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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國光:李鵬不服江澤民 鄧小平出面軟硬兼施擺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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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以江劃線」,這十七位政治局委員中,親江澤民色彩比較明顯的有四位,即吳邦國、錢其琛、黃菊溫家寶;而與江澤民合作關係比較好的則有丁關根、朱熔基、李嵐清、李鐵映、胡錦濤尉健行、姜春雲等七位;反江態度明顯的只有田紀雲一人;但是與江澤民有權力競爭關係的則有三位強勢人物,都是政治局常委,即喬石李鵬李瑞環。看起來,江澤民的力量還是相當強的。不過,問題在於,第一,越往常委層次,他的主導能力越差;第二,真正的「江派」人馬並不是很多,那些合作者的態度是可以出現很大變化的。

所以,江澤民要設法改變這種局面。他可能採取的一個對策,就是增加常委人數,改變力量對比。常委的可能人選,目前看來以丁關根、李鐵映、李嵐清、吳邦國和尉健行等為首。其中,有的人本來就親江色彩很濃,有的則會因為得到提升而從合作者變為江派人馬。第二個對策,當然就是在政治局的新增成員中保持自己的優勢力量。我估計,十五大上將新增政治局委員至少四名,多則可能增加十名。結果究竟是多少,其中當然有個權力鬥爭的因素;最後究竟是誰,就更是人事安排的焦點之一了。

具有最高可能進入政治局的新委員,應該首推三人,即:新任北京市委書記,接替黃菊的新任上海市委書記,接替劉華清的軍委副主席。為了實現這一步,估計北京市和上海市在未來半年內還會有進一步的人事調整,以便新人到位。完成了這一步,這次人事搶灘才算真正勝利。其中,北京的調整應該順理成章,沒有什麼難度了;而上海黃菊的去向則會引人注目。

在北京和上海之外,還有什麼瞄準政治局的「灘頭陣地」呢?也許,天津市委書記的位子算一個;新設立的重慶市,其市委書記的位子也算一個;軍隊還可以增加一位政治局委員。而最具競爭力的,應該還是國務院將要增加的新任副總理,如果他們現在還不是政治局委員的話。看來,江澤民已經為其中很多位子準備好了自己的人選,只看最後能不能順利實現他的設想了。

江澤民還有沒有挑戰者?

「強勢輿論」戰略也好,「人事搶灘」戰略也好,一方面都可以加強自己的權力基礎,而另一方面則也可能授政治對手以柄,被指為「突出個人」和「拉幫結派」。問題只在於,江澤民會不會遇到這樣的挑戰者,強大到足以抓住江澤民的把柄而威脅江澤民的地位?十五大上江澤民的地位穩不穩,歸根到底,要看他還會不會遇到強有力的挑戰者。

目前流行的一種說法,認為目前中國根本就沒有人想取江澤民而代之,因為高層領導人也都看到中國的問題積重難返,上了台也沒有辦法。我對這個說法甚為懷疑。一者,如果北京的政治家們果真都沒有了對於權力和地位的嚮往,中國的事情恐怕也就沒有那麼棘手了。二者,中國所存在的問題,其實並沒有那樣悲觀,經濟在持續發展不說,就是其他方面也多有有利因素,至少不見得比當年「文革」結束時更加積重難返。腐敗應該說是今日中國第一頭疼問題了吧?可是,古今中外,現成的治腐敗的辦法就很多,何況也不是想不出新辦法來。要害在於領導人有沒有膽識用這些辦法,而不是沒有辦法可想。三者,在政治中,有沒有辦法治國,是一回事;上台不上台,又是另一回事。沒有什麼治國能力的人,常常卻能至高位而穩居之,這並非今天中國獨有的新鮮事。好位我自居之,國家的問題嘛不妨走一步看一步。為什麼今天中國的高層政治人物就偏偏「覺悟」那麼高呢?

