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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的國力,都用在了製造祥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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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唐年間,都城的幾個石匠在半夜裡接了一單急活:到刑部牢房內外的地面上鑿兩個印跡。

帶著鑿刀錘頭的工匠趕到時,地面上已經畫好了草圖,是兩個五尺長的赤足腳印,要求鑿深兩寸,務必於凌晨前完工。

刑部是關押重犯之地,地面鋪的都是結實耐用的青磚;尤其是囚室內,為防死刑犯挖洞逃獄,用的是厚達尺許的青石板。

時間緊任務重,所幸開的工錢優厚。石匠們緊鑼密鼓地忙乎了一夜,終於趕在雞叫前,做完了工程。

工匠們領到工錢的同時,還分發到幾塊麵餅,說明是皇家賞賜,宮廷配方,吃後能延年益壽。

工匠回到家吃了後,便即七竅流血而死。其中有一個捨不得獨享,平均分給了老婆和兒子,結果全家暴斃。

二、

第二天一早,典獄長神情莊重地上奏武則天,刑部發生異兆:半夜裡,一個金甲神人光降,獄卒們驚醒後,聽到神人發出金石般的聲音:天后主政後,民風純樸,澤被天下。連囚徒們都被感化,紛紛棄惡從善,天后聞奏大喜,基於實事求是的精神,還是率領文武百官,要做個實地考察。

果然牢房外的青磚上,五尺長的足跡赫然在目,五隻腳趾深達數寸。在近400囚犯齊呼萬歲聲中,有人驚呼牢房內也發現了足跡。

武后親臨牢室,堅硬的大理石地面,同樣有深陷兩寸的印跡。經專家鑑定,一左一右,只有神仙駕臨才有些功力,絕非凡人所為。

400犯人異口同聲:昨晚子時,他們共同目睹了高達數丈的金面神人,矗立於天地間的偉岸風采。

為首幾個囚犯匍匐在地,象被幸福的閃電擊中一樣,全身顫抖地說:天神與他們都發生了心靈感應的共振,安慰他們說:女聖臨世,聖德化育草木,爾等諸人將被天地未有之恩澤。

但跟著又痛哭流涕地表示:

自天后主政,他們的暴戾性格一掃而空。原來的獄霸天性大變,如同訓練有素的家政服務人員一樣,對新進犯人關懷照顧得無微不至。獄友們謙遜有禮,和諧成了一家親人。他們在獄中服刑,逍遙快樂得都不想出去了。

武則天喜笑顏開,對他們溫言撫慰。回宮後,褒獎了典獄長,連升數級。下旨大赦天下,讓400囚犯重歸家園,造福桑梓。

三、

石匠中有一位過於勞累,對皇家的恩賞沒顧得吃。得知幾位同事突然暴病身亡後,急忙收拾細軟帶上一家老小逃離京城。但出城沒多遠,就被一夥盜賊劫殺。

收到石匠的首級後,典獄長終於將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

長年從事司法工作,他當然知道有一部《唐律疏議》,對造假,詐稱祥瑞的活動懲治極重:普通案件可判兩年流刑;影響惡劣,構成欺君之罪,會招來滅族之禍。

躺在炕上,他慶幸大功告成之餘,也不免心生怨意:如果嗅覺靈敏,早些時候動手,哪至於冒這麼大風險,下這麼大的本錢,造這麼大的聲勢?

啥事都要有前瞻性,才能事半功倍啊。

早先,有個姓朱的草根神棍,自稱夢中能通玄。他向天后報喜,說夢遇天神,告訴他當今天后有800年壽命,比彭祖還福澤深廣。

年近古稀的武后大喜,升他做拾遺,進入朝廷正編,吃上了皇糧。

數日後,他又在夢中看到天后白髮返黑,落齒重生。再數日,他上報路過登封時,聽到中嶽嵩山發出普通人聽不到聲音,「天后萬歲」的次聲波,在群山中久久迴蕩。

這兩輪喜報,讓他一步登天,進入了權力最高層。

你瞅瞅,在武后厚愛祥瑞的初級階段,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抓住火箭提升的機遇,不用下一毛錢的成本。

