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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雖小錢很多:中共千萬級「小官巨貪」現象加劇



  權力大小不與行政級別絕對成正比,官不大,但長期紮根基層,關係網錯綜複雜,甚至亦可權傾一方。


  一些小額貪腐往往被從輕處理,或者視為「不正之風」,定性不同,一般不再細究,恐亦錯過遏制巨貪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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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科級的原撫順市國土資源局順城分局局長羅亞平,涉嫌金額達 1.45億。被中紀委領導批示為「級別最低、數額最大、手段最惡劣」。 (CFP/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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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案千萬元以上「小官巨貪」不完全榜單(2001-2011年) 數據來源及說明:根據公開資料整理,為不完全結果;職務為科級和科級以下,但由於行政級別複雜性,不排除個別官員實際職級已達副處級。 整理:蘇永通 任咪娜 聶萌 (李伯根/制表)


  值得注意的動向是,官方比以往更重視「小官巨貪」現象,科級腐敗成為重點打擊目標。

  中國最小的官員正在最近因為「拒腐」或「貪腐」而受到遠超其官位的關注。

  一個是高調「退賄」——一年 9000元「好處費」,公開退賄的是江蘇省鹽城市經信委行業處副處長張翕飛,張的職級為副科級,是中國最小的「官」,此前他在網上貼出6筆「退賄」清單,引發輿論熱議。

  另外一個則是高調貪腐—— 9400萬元,江西省鄱陽縣財政局股長李華波攜巨款出逃,還故意來電復函對監督體制加以嘲諷。至於股長,在中國的官員體系中,最小的副科級「官員」都算不上。

  沒有捲款近億元的財政局股長出逃後故意的公開嘲諷,中國最底層官員的貪腐能力可能仍被低估。雖然當下貪腐數額愈攀愈高,公眾已不稀奇,但一個小小股長捲走近億款項依然令人震驚。「最牛股長」並非個案。事實上,在各類貪腐大案中,「小人物」已然開始當「主角」,他們是最底層的科級官員,以及諸多連官員都算不上的人:股長、村官、部委里最底層的收發員、甚至清潔隊小領導。

  根據公開資料,南方周末記者發現,自2001年始,10年裡出現在媒體視野中涉案上千萬的貪腐案例,科級(及以下)官員至少有17個,6個涉案金額近億元或上億元。這顯然不是全部,最高法一位負責職務犯罪的法官說,「很多案件沒公開」。

  多方調查和研究顯示:近三年科級腐敗正在加劇——

  南方周末擇取的17個大案,有13個查處時間集中於2008年之後;

  2008 年12月,北京市第一中級法院公布:三年來21件「小官員大腐敗案」已超過該院所審理的一審職務犯罪案件的三分之一,涉案金額高達3.4億元;

  另一個事實是,這個中國級別最低的貪官群體,貪腐罪行完全不亞於任何級別的貪官。

  被稱作「中國法官第一貪」的吉林省高院執行庭原執行員李征達,就貪污了4500萬元,主要來自法院執行款。而1949年以來落馬的最高級別司法官員、原最高法院副院長黃松有一審時被認定的貪污受賄金額只是510萬元,遠遠少於一個執行員。

  值得注意的動向是,官方比以往更重視「小官巨貪」現象,科級腐敗成為重點打擊目標。今年初,山西省紀委在全省各地播放的一部警示教育片,就叫《小官大腐警示錄》——在上述17個「千萬級」小官巨貪中,4個來自山西,在該省2008年起發動的「煤焦領域反腐敗專項鬥爭」中落馬。

  反腐敗專家、中央黨校教授林喆也發出「腐敗落勢化」警告:腐敗從高職位向下落,即向科級官員及科級以下滑落,腐敗現象在向基層滲透,貪官正在「低齡化」。

  林喆認為,科級官員最接近基層,而大批的項目投資最後都落實到基層,他們是直接的經手人和掌管人,「由於這個級別的官員人數眾多,(貪腐)一旦擴展開來將危害極大。」

尋租要挑領域,位高不如權實

  小官巨貪,無不處於過去10年中國最容易尋租的領域,並恰巧手握關鍵權力,藉此順勢而為,膽大心細,最終「一鳴驚人」。

  科級官員貪腐頻出的地方,總讓人感覺「似曾相識」。17個巨貪,幾乎都是在「重要部門」或「特殊領域」——3個來自國土部門,3個來自交通部門,而4個山西官員都跟煤炭有關。

