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3月,河北邢台大地震,劫夫奉命前往參加抗震救災。在賑災現場,他遇到了周總理。周總理招呼他說:「劫夫,我最喜歡你的《大路上》了,你的四段歌詞我都會唱。」說罷,周總理還真的昂首挺胸唱了幾句。
受此鼓舞,劫夫在災區創作了後來風行一時的《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
劫夫原名李雲龍,1913年出生於吉林農安。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東北淪陷,不甘作亡國奴的李雲龍積極參與抗日活動,被警方追捕,流亡青島,投奔時任青島民眾教育館館長的表兄張俊圖。
此時的李雲龍,並未像後來井噴似的創作歌曲,而是用筆描繪了大量的漫畫,在多家刊物上發表。他最喜歡的筆名是「劫夫」,表示「劫後一夫」,以此寄託對家國淪陷的深切悲痛。
後來,因任期屆滿,表兄張俊圖不再擔任民眾教育館館長職務,李劫夫也因此離開了教育館。失業期間,李劫夫經人介紹去了江蘇路小學擔任美術、音樂代課教員。
1936年春,李劫夫換了一所學校,被黃台路小學聘任為美術、音樂教員。
1937年抗戰爆發,李劫夫離開青島,在南京逗留了幾個月後去了延安,在八路軍西北戰地服務團擔任美術組組長,從事木刻和漫畫創作。此後他的創作方向,開始向音樂轉移,創作了《歌唱二小放牛郎》等一大批抗日歌曲。
1953年4月,在中央人民政府高等教育部頒發的校長任命書上,李劫夫出任東北音樂專科學校校長,1958年,東北音樂專科學校改名為瀋陽音樂學院,李劫夫成為第一任院長。
在他的領導下,從這裡走出了像傅庚辰、臧東升、羊鳴、谷建芬、雷雨聲這樣的著名音樂家。
文革中,劫夫緊跟時代,為毛澤東公開發表的所有詩詞譜曲,將毛教員那些散不成詞、律不成韻的語錄,配曲成「語錄歌」。這些歌曲被廣泛傳唱,深入人心,許多戴袖章的紅衛兵,就是唱著他的語錄歌造反抄家甚至投身武鬥的。
即便如此,像李劫夫這樣的「紅色音樂家」,文革初期也曾一度受到衝擊,被批鬥抄家,搞得心驚膽戰。但很快他便受到中央文革力保而留在了北京,在為《毛主席語錄》嘔心瀝血作曲之外,他還與黃永勝一家密切了往來,這種關係使他後來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他與黃永勝1943年就認識了。當時李劫夫任八路軍晉察冀軍區第三軍分區「衝鋒劇社」的副社長,黃永勝是三分區的司令員,是劫夫的頂頭上司。1960年代初,李劫夫把黃永勝12歲的兒子黃春躍招到瀋陽音樂學院學習音樂,並讓他住到自己家中。因為這層特殊關係,項輝方讓兒子黃春躍做了劫夫的乾兒子。
所以劫夫1967年在北京期間,也常住黃永勝家。兩家人在交往中變得非常親密,劫夫的妻子張洛與黃永勝的妻子項輝芳更是以姐妹相稱。
1968年,葉群委託項輝芳幫林豆豆找一個非幹部子弟的對象,項輝芳就問張洛能否在文藝界找找。後來張洛還真在文聯物色了一個小伙子,先帶給項輝芳和葉群目測合格後,葉群才決定讓林彪也看看。
接下來,葉群便安排了一個林彪接見革命音樂家李劫夫的活動,讓文聯來的小伙子冒充劫夫的助理一同參加接見。這是劫夫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林彪。回家後,兩口子夜不成眠,沉浸在激動之中,當晚便給林彪寫了一封感謝信,表示要永遠忠於毛主席和林副主席。這封信,後來被鑑定為是向林彪表達忠心的「效忠信」,成為劫夫永遠無法擺脫的罪證。
生活中,人一旦進入某個圈子,會覺得非常榮耀。而當這個圈子突然出了問題,它會如同雷區,處處引爆地雷。1970年的一天,張洛在李作鵬家裡做客,偶然看到林彪寫的那首《重上井岡山》,便隨手抄了下來,帶回瀋陽交給了劫夫。為毛澤東詩詞譜曲譜上癮了的劫夫,也拿這首《重上井岡山》譜了曲。黃永勝與吳法憲、葉群聽了這首歌后,都非常滿意,對劫夫的辛勤勞動表示了讚賞。這使得劫夫又一次激動起來。
最不可思議的是,1971年9月下旬的一天,如同鬼使神差一般,劫夫不經意間從偷聽到的蒙古電台中獲知,中國有一架飛機在蒙古墜毀了,推測是中國內部出事了,毛澤東病危了。他當時也沒多想。但接下來的「十一」國慶,劫夫發現北京沒有像往年那樣舉行慶祝活動,他便猜想可能是毛澤東病重了,林彪很快就要接班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提前創作一首祝賀林彪接班的歌,因而在一張紙上寫出了《緊跟林主席向前進》的歌曲題目。還沒往下譜曲,就被張洛看見了,讓他趕快停止。而且把這張寫了歌題的紙也給燒了。
照理說這事做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憋住不說就啥事沒有。沒想到後來是張洛自己在「學習班」上說了出來,被審查人員記錄在案,白紙黑字,就成了劫夫永無翻身之日的罪狀。
一般人可能很奇怪,怎麼普普通通的學習班,就能使人把如此要命的問題主動坦白出來呢。這其實正是學習班的厲害之處了。劫夫兩口子是1971年10月20日從錦州押回瀋陽,然後關進「學習班」進行審查的。開始還能挺住,熬到第二年快過過年的時候,張洛突然就崩潰了,蒙了,問什麼答什麼,就連夫妻間的私房話,也都竹筒倒豆子,全部講出來了。
被老婆這麼一坦白,劫夫就真正成了劫夫了。
從此以後直到1976年劫夫心臟病發作病逝,中國的天空就再也聽不到劫夫的歌曲了。
1979年11月20日,遼寧省紀委作出結論:「李劫夫積極投靠林彪反革命陰謀集團,問題的性質是嚴重的,但考慮其全部歷史與全部工作,定為嚴重政治錯誤,並因其已死,對其處分不再提起。」
又過了快要兩年,時任中國音樂家協會主席的呂驥出面說:「劫夫同志寫的那些好歌可以唱,今後應該繼續唱。」
就這樣,進入1981年後,被封禁達十年之久的李劫夫歌曲,像《我們走在大路上》又可以傳唱了。
但即便如此,他的那些語錄歌,還有大量配合運動而創作的歌曲,卻因為文革的結束,運動的終結,時過境遷,而成為過往雲煙,被歲月無情地拋棄了。
2025年0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