但是在夢中製造祥瑞的智慧財產權只屬於老朱,比貓畫虎,拾人牙慧的,就再沒這機緣。

四、

老朱作為先驅,他的成功雖然不能複製,但卻為急於升官發財的後者,提供了一個思路,一條捷徑。

襄陽有個姓胡的無賴捉到一隻大烏龜,用紅漆在龜肚下寫了「天后萬萬年」五個字,面呈聖上。

市井小民活做的粗糙,字寫的象三太一樣不成章法。一個耿直的官員實在看不過眼,用小刀一刮,紅漆全部脫落。

但武后卻沒以欺君之罪法辦,說他雖然造假,但初心良善,忠君之心不容置疑。

從這件事上,人們都摸到了風向:《大唐疏議》的尺度掌握在天后手中,只要迎景合時,自然履險如夷。製造祥瑞這工作,只要下功夫做到精細,豐厚恩賞的大門還是暢開的。

於是這個在洛水中撈到了石頭,刻著「聖母臨人」,那個在文水縣無意中找到一塊石碑,雕著「武興」二字。

這兩件作品得到了武后的嘉獎,但後繼者邯鄲學步,就再不能激發聖恩的小興趣了。

刑部的典獄長審時度勢,認識到祥瑞的製作已經過了草創期,只有動用大手筆,做一場成本高昂的風險投資,才能刺激到天后日漸麻木的神經。

於是一場前所未有,聲勢浩大的天神顯靈,隆重推出。

五、

典獄長的風投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回報,但卻把後進者的門檻抬到了空前絕後的高端,這讓赤膽忠心更難找到衝破口。

再難的事,也難不到有心人。

宏大敘事既然走入絕境,但是轉變思路,另出機杼、別開蹊徑,還是有以小博大的可能,畢竟開發頭腦是第一生產力。

一天,東海刺史上書朝廷:在天后以孝治國的光輝思想照耀下,東海的民風發生了翻天履地的改變,湧現了一大批孝敬父母的先進模範。其中最為突出的,就是名叫郭純的普通青年。他的母親離世後,每天在院子裡大放悲聲。哭到痛心處,引得天空中的飛鳥聚焦庭院,為他致哀。這種上古時代感天動地的純孝,只有聖人臨世,海清河晏才會出現。希望天后予以表彰。

武后看了,心裡犯了嘀咕:這不會又是舊戲翻新吧?

前段日子河東縣令上表,說有個姓王的孝子發現自家的貓,哺育自家的狗兒子;狗也不含糊,抱著貓的幼崽愛心無限地餵乳。說是聖上教化萬民,連貓狗畜生都被感動。

我下旨重賞後,才聽到老臣勸諫,說動物互乳是一種天性,姓王的故弄玄虛,貓狗小崽抱來換去,假造妖蛾子。還拿後宮的寵物做了實驗,讓我顏面盡失。

在武后身邊,有一批正直的老臣,對祥瑞的資質審查把關很嚴,輕言輕信,鬧不好又要被鄙視一把。

但東海刺史信誓旦旦:這是臣下親眼所見,小郭天性淡薄,決非譁眾取寵之輩。直到現在他本人還渾然不覺,全是街坊四鄰暗中看到後,上報於我。我做過現場勘查,如有弄虛作假之處,願以項上人頭擔保。

武后竊喜之下,先下旨嘉獎,再將小郭召進京城仔細詢問:聽說您的哭聲感動了禽鳥,現在就在我宮裡給哭個,讓老胡塗的大臣們感動一把。

小郭木頭木腦地:這可不行,要招來麻雀,只有在我家才行。

天后:這是怎麼回事?你的哭聲發自至誠,與我的德化萬物異曲同工。難道我後宮花園裡珍禽的思想覺悟,還沒你們東海麻雀高?