類似的一種說法,則認為,江澤民將不會遇到挑戰者,因為江本人的地位穩不穩直接關係中共政權穩不穩,而中南海諸公已經清楚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不會挑戰江澤民的「核心」地位,以免把整個政權都搞「翻船」。這種觀點認為,從維護整個政權的利益出發來考慮問題,中共高層應該不會在十五大前和十五大上出現嚴重的權力鬥爭。

這牽涉到個人理性和集體理性之間的關係這等重大的哲學問題,爭辯起來比較複雜。不過,看一眼歷史事實,藉助於常識性的判斷,也許同樣可以給我們一些啟發。比如說,我們看到,從華國鋒趙紫陽,哪一個最高領導人的下台不都震撼整個中共政權?挑戰者曾經因為這種危險而放棄行動嗎?從張春橋鄧小平到李鵬,哪一個曾經挑戰在任者的領導人不認為自己才真正有能力扞衛中共政權?毛澤東死了,中國沒有江山易手;鄧小平死了,中共也沒有面臨明天下台的危險。常識讓我們推出這樣的疑問:為什麼江澤民就這麼重要,以至整個中共政權存亡與否就看他是不是在位呢?恐怕,連江澤民本人算在內,中國共產黨的上千萬黨員,沒有一個人會真正把共產黨的命運寄托在江澤民一個人身上吧?

上面的兩種說法,都強調中共高層已經沒有人「願意」挑戰江澤民。還有第三種說法,則認為沒有人「能夠」挑戰江澤民。一些來自北京的聲音說:除了江澤民,還有誰有資格有能力坐那個位子呢?這個說法,也與上面的說法一樣讓人懷疑。遠的不說,僅僅七年多以前,又有誰會認為江澤民能坐上今天的位子呢?即使江澤民通過七年多來的努力而確實顯示了鞏固權位的能力,積累了資格,可是,既然當年江澤民能夠爆出冷門,今天中國政壇上那些文官武將們,怎麼就忽然這樣謙虛和馴服了呢?

其實,只有說到「能」與「不能」,我們才真正開始觸及問題的關鍵。我相信,有挑戰江澤民的潛在意願的人絕不在少,問題只在於他們有沒有挑戰的能力。從被冷凍和半冷凍的「前朝」改革派如趙紫陽、田紀雲、胡啟立、閻明復等,到在十四大上被江澤民收拾了的楊尚昆、楊白冰兄弟,從當年被江澤民擠在一邊而現在又不得不讓出總理位置的李鵬,到在十五大的權力重組過程中地位受到威脅的喬石、李瑞環,從不滿江澤民「修正」鄧小平路線的老鄧人馬,到希望全面將鄧小平路線「撥亂反正」的鄧力群一派,都可能成為反江澤民的重要力量。可是,在任何明顯的行動之前,他們都不能不掂量一個問題:江澤民畢竟已經積累力量達七年之多,自己有足夠的能力真正成功挑戰他嗎?

可是,無論成功與否,十五大都將是最後一個可以挑戰江澤民的機會了。因此,在十五大前,那些挑戰者的挑戰意願才會格外強,雖然他們的挑戰能力並不一定較前而加強。究竟他們的挑戰能力有多大?可能要看他們是否能夠結成牢固的反江澤民聯盟。

反江聯盟會不會形成?

單個數算,江澤民的潛在挑戰者之中,目前可能沒有人具備能力真正構成對江的實際威脅。可是,種種潛在挑戰江澤民的力量,會不會形成某種強大的反江聯盟呢?

要回答這個問題,也還不能不看一眼誰是潛在的反江力量。我看,最堅定並最熱切要挑戰江澤民的中共高層政治人物,可能首推楊尚昆、楊白冰兄弟。對別人來說,是不是反江,以及反江是不是成功,不過是權力大一點或小一點、在位多幾天或少幾天的問題;而對楊家兄弟來說,則可能是在政治上或生或死的問題。為什麼這麼說呢?問題還不在於十四大上的失權,而是在於一九八九年的「六四」鎮壓。這麼個大案,中共當局在未來四、五年中一旦不得不採取重新評價的動作,究竟要誰來負起當時的責任?江澤民經過「六四」而上台,多年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他是明白這件事的爆炸性的,怎麼能不為此事做一些準備?屆時,犧牲鄧小平,會撼動中共國本;李鵬呢?其政治生涯則已經和江澤民體制緊密聯繫在一起,如果完全拋出李鵬,那將置江澤民於何地?因此,當時直接掌握軍隊的楊家兄弟和已經因腐敗而受審查的陳希同,就是最好的目標人選。

