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西里約熱內盧舉行的為期兩天的二十國集團(G20)領導人峰會上,經過多次起草和語言修改,巴西支持的一項歷史性條款進入了最終宣言:對超級富豪徵稅。
據外交部網站公布的「二十國集團領導人里約熱內盧峰會宣言(摘要)」(下稱「宣言」)顯示,讚賞二十國集團(G20)成員進行的稅收改革。
在完全尊重稅收主權的前提下尋求合作,確保對超高淨值人群有效徵稅。應對經濟數位化對稅收的挑戰,在聯合國就制定國際稅收合作框架公約及其議定書開展建設性討論。
根據超級富豪徵稅建議的提出者之一、法國經濟學家祖克曼(Gabriel Zucman)的測算,如果向全球最富有的3000名億萬富翁的收入徵收最低2%的財富稅,預計每年稅收金額將達到2000億至2500億美元。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家對外開放研究院研究員、巴黎索邦大學博士生導師趙永升在進行此方面專項研究,他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該類別徵稅,是法國率先提出,並依託經合組織(OECD)等國際機構進行架構設計和實施的,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稅基侵蝕和利潤轉移(BEPS)問題引起了全球政治領袖、媒體和社會公眾的高度關注,未來該問題也將繼續在OECD等國際組織的框架內進行討論。
出爐始末
通過宣言可以看到,向超級富豪徵稅和為消除全球收入不均並給應對氣候變化的資金尋找來源是緊密相關的。
作為今年G20的輪值主席國,今年2月,巴西在G20財長和央行行長會議上提出了向超級富豪徵稅的建議。根據祖克曼測算,該稅種會影響到全球約3000名最富裕富豪,譬如在拉丁美洲,潛在徵稅對象為100名左右。
如果以巴西作為例子,對巴西最富有的0.2%人口進行徵稅,額外收入為419億雷亞爾/每年。根據其測算,這可使巴西科技部預算增加三倍,令巴西環境和氣候變化部的預算增加十倍。
在10月24日舉行的另一場G20財長和央行行長會議上,G20財長重申了在向超級富豪徵稅方面進行合作的願望,這也令該稅收問題成為G20峰會上的關注重點之一。
雖然巴西的提議得到了法國、西班牙、哥倫比亞、比利時和南非等G20經濟體的支持,但是也面臨著一些國家的反對,譬如美國和德國。
據悉,在宣言發布前,該計劃在最後一刻仍然面臨一些反對意見。譬如,阿根廷總統米萊公開反對這一提議,但最終在其他國家的一致支持下讓步。
西班牙財政部長奎爾波(Carlos Cuerpo)18日表示:「如果我們仔細聆聽過去幾年中許多選舉的結果,就會發現我們的公民一直在要求重新分配財富。因此,我們必須以某種方式作出回應。」
如何邁出第一步
在給出方向後,如何邁出實質性第一步?
宣言顯示,合作可以包括交流最佳做法,鼓勵圍繞稅收原則展開討論,制定反避稅機制,包括應對潛在的有害稅收做法。我們期待在依靠相關國際組織、學術界和專家的技術投入下,在G20和其他相關場合繼續討論這些問題。
宣言並稱,鼓勵BEPS下的包容性框架(IF)考慮在有效的漸進式稅制框架內解決這些問題。
奎爾波則表示,第一步將是建立一個國際公認的超級富豪個人收入和資產資料庫。
樂施會在此前發布的報告中統計,過去10年全球最富裕1%人士的財富增加了42萬億美元,但針對富翁的稅收卻降至歷史低點,目前全球億萬富翁繳納的稅款不到其財富的0.5%。樂施會統計顯示,G20經濟體中的億萬富豪人數,占了全球的近五分之四。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有些富人沒有繳納稅款,只是採用了避稅策略。
趙永升對第一財經記者解釋道,近年來各方一直在OECD的框架下,針對避稅進行國際稅改合作。具體而言,2015年,BEPS15項行動計劃最終成果發布,並自2016年1月1日起全面實施,國際稅收治理正式邁入BEPS1.0時代。
2019年1月,BEPS包容性框架再次提出「雙支柱」國際稅改方案,宣告BEPS2.0時代的開啟。
在避稅方面的國際合作,一方面是上述針對企業的,主要涉及雙重計算、避稅天堂等,目前已經取得了一定進展。但另一方面,趙永升表示,針對個人的是有些複雜的,其一在於,各國財富結構狀況非常複雜,且超級富豪比企業實體的財務狀況更難追蹤,除非能夠達成「聯合全球追稅」的某種全球合作,否則無法達成目標。
以法國為例,此前法國想要徵收富人稅,最終很難實現。趙永升對記者解釋道,奧朗德政府上台後,曾經表示要對年收入百萬歐元以上的高收入群體徵收75%的「富人稅」,後來悄悄改為以家庭百萬歐元以上為單位計稅,但這一正式名稱為「特別團結捐稅」的稅種沒能團結法國民眾,反而迫使一些法國富人通過入籍外國來避稅。
他舉例道,法國著名演員迪帕迪約,先是想要改為比利時籍,後為避稅申請了俄羅斯國籍,當時的統計顯示有不少法國富人都申請了英國或瑞士國籍,最終奧朗德政府在此方面不了了之,「一問一個不吭聲了」。目前法國由於財政困局,又考慮開徵富人稅,法國國內的統計是會涉及3萬-6萬人,「但我個人認為其實施可能性較差,法國國內本身已經缺乏投資資本,目前開徵該稅種,不利於吸引對法國的投資。」
趙永升總結道,總體而言,一方面伴隨全球化加深,全球稅務合作勢不可當,但另一方面,全球政經局面錯綜複雜、變量很多,對富人徵稅通常會受到左翼政府的歡迎,但在川普政府和美國共和黨人即將上台執政的國際大背景下,是否真正能夠推動全球富人稅開徵,有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