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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六四」黃雀行動總指揮「六哥」陳達鉦

李肅:陳先生,您好,歡迎到美國之音來。今天就是想請您介紹一下當年「六四」以後的「黃雀行動」。據說那次行動搶救了幾百名大陸的民運人士。在您的記憶當中,經過您的行動,搶救過多少人?

「六哥」陳達鉦:經過我這個團隊,一共救了133個人。133個人。

李肅:這個行動是怎麼開始的?是誰先找的你?

「六哥」陳達鉦:這個行動開始的時候呢,是我的一個好朋友。「六四」開槍以後呢,大家都不理解。大陸要通緝那些人,所以叫我去救他們。當時我其實對「六四」也不理解。所以呢,我就接受了。後來呢就在香港開了一個會,參加的人有岑建勛,還有香港的鄧光榮,現在已經死掉了,演員鄧光榮。大家做了決定,由支聯會(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出面,邀請我,我進行這個行動。他們提供了一部分的經費。也有把一些資料給我,我去營救。開始都這麼進行的。

李肅:那麼他們應該是給了你一個名單了?

「六哥」陳達鉦:有,一開始沒那麼多。先有幾個幾個,加起來才那麼多。在這裡面當中也不都是很有名氣的。大部分都是名氣不大的。真正有名氣的人呢,我現在想起來,陳一咨、嚴家其、蘇曉康、王潤生、遠志明,還有祖慰、徐剛、王超華,這裡面總共加起來133個人。

李肅:你們營救他們,從什麼地方開始呢?

「六哥」陳達鉦:應該是1989年6月的下旬開始。1989年的6月下旬,「六四」不是出了問題了嘛,六月下旬左右就開始。

李肅:那您拿到了名單,他們會告訴您這些人在什麼地方嗎?

「六哥」陳達鉦:他們拿到名單,把暗語告訴我。有的人一張照片一人一半,我的手上一半,對方一半。有的時候一張鈔票一半,他們對方一半。再加上我有個代號,我叫做李成功,對方就知道我這個代號,我問他我是誰,他知道我才把他帶出來。講不出我們,就是假的了。

李肅:那您是直接進到大陸裡面去了?

「六哥」陳達鉦:我呢,真的很少,主要是我手下的朋友。我的弟弟去的最多,陳達鉗,還有李沛成,李隆慶,這幾個比較做得多。真正幫我的,還是船家,這個運輸工具的。而且「六四」前,本來他們在沿海,做走私生意的。所以他們方方面面的關係都特別好。我們營救的工作基本上不是沖的,是通的。通關也可以說打個招呼才出來。

李肅:大陸方面走私是一回事,偷運人應該是比較嚴重的事情。他們也幹嗎?

「六哥」陳達鉦:因為他們有一定的代價。這個你情我願,先小人後君子講清楚在做,對不對?

李肅:您是指是向他們行賄嗎?

「六哥」陳達鉦:也不是行賄,也不算行賄,給他們應有的代價。

李肅:對於大陸官方那些比方說邊防的警察、巡邏,怎麼樣通關?

「六哥」陳達鉦:那些我都不管,是船家同他們溝通。基本上我不參與這些事。船家給他溝通。

李肅:是他們到大陸裡面去找人嗎?把人領出來嗎,還是說在外面,在邊界某個地方?

「六哥」陳達鉦:我們的人,在大陸交給船家,船家把他帶到香港,我們在香港接。

李肅:接的過程中,有沒有發生過什麼困難?遇到過什麼樣的困難,發生過什麼樣的事件?

「六哥」陳達鉦:有。比如說,有的時候,要是封鎖得厲害呢,我們就暫時停下來,等風聲過掉了再走。我基本上大部分用快艇,但也有一部分用一艘3000噸到5000噸的貨輪,像陳一咨就是從海南島把他運到香港的。陳一咨、劉再復、祖慰、徐剛他們都是在廣州,用貨輪運到香港的,那些年紀比較大的。

李肅:過程中有沒有被大陸的警方或巡邏的攔截的時候?