楊家看來是明白這一點的,至少有人在試圖提醒他們這一點。去年春夏,香港有報導說,楊尚昆上書主張平反「六四」。後來,來港的楊尚昆之子楊紹明否認了這件事。經過這樣一反一正,楊家至少應該注意到了這一點,「六四」的帳,楊家可以去算,否則結果就可能最不利於楊家。而楊家目前沒有權力,在這樣的生死之爭中就必然被動。如果十五大上形成有利楊家的權力格局的機會不大,則未來楊家總與「六四」聯繫在一起的機會就會相應增大許多了。

既然關係生死榮辱,楊家就可能成為策劃和促成反江聯盟的重要能動力量。原因很簡單,只有撼動江澤民的「核心」地位,才能翻新高層權力架構,給楊家以扶植有利自己的人選的最好機會。有趣的是,前不久,香港有親中報刊報導,說江澤民在北戴河曾與楊尚昆密談兩個多小時,解釋十四大上楊家失權完全是鄧小平操控,而並非江澤民與楊家為敵。據說會見效果甚好,楊尚昆表示支持江澤民。依我的解讀,就算有這樣的會見,就算楊尚昆真的那樣表態,也不能說明楊家真的會支持江澤民,而只能說明,江澤民也意識到了楊家作為反江力量的重要份量。也許他在作一些努力以化解僵局;但是,在雙方的權力、利益相互牴觸的情況下,一場談話能頂什麼用呢?

但是,楊家兄弟顯然不可能再次成為政治上的前台人物了。他們會和什麼人結盟來形成反江陣線呢?趙紫陽是一個選擇,不過趙甚至沒有行動自由,只剩下象徵性的力量而沒有實際的政治權力了。宋平、鄧力群等一系的力量不小,可是他們一向反對鄧小平,而楊尚昆曾經是老鄧的忠實「大管家」,本身資格又老到一旦得逞則足以做第二個鄧小平,所以他們不會信任楊,和楊合作的可能也就很小。李鵬也很有力量,不過他的第一選擇是維持現行權力架構,在江「核心」之下穩坐第二把交椅,不到絕路不會鋌而走險的。

如果沒有什麼「黑馬」,剩下的選擇就只能是喬石、李瑞環、田紀雲等人了。我倒不是排除出現反江黑馬的可能,而是既然屬於黑馬則我們現在就無從推測,所以無法談論。喬、李、田在現政治局內都是非主流色彩比較濃厚的人物了,反江鮮明程度在政治局內應該分屬第三、第二和第一名。他們如果和楊家兄弟合作,加上萬里,並爭取到軍隊至少一部份高層將領的支持,則挑戰江的能量就不可低估了。問題是,這些人本來背景各異,流派分屬,一般地合作也許沒有問題,而要結合到一起進行挑戰現行「核心」的大動作,屬於高風險高收益之舉,能不能相互信任就不曉得了。

說到這裡,一個大問題就出現了,如果有所謂反江聯盟出現,究竟軍隊會不會支持它?十四大後,楊家在軍內幾乎是被清洗的對象了,目前軍隊的掌權者會和楊家合作嗎?有消息說,劉華清和楊尚昆一度聯絡密切,被江澤民得知,江因此提出「講政治」以告誡劉華清。這種消息,無從查證,故錄以備考。不過,可以觀察到的是,從今年夏天江澤民提出「講政治」之後,有反江色彩的人似乎都比較低調,而江則一路掌握了輿論和決策的主導權。按道理,與主流派提高調門的戰略相反,不到時機成熟,反江動作是不會浮上檯面的。只有在接近決勝的時刻,才有比較多的可能觀察到是不是確實有反江聯盟,以及他們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安排李鵬去向是關鍵之一

各種不同力量之間會否結盟而反對江澤民,一個關鍵因素是總理李鵬的政治出路。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規定,國務院總理任期不得超過兩屆;而到一九九八年春天的第九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現任總理李鵬就已經完成了兩屆總理任期,依法必須卸任。然後,李鵬的出路是什麼呢?新任總理又將是誰呢?這都是要在一九九七年下半年的中共十五大上就必須決定的重大人事問題。而這樣的人事刷新,就構成十五大權力再分配的重要內容。許多人更關心新任總理人選,這是合情合理的;不過,依我看,李鵬的出路問題,卻對於整個十五大的人事布局更加重要,甚至可以說是權力再分配的一個關鍵。搞得不好,甚至具有某種程度的爆炸性,對江澤民的地位構成不大不小的威脅。