小郭耐心解釋:我以前準備哭的時候,提前在院落中撒些米粒飯屑,引來麻雀以助雅興。時間長了,只要哭聲一起,就是不費稻米,它們也飛來覓食。條件反射的原理,我在初中就學過。您要想看,得讓我在宮中排練個把月。

武后恍然後,心有所感,囑咐小郭:現在你是朝廷樹立的純孝標兵,這秘密要爛在肚裡,決不能對外講。我如果聽到一點風聲,把你砍了不說,還要挖你家祖墳。

小郭面如土色:您老放心,我就是不怕砍頭,還要顧及九泉之下的父母呢。

數月之後,有大臣急匆匆上奏:明堂之上有鳳凰落在梧桐樹上,趕也趕不走,跟隨的有無數朱雀。您趕緊去看看吧。

天后率眾而來,果然一隻五彩斑斕的大鳥引吭高歌,數萬隻紅頭小鳥翩翩起舞。

知識淵博的專家向人解釋:這鳳凰就是您的象徵,朱雀就是我們臣子。您只有順應天意,身登大寶,這些神鳥方能隨願而去。說完帶頭撲翻在地,口呼萬歲。

萬般無奈之下,武則天只有答應開國稱帝。御口一開,果然鳳凰飛身而走,群鳥四散而去。

六、

天后如願稱帝,借勢於鳳凰朱雀的祥瑞。

但是民間無知小人,還是不顧事實地編排流言。說所謂鳳凰只是養熟了的,經過加工的孔雀。朱雀是染了頭頂的斑鳩。孔雀是受到鼓樂招喚,斑鳩的馴養耗費了數噸的大米飯。條件反射這事,你以為我們不懂啊?

對這些謠言,女皇恨得咬牙切齒:我大周帝國讓你們吃飽了飯,閒得沒事無中生有啊。

她盼望來一個非人力的奇兆,象三株口服液一樣地,讓臣民們心服口服。

果然神皇登基,不愁天地神靈來配合。

新豐縣恰到好處地發生了8.0級的大地震,房屋倒塌不在話下,重要的是東南方從地面上冒出一座小山,初時只有六尺高,後來跟有了生命似的迎風而長,不數日高達300多尺。

當地士紳抓住機遇紛紛上書:這是女皇上位後,發生了天地感應,大地激動之下,噴出一座小山來呈現祥瑞。

武則天大喜過望:這可是亘古所未現的天地異象,足以給那些人工造假的造謠生事一記響徹雲霄的耳光。

她下令將此山命名為慶山,改新豐縣為慶山縣。將奇山隆現的奇觀,讓史官濃墨重彩地詳細做了記錄。

在舉國歡騰,萬官朝賀聲中,一個姓俞的民間老中醫,卻發出了刺耳的雜音:

天地和人體一樣,身上有了毒氣就會長出膿包腫瘤。現在我大唐被女人篡位,相應於人體來講就是陰盛陽衰。人體陰陽失調會百病纏身;天地陰長陽消,會出現惡兆。

女皇大怒,召來老中醫,質問受何人指使,來誹謗朝政。

老中醫卻不慌不忙地攤開家藏發黃的典籍:這可不是老朽胡說,書上都這樣寫著,我可沒誇大其詞,不信您看看。

史官一翻,果真如此。

女皇惱羞成怒:你這樣添堵,是不是活膩了,不怕滅族嗎。

老中醫坦然一笑:明明是天災,你卻拿喪事當喜事來辦。你也不看看地震引發多少草民流離失所,死傷無數。擱以前,出了這天譴異變,皇帝是要下罪己詔的。我一生無家無室,治病救人無數,而今跟您一樣年至古稀,哪裡還怕什麼死?你把我殺了,正好成全我青史留名。

女皇渾身哆嗦:哪有那麼便宜的,我把你流放到嶺南荒蠻之地,受盡苦難而死。

老中醫:太宗在位時就說過,真正的祥瑞是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我死不足惜,只怕你這麼鬧騰下去,一旦大權旁落,是要被囚禁起來的。

(本文純屬戲說,與史實多有不附之處。)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凱迪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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