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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國難當頭投靠日本人尋歡作樂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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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的悲劇恰恰在於:在「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民族魂」等種種政治加持與神化之下,他不再被視作一個常人。本文摘自2015年11月19日三劍客微信號,作者羽戈。

中國著名作家魯迅

不止一篇文章指出,魯迅一生嫉惡如仇,罵人無數,卻從未罵過蔣介石,連一句批評、嘲諷之言都沒有。他在致許廣平信中,兩次提到蔣介石的名字,都充滿了欣賞、期待之情。1927年後,魯迅與國民黨及其政權漸行漸遠,甚至勢同水火,他的雜文,大半指向國民黨當局,寸鐵殺人,一刀見血,然而自始至終,他不曾指名道姓批判蔣介石。1930年5月7日晚,魯迅與時任中共中央宣傳部長的李立三會面,李立三要求魯迅:「你在社會上是知名人物,有很大影響。我希望你用周樹人的真名寫一篇文章,痛罵一下蔣介石。」魯迅當即回絕:「文章是很容易寫的。不過,我用真名一發表文章,在上海就無法住下去,只能到外國去當寓公。」夫子自道,足以為這個爭議話題一錘定音。不過這也給一些人以口實,他們認為,魯迅不罵蔣介石,正可見他的精明、滑頭、老於世故、不夠勇敢云云,有人還拿魯迅以特約撰述員的身份從國民政府大學院領取津貼(每月300元,前後共計4年)說事,譏嘲魯迅吃黨國的飯,砸黨國的鍋,人如牆頭草,腳踏兩隻船,哪裡有一點鬥士的氣節可言?

關於魯迅何以不罵蔣介石,王彬彬先生的分析別具一格。他把魯迅與胡適對照,一度被視為國民黨走狗的胡適,反而常常公開批評國民黨的領袖人物,如孫中山、蔣介石,都為其筆鋒所橫掃,然而這並不能說明「胡適比魯迅更有勇氣、更富於戰鬥精神、更不在乎一己安危」。在王彬彬看來,魯迅與胡適的現實姿態,取決於他們的政治觀念:魯迅對政治,一直持懷疑主義與虛無主義立場,甚至接近於無政府主義,城頭變幻大王旗,政府更迭,於他如變戲法,他對政府,根本不抱希望,「他的敵對和決絕的心態與姿態,使得他難以在責罵蔣介石時指名道姓」;在胡適的政治觀中,政府始終占有一席之地,起初他堅持好政府主義,後來則把「好」字去掉,有一個政府即可,他不贊同推翻現政府,而主張加以改造,基於期望與合作的姿態,他才一再指名道姓批評蔣介石。

不得不承認,王彬彬的詮釋令人耳目一新。不過,推敲其邏輯,我只贊成他對胡適的分析。至於魯迅,既然對政府徹底絕望,為什麼還要批評國民黨當局呢;只批評國民黨當局而不批評蔣介石,哪門子政治觀可以提供解釋?

要解答這個問題,還得回到問題本身。我以為,這個問題的提出,已經是一種錯誤,質言之,魯迅罵不罵蔣介石,本來不該是一個問題。糾結於此,純屬庸人自擾。

在一些人的頭腦當中,所謂勇敢,最直接的標準,便是挑戰權威。從孩子到成人,莫不如是。我記得讀小學的時候,兩個學生比誰膽大,常見一幕,即激將對方,敢不敢去罵班主任,以及怎樣罵班主任,譬如到其辦公室窗下高喊「王老師大笨蛋」,或者在教室黑板上寫「王老師是頭豬」,誰的行為最出格、最刺激、最痛快,便證明誰的膽子最大。可是這樣的膽大,迅速被證偽。有一小子,曾沖班主任背後扔石頭,這在當時的我們看來,簡直逆天,然而第二天,學校組織打防疫針,他竟在針頭前面哇哇大哭,死活不肯擼袖子。