出現這個問題的前提,當然是憲法的限制。因此不能不更動現任總理的位置,是以前的高層權力安排中還沒有出現過的問題,成了中共十五大上高層權力重新分配的一個特點。雖然中共一向並不太認真執行法律,但是,應當看到,它對法律嚴肅性的認識和態度,畢竟已經有了不小的進步。另外加上現實政治的因素,我們可以斷言,中共將不會更改憲法或置憲法於不顧而延長李鵬的總理任期。因此,更動現任總理的位置,也就成為這次代表大會在重新分配高層權力的過程中所遇到的一個主要的制度性限制。

既然這個制度性限制是第一次出現,為卸任總理安排位子也就是第一次成為問題。在中共建政以來的歷史上,在李鵬之前曾經有過三位總理。三人的出路,卻大不相同。第一位總理周恩來,直至逝世都在總理位上,不存在出路問題。第二位總理華國鋒,則因為政治失勢而讓出總理位置,出路是從被架空到被廢黜。第三位總理趙紫陽當年是更上層樓,離任後出任中共總書記,成為最高領導人;至於後來的下台,則是在總書記位上的事情了。

對李鵬來說,養父周恩來的路顯然不通。一則,如前所說,憲法不可能修改這一規定;二則,李鵬目前身體健康,到一九九八年才滿七十周歲。華國鋒的路呢?一則李鵬肯定不願意走,二則也完全沒有跡象表明他會在十五大上政治失勢。象當年趙紫陽那樣升總書記?江澤民怎麼辦?

於是,只能在上述三條道路之外尋找位子了。當人大委員長?按慣例恐怕是有些屈就,這是一個問題。二則,喬石豈不就一定要讓位?還有,無論怎麼「橡皮圖章」,人大畢竟還有些諸如投票之類的程序,多少代表一些民意。「六四」之後七年多來,李鵬的民望雖然沒有繼續降低,甚至還略有回升。但是,是不是受人大代表的歡迎?相信連李鵬本人心裡也敲鼓。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的難堪局面,事情如何收拾?而類似的出路,是接任政協主席。不過,上述三個困難,同樣存在。

為李鵬本人設想,最理想的出路應該是就任國家主席。一則至少在禮儀上更上層摟,也可以在最高領導人中維持排名次序第二的地位,面子上好看;二則可以繼續在最高領導層中名正言順地分管外事,象當年李先念的先例;三則會因此握有一定實權。但是,問題卻又轉回去了:江澤民是不是要出讓一個位子?

江澤民如果不想出讓目前擁有的任何位置,就要另想它法。一個試探氣球,就是恢復黨主席制,增設幾名副主席。一名副主席太少,會搶主席的實權或風光,所以應該是兩名以上。李鵬就任排名第一的黨副主席,會不會滿意呢?要害在於:這名副主席是不是有實權?如果沒有實權,李鵬大約不會滿意,而且可能會感到被架空,感到有政治上的危險,象當年的林彪;如果有實權,從誰手裡分出這部份實際權力來呢?從黨主席江澤民那裡嗎?

李鵬的出路繞來繞去,最後都繞到了江澤民身上。讓大位?絕無可能。讓手中的一個位子?「核心」地位會被削弱。讓一部份權力?也有同樣的問題。這樣,李鵬與江澤民的矛盾,有可能變得突出起來。李鵬政治實力很強,一旦成了沒有「相」位的「過河卒子」,其挑戰江澤民的戰鬥力不可低估。如果壓李鵬接受人大委員長或政協主席的位子,則關係喬石或李瑞環的政治前景,在高層力量的合縱連橫之間增加新的變數。總之,李鵬的出路問題,就這樣直接關係到江澤民的「核心」地位是否穩固。「六四」當年,李鵬對江澤民入主中南海就不大服氣,以至鄧小平親自出馬單獨晤談軟硬兼施才擺平這一局。現在,鄧小平死了,江澤民要怎麼樣才能擺平李鵬呢?有消息說,已經有人搜集和準備了有關李鵬及夫人的腐敗案件材料,並且故意向李鵬透露這一動作。如果消息和材料屬實,也許李鵬最終是不能不「顧全大局」而接受「黨的安排」了。四、社會矛盾影響權力分配:底層與高層的互動