  土地,交通,資源,三個領域都映射了中國過去10年經濟發展的慣有模式。比如國土與交通經常「前腐後繼」,背景則是中國過去10年房地產開發瘋狂繁榮,而地方政府亦嚴重依賴「土地財政」;同時在經濟發展上,往往以大量諸如修路這樣的基建投資作為拉動GDP的慣用手段——從而兩部門具有強於其他部門的重要性及「實權」,哪怕他是一個科級官員。

  由此,遼寧省撫順市國土資源局順城分局原局長羅亞平,敢於對包括自己上司在內的官員吼叫:「是我弄來的錢給你們開支的,你們都是我養活的,沒有我來賺錢,你們只能去喝西北風。」

  這位正科級女官員,被叫作「土地奶奶」,握有黃金地段土地徵用和審批權,但大量土地出讓金,後來都進了她的腰包:受賄3000餘萬元、3000餘萬元來源不明。

  中國十年繁榮的房地產業,惠及了「土地奶奶」等官員。而全國各地遍地開花的土地徵用,還孕育了一批腐敗「村官」。安徽合肥城郊的村官劉懷寅受賄額高達近千萬元,他被指控的11起受賄事實,有9起涉及征地,他曾一次就收受浙江一開發商「諮詢費」340 萬元。

  相比之下,交通領域作為傳統易貪腐領域在新的基建大潮中也不「弱勢」,自2009年起,中紀委針對某個領域突出問題所採取的對策,恰是「工程建設領域突出問題專項治理」。

  論貪腐波及面之廣,非資源領域莫屬。有的小小一個部門,竟掌握地方經濟命脈。在湖南耒陽市,一個「礦產品稅費徵收管理辦公室」每年收稅4億元,掌握該市1/4的財政收入,成為「最肥科級單位」。去年,這個辦公室 55人被立案調查,從主任到下屬站點站長、班長,均在其中。

  山西官員占據了17個「千萬級」小官巨貪中的4席,無論是縣檢察院反貪局長穆新成,縣煤炭局長郝鵬俊,還是縣警局刑警隊長關建軍,無一例外都插足煤炭業。

  房子的多少,成為近幾年飽受高房價痛苦的公眾評判官員貪腐程度的重要指標。「土地奶奶」羅亞平擁有27套房子,仍不及縣煤炭局長郝鵬俊的36處——其中35處在北京,基本都位於二環附近的黃金地段。

  南方周末記者還注意到,事業單位和國有企業,由於政事不分政企不分,成為許多官員的「賺錢機器」。比如江蘇贛榆縣的貪官徐永進,更曾將三個局長、國企董事長、融資委主任、金融辦主任等「六頂官帽一人戴」。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權力大小不與行政級別絕對成正比,有時還體現為具體「影響力」。許多科級貪官的特點是:官不大,但長期紮根基層,關係網錯綜複雜,甚至亦可權傾一方。而處級以上幹部,則有跨部門和跨地域交流要求,作為「流官」,往往未必有科級官員那般更隱秘的影響力。

  比如在山西涉黑的關建軍已41歲,仍只是山西陽泉的一名巡警隊長,不過,其父、其妹夫、其弟媳也都在當地警局工作,公安背景深厚,依靠親屬在當地形成組織,承包煤窯,開辦賭場,經營高檔會所,甚至進軍房地產業。

被 「忽略」的位卑者,被放縱的「政績共同體」

  一些小官大貪,要麼是處於關鍵崗位,跟領導有種種利害關係,由此被信任和放縱,形成「政績共同體」;要不就是位卑之至,根本不為人重視,以為貪腐不了,卻積少成多。

  如果說上述科級貪腐官員,至少還有某個單位「一把手」的頭銜,而另外一些小官巨貪,則更是最底層的辦事人員。

  縱觀案例,對「小官」甚至小辦事員的監督,實非無章可循,而是有法不依。但因為對方位卑,往往就不被重視,但積少成多,養成巨貪。

  一個例子是,此前的2005年7月,11名來自教育部、國土資源部、國家工商總局、國家統計局、國家外匯局、中國貿促會、建行總行等部委和企事業單位的收發員,以及阜成門郵局大客戶組負責人劉建海,被控以加大郵資的方式,一點一滴共侵吞150萬元公款。

