,若派出10萬人參戰,比例也低於10%,似乎能及時得到補充。然而,10萬人或更多人遠赴俄烏戰場,平壤對內恐怕就瞞不住了。
據悉,被派出的朝鮮士兵家屬被集中控制,1.2萬士兵的直系家屬可能是3萬—5萬人;但非直系親友、鄰居、朋友等可能十幾萬,就不好控制了。若10萬人參戰,直系家屬可能是30萬—50萬人;非直系親友、鄰居、朋友可能上百萬,將很難控制。
沒有不透風的牆,朝鮮軍隊、老百姓知道無端參戰的信息後,必然會議論紛紛。兒子回不來的、音信皆無的,父母、兄弟姐妹當然壓抑不住,想討個說法;還沒參戰計程車兵也會人心惶惶,家裡都會跟著擔心,將普遍質疑金家政權的盲目決定。
朝鮮軍人和烏克蘭打仗、送死,與保家衛國卻沒有半點關係。雖然平壤政權必然壓制異音,但也等於在給自己製造一大隱患,不可能不擔憂。因此,在出兵多少的問題上,金正恩並非可以毫無顧忌。
平壤一直試圖和美國、西方直接打交道,但盲目出兵的結果,很可能將面臨更嚴厲的封鎖,最終雞飛蛋打,得不償失。
2024年9月30日,烏克蘭軍隊操作自行火炮在頓涅斯克前線向俄軍陣地開火。(Genya Savilov/AFP via Getty Images)
朝鮮參戰的反效應
莫斯科也知道跨越了紅線,因此讓朝鮮士兵換上俄軍服裝,但無法掩人耳目。既然朝鮮能出兵參戰幫助俄羅斯,其它國家也可以出兵幫助烏克蘭,若北約就此出兵,或變相出兵,下一步的戰局就難料了。
目前最直接激烈反應的是韓國,已宣稱準備加入軍援烏克蘭的行列。美國曾從韓國借過20萬枚炮彈,轉給了烏克蘭。如今,韓國可能直接把炮彈送到烏克蘭。歐盟承諾了500億美元以上的軍援,正苦於無處下單,若韓國願意承接,烏克蘭的炮彈緊缺狀況可能進一步緩解。韓國能大量生產155毫米炮彈,還有數十萬枚105毫米炮彈庫存。韓國生產的K-9自行火炮已獲得了大批國際訂單。
美國、德國對軍援烏克蘭一直有保留,美國不願放鬆烏克蘭使用美國飛彈打擊俄羅斯境內的限制,德國也不願提供金牛座飛彈。如今俄朝打破紅線,美國和北約類似武器限制解除的可能性將大增,甚至提供更先進的武器。
多國承諾向烏克蘭交付F-16戰鬥機,但飛行員培訓嚴重滯後,飛機無法很快交付。若沒有合適的飛行員,F-16戰鬥機在烏克蘭的機場就是俄軍飛彈的靶子。北約退役的飛行員可以直接加入烏克蘭空軍,但估計也被限制,現在北約可能順勢開綠燈,那麼烏克蘭的空中戰力將大增。
朝鮮軍隊參戰可能帶來不少直接的反效應。另一大間接效應是,俄烏戰場和潛在的印太戰場被進一步拉近,北約和美國印太盟友的聯繫將更加緊密。俄羅斯東西兩線受敵的風險加大,朝鮮半島形勢加劇惡化。
中共似乎剛剛讓步,與印度緩和了邊境局勢,但東北亞變得更加緊張,中共仍面臨多條戰線,偏偏自己還在南海搞事。
第三次世界大戰可能發生的擔憂變大了。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現在無疑需要更多負責任的國家勇敢地站出來制止戰爭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