如果單單著眼高層權力鬥爭的層面,應該說江澤民和他所代表的中南海主流派,已經在鞏固權力方面有了很大的進展,甚至可以說是正在逐步掌握在十五大上進行權力決戰的較大勝算。但是,高層政治並不是孤立於社會矛盾之外;如果單單就高層談權爭,視野不免狹隘,許多可能造成高層巨變的因素就容易被遺漏。事實上,社會矛盾常常足以影響、制約甚至決定高層權力鬥爭的節奏、格局甚至結果。所以,我們不能不把目光進一步放遠到整個中國社會的矛盾這一層面。社會矛盾的爆發影響高層權力格局

根據毛澤東的著名判斷,中國社會的矛盾爆發自有其循環節奏,即所謂「七、八年又來一次」。一九四九年以來的歷史,確實證明了毛的看法有他的道理。屈指算來,從一九八九年的天安門事件,到預期的十五大召開之時,應該是八年多一些的時間。如果「七、八年又來一次」的規律仍然起作用,則一九九七年將是中國社會最可能爆發矛盾和亂子的時段。如果社會矛盾在這期間爆發了,出了亂子,必然會強烈地影響到中共十五大的權力格局。

首先,社會矛盾一旦爆發,必將加劇高層的意見分歧,從而把中南海目前小心翼翼地希望能夠維持的表面一致完全打破。在過去的幾年中,我們已經看到,北京高層存在著不同的政策取向,在經濟改革、對外關係、政治穩定等重大問題上都時常有所表現。一旦出現了緊急情況,究竟如何對付,高層領導人之間怎麼可能意見一致呢?而在那樣的時刻,一旦出現了意見分歧,又怎麼可能象平時那樣用拖延的辦法來迴避或彌合呢?因此,在這個意義上,社會矛盾的爆發,必然造成「挑動領導鬥領導」的客觀後果。

其次,社會矛盾的爆發,還會在高層產生「責任」問題,從而為反主流派提供發難的機會和藉口。究竟誰要對這些矛盾的積累和爆發負主要責任?當然應該是掌握實際權力的主流派。這時,權力就與責任成正比了。風平浪靜的時候,誰坐的位子大,集中的權力多,當然誰就會在權力鬥爭中占據優勢;可是,有風有浪的時候,情況就有些不一樣了,很可能是誰位高權重則誰的責任就大,大家的矛頭也就會對準他。

再次,社會矛盾的爆發,還有一種「號令」的作用,可以把高層的許多權力鬥爭活動合法化,也可以把高層和社會各個層面的力量自然地結合到一起,從而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改變高層不同派系之間的力量對比。比如說,我們上面談到了「反江聯盟」。有可能形成這種聯盟的高層政治人物之間,平時如果相互走動、聯繫過於密切,那是不合乎中共黨內生活的規則的,還不要說要這些人物相互之間推心置腹更難。可是,一旦爆發社會矛盾,高層人物要「串聯」商議就很正常了,更不必費心去尋找共同話題以針砭時政和試探對方了。不滿現狀的人,在高層也好,在其他層面也好,要發泄不滿、尋求改變或尋求聯盟,平時恐怕都需要認真考慮時機問題。而一旦社會矛盾爆發,時機自然到來,這些人就很容易不約而同地走到一起。不滿的社會組群和誘發動盪的因素

總而言之,社會矛盾一旦爆發,它所產生的衝擊力,一則足以改變高層權力格局,二則這樣的改變似乎總的是對當權者不利。目前看,在高層,挑戰江澤民的力量是相當分散和弱勢;但是,一旦社會矛盾爆發,則全局將發生不可預期的改變。那麼,什麼因素可能導致近期爆發或大或小的社會動亂呢?以下不妨從兩個方面加以分析。