這個案例,恰好可以拿來對比魯迅不罵蔣介石。首先,要證明一個人勇敢,方式多多,罵班主任或蔣介石只是其中最極端的一條;其次,哪怕敢罵班主任或蔣介石,未必能證明這是一位真正的勇者,極端的方式往往缺乏穩定性,正如極端的思想往往缺乏合理性;複次,有時勇氣不是表現在批判,而是建設;最終,一個人有罵班主任或蔣介石的自由,卻也有不罵班主任或蔣介石的自由,當沉默的自由被剝奪,批評淪為一種強迫,當「魯迅,你為什麼不罵蔣介石」成其為一個流行論題,那麼無論魯迅作何選擇,都無意義。

若批評不自由,則讚美無意義。若強迫一個人去批評,批評同樣無意義。

這裡需要辨明,李立三要求魯迅批評蔣介石,出自政治鬥爭的需要;今人要求魯迅批評蔣介石,大多屬於求全責備,以大義責人。我們談魯迅這樣的人物,常常懸鵠過高,把一個國家的重擔、一個時代的使命都壓在其人瘦削的肩上,他既要是文學家,還得是革命家,既要俠骨如鐵,還得柔情似水,既要大仁,還得大義,既要大智,還得大勇……殊不知世間事本難兩全,如智與勇,魯迅云:「見事太明,做事即失其勇,莊子所謂『察見淵魚者不祥』,蓋不獨謂將為眾所忌,且於自己的前進亦有礙也。」這自然是經驗之談,正有所指。

所謂求全,即以魯迅為鬥士,他就要滿足鬥士的所有德行、所有想像,他不能有一絲猶疑、一刻怯懦,不能缺席那個時代的任何一場戰鬥,罵蔣介石正是其中之一節;反過來講,假如連蔣介石都不罵,則無法證明「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他沒有絲毫的奴顏和媚骨」。如此邏輯,貌似成立,實則陷入了單向度的誤區。還是那句話,鬥士的標準,不止一條,魯迅罵不罵蔣介石,都不會影響他的批判精神與勇者風範。拿這一條標準來考量一個人是不是鬥士、夠不夠勇敢,終將一葉障目,顯出了自身的狹隘與專斷。

說遠一點。我們慣於要求他人去勇敢,痛斥這個,痛罵那個,一旦其人無以達標,便大喜過望,以為找到了他軟弱、犬儒、虛偽的把柄。其實這樣的批判,於他人並無損失,只可能照見批判者內心的種種不堪。我說過,道德批判的要義,不在抬高人性的上限,而在維護人性的下限,不在要求「六億神州盡舜堯」,而在捍衛人之為人的尊嚴。動輒以大義、大勇責人,毋寧違背了人性,構成了對道德的敗壞。

與「魯迅,你為什麼不罵蔣介石」相應的一例,則是責問魯迅為什麼不抗日。有一篇文章,專門談「一二八」事變(1932年1月28日)爆發之後魯迅的日常生活:1月30日,他率家人躲進了日本人內山完造的書店,借住整整一星期;2月15日夜,「偕三弟、蘊如及廣平往同寶泰飲酒」,翌日,不僅「飲酒」,而且「頗醉」,「復往青蓮閣飲茗,邀一妓略來坐,與以一元」……在一些人看來,中國與日本激戰(視頻)正酣,身處上海的魯迅,不去前線支援,不在報刊聲援,反而苟全於日本友人的卵翼之下,甚至飲酒作樂,如此行徑,不知廉恥,全無心肝,近乎漢奸,哪裡稱得上「民族魂」呢?

我則以為,魯迅的選擇,並未打破底線,他只是不甚愛國,卻不曾賣國。他擁有逃亡與苟安的自由,正如擁有沉默的自由。不能因為他是魯迅,便剝奪了這些常人所享有的自由。然而魯迅的悲劇恰恰在於:在「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民族魂」等種種政治加持與神化之下,他不再被視作一個常人。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趙亮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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