  此後,由北京市檢察院統一布置,西城、東城、海淀檢察院又相繼查辦一批類似案件,涉及國家電網公司、供銷合作總社、國家專利局等單位。

  西城區檢察院最初的線索,是北京阜外醫院舉報該單位收發員,牽扯出阜成門郵局大客戶組負責人劉建海。該區反貪局局長推測劉手裡的幾十個大宗單位客戶也可能「吃回扣」,劉果然供出了二十多家。

  通過對帳,檢方發現:相關單位的實付資費與實際業務量相差甚大,由此可解釋,為何郵資通過銀行直接劃撥而不經收發員之手,他們仍有機會貪污——收發員較少直接到郵局領取 「好處」,多數是通過購買手機儲值卡變現,購卡費計入到郵資的「附加費」中。

  起訴書稱,貪污額最高的是國家統計局收發員,三年半的時間裡私吞24萬元;教育部收發員被指控侵吞22萬餘元,國家工商總局收發員侵吞18萬元。案發後,涉案單位每月的郵資總額降幅達1/3。

  而在聚集燕山石化等眾多企業的北京燕山地區,被挖出的最大貪官,居然是燕山清潔隊一名原隊長。8年裡,他共貪污公款220萬元,其中大部分是清潔費。 「新疆國稅系統第一貪」不過是一個普通工作人員胡瓦尼西·卡利卡依達爾,他憑藉在正式發票聯和存根聯上動手腳,不到4年時間共貪污稅款507萬元。庭審時,他將矛頭指向單位:「是單位的管理有漏洞。」

  另一種情況則是,主管領導對一些關鍵崗位的「小官」,因為種種利害關係,有著天然的信任和放縱,往往使其要害權力基於一身,騰挪之間,變成巨貪。比如林喆分析,會計常常被當作領導「錢袋子」,許多行為都帶有「為領導服務」意志,因此容易得到庇護。「不能只打老虎,蒼蠅就不管了,蒼蠅慢慢可能變成老虎。」清華大學廉政與治理研究中心主任任建明說。任認為,監督不能僅僅看職級,另外也應看崗位的重要性。

  2004年受審的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財務局經費管理處會計卞中,被認定貪污1262.37萬元,挪用達兩億元。檢察官發現,誰是會計、誰是出納分得並不清楚。卞中實際職權遠超會計應有權限,他不僅負責登記帳目,還包攬整個自然科學基金的撥款工作,連財務局長的人名章也能輕易拿到。而他的直接主管領導——一位副處長,亦同時被查。

  而「最牛股長」李華波挪走近億元巨款的主要手段,是繞過申請和領導審批等層層程序,虛填劃撥單,蓋上私刻假公章,拿去給會計開支票,然後到銀行兌現。這樣,他僅需要買通身為副股長的會計和信用社主任,即可完成騰挪大計。

  至於搬走1800萬元的廈門市灌口鎮會計陳伯偉,同樣輕而易舉繞過審批程序,他的領導承認,所有銀行預留印鑑,都交由陳一人保管。

  與涉及金融等專業領域的犯罪不同,科級官員的貪腐手段,雖日益精進,但其手段的高明程度其實有限——每個單位均制定了嚴格的財會制度,每年都會接受審計,類似虛開支票、改稅票、報假發票的粗糙手段,在許多環節都可能被識破——然而類似不合規之處卻被屢屢放縱,種種看似上級官員管理上的問題,實則體制上的弊病。

  而南方周末列表中的二十多個案例,絕大多數是「群蛀」現象,很少官員是「一個人在戰鬥」。財政局股長李華波之前的「最牛股長」——湖北省巴東縣國土局礦產資源管理股原股長彭俠獲刑4年後,前同事潘家琪、上司原巴東國土局局長胡國品也因貪污受賄鋃鐺入獄。

  究其原因,除了「腐敗共同體」,基層官員還形成了「政績共同體」。「土地奶奶」羅亞平敢於跟上級「叫囂」的資本,來自其以潑辣風格,在民風彪悍的東北能夠推動強拆,保證地方的「土地財政」,此前她就曾被走投無路的拆遷戶拔刀捅傷。

  而將自己的行為歸為單位或領導意圖,是「小人物」們最經常採取的辯護理由之一。庭審「郵資案」時,核心人物郵局大宗客戶負責人劉建海就辯稱,由於郵局競爭激烈,自己完全是服從領導安排。

責任編輯: 王篤若  來源:阿波羅網摘子南方周末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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