一個方面是:看看有沒有特別不滿的社會階層。我認為,四個社會組群目前最為不滿。一個是國營企業的工人。由於國營企業的經營狀況一直難以得到根本的改善,這一組群的經濟狀況在城市中已經淪為最差者。和經濟改革過程中城市財富迅速增加的態勢相對比,他們的相對貧困程度大大加劇。從「領導階級」到「貧困階級」,這一組群對現狀和政府不滿最甚。由於他們的集中程度高,又集中在城市,其不滿一旦爆發則對現政權構成直接的撼動。所以,中共當局幾年來一直在設法緩和其不滿情緒。

第二個處於持續的相對貧困中的巨大社會組群是農民。政府為了保持城市穩定,把國營企業虧損等因素產生的財政危機轉嫁到農民頭上,使得在改革早期獲得巨大利益的農民,在改革後期越來越生計艱難。農民居住相對分散,又不象城市居民那樣直接面對各級政府,不在政治中心,所以其政治不安不太直接威脅現政權的穩定。但是,農民人數龐大,如果任何政治不安出現星火燎原之勢,則全國動盪。

在這兩個組群之間,是從農村來到城市尋求發展的所謂「流動人口」。他們背井離鄉,謀生艱難,既不象城市居民有一定福利保障,又不象農民可以依靠家族和本土資源,生活最為動盪不安。他們在城市看到了比較現代化的生活方式和水平,物質欲望大大受到刺激;又為城市人所白眼,精神痛苦壓抑。而且,他們又很難為中共傳統的組織方式所管理和控制。社會治安的惡化,在一定程度上表現了這一組群對政府和社會的強烈不滿。這種不滿一旦採取集體行動的方式爆發,則破壞力極強。

第四個容易被忽略但是卻非常重要的不滿組群,是退休幹部。他們的經濟處境,同樣處於持續的相對(甚至絕對)貧困化過程之中。一方面,退休工資的增長幅度,遠遠趕不上通貨膨脹的增長速度;另一方面,在位時的一些好處,現在基本上沒有了。從思想上,他們又很容易對目前的官場現象產生反感。與前述幾個組群相比較,這一組群並不習慣於在政治上沉默,也相互之間不那麼隔絕。他們具有相當強的政治活動能力,可以積極表達自己的不滿。這些人一旦有不安行動,則對各級政府的政策、人事等政治產出都影響甚為深遠。

據有關文件透露,在過去一年的時間裡,包括郊區各縣、鄉、鎮、村在內的全北京市,已經總共發生了一千多起民眾請願事件。其中,主要人員是國營企業工人、農民和退休幹部等三個組群,而老幹部在很多這類事件中起了組織和帶頭作用。北京尚且如此,外地的情況可以想見。

應該還有更多的組群,也在積聚不滿。比如說,少數民族的問題,依然是一個危險的爆發點。不過,少數民族遠離政治中心,其動亂一般不會直接影響高層權力格局。

再一個方面,我們可以從引爆動亂的因素來分析。如果把上述的不滿組群比為乾柴,什麼事情最可能擦出火星呢?我認為,第一應推通貨膨脹。近年來,大城市通貨膨脹率相對較低,而中小城市甚至農村的通貨膨脹率卻反而較高。這正是當局採取犧牲邊緣地區而力保政治中心穩定這一戰略的明顯表現和後果。這成功地防止了社會不滿在大城市急劇和爆發,以空間換取了時間。現在,為了迎接十五大,各地可能再次找到合法化的藉口來實現自己加快經濟發展速度的這種衝動。這將導致全盤經濟的「熱度」上升,從而引發較高的通貨膨脹,形成一個可怕的引爆點。一九九六年底舉行的全國經濟工作會議,在努力壓抑這種經濟衝動,以堵死這種引發社會不穩定的可能,正表明了這種危險性的存在。

第二個因素,是政府腐敗。這不僅包括貪污腐化,也包括濫用權力。其直接刺激民眾不滿乃至動亂的可能,顯而易見,此處不擬多用篇幅。

還有第三類因素,不妨籠統名之曰「公共信號」。象敏感的政治紀念日,突發性政治事件(如保釣運動)等,都可以為民眾提供一種機會,從而使他們在沒有組織的情況下可以形成集體行動,誘發社會動盪,藉機表達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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