「六哥」陳達鉦:有,我們為什麼擺脫得了,第一個因為我們的大船是貨輪,貨輪是申請了出口的,乾貨,差不多到地方轉到香港了,放下就走,是這樣的情況下。快艇來講,他們發現也不夠我們的馬力大,因為我們的馬力是比較大的,我們三到四個發動機,帶1200——1400p馬力,所以很快。大陸的快艇追不上我們,香港的快艇也沒有我們快。

李肅:香港的當局,香港的警方、香港的政府,發揮了什麼樣的作用?

「六哥」陳達鉦:香港警方和政府睜一眼閉一眼給我們進行的。甚至也可以說是接受。他們給支聯會做了承諾,在中國大陸他幫不了,只要進了香港領域,那麼是他都會沒事。別人說嚴,不是嚴,放行了就是,就這麼簡單。當時的港督同我們有個溝通,有個秘密電話,在關鍵的時候給他們打電話,他通知警方放行。我們當時都有這個電話。

李肅:那發生過這樣的情況嗎?

「六哥」陳達鉦:發生過,像趙紫陽的(兒媳),趙二軍的太太和他(趙紫陽)孫女,就是上了岸以後,再從邊防,在新界,很遠的地方進市區,這中間就碰上了警察的崗哨檢查,後來我們打電話就放行了。沒事了。這種事情不多。

李肅:趙二軍的太太和他孩子最後送到哪去了?

「六哥」陳達鉦:來到香港送到我辦公室以後,我就直接送到法國駐香港的領事館。當時法國駐香港的領事館(時任副總領事)叫孟飛龍,直接送到他的住處。然後他們就同支聯會聯合,後來聽說都把他們送到法國去了。

李肅:這些人到了香港以後,你們還負責繼續安排他們嗎?

「六哥」陳達鉦:大部分都是支聯會,支聯會做的審查,然後安置他們。有的去法國,有的去美國,支聯會安排。這方面的工作我們不乾的,這件事情營救方面是我進行。怎麼安置是支聯會的事。

李肅:您剛才說您自己做過幾次,自己直接做過幾次對不對?

「六哥」陳達鉦:我只是做過一兩次。

李肅:一兩次,您是進到大陸裡面去了嗎?

「六哥」陳達鉦:對對對。

李肅:那能不能講一下親身的經歷?

「六哥」陳達鉦:有一次我在廣州,接了他們以後就交給船家,把他們運到香港,實際上在營救當中,百分之八九十以上都是我弟弟帶那些小兄弟做的。我參與非常非常的少。

李肅:您自己進去那一次,出來的時候遇到過任何困難嗎?

「六哥」陳達鉦:沒有,沒有。

李肅:因為每個人都有合法的證件嗎?

「六哥」陳達鉦:當時我有回鄉證嘛。

李肅:那他們呢,你帶出來的人呢?

「六哥」陳達鉦:帶出來的人沒有。如果這麼查,我們不能從關口過嘛,偷渡出來嘛。對不對?

李肅:那是在廣州?

「六哥」陳達鉦:是在廣州。把他弄到蛇口。

李肅:弄到蛇口。然後在蛇口怎麼樣走?

「六哥」陳達鉦:快艇。送到香港。

李肅:就是在蛇口您把他們送上快艇,然後您再從海關出來。

「六哥」陳達鉦:是啊,是這樣。

李肅:這個過程中您手下的兄弟們有人受傷或是死亡,有嗎?

「六哥」陳達鉦:死亡的事……有一次,接完人以後呢,回船,快艇撞到一個運水泥的船,死了兩個小兄弟。他們每個人我給了他們50萬港幣的安家費。只有兩個。

李肅:並不是因為大陸的警方攔截?

「六哥」陳達鉦:不是。但在營救過程中,大陸曾經用照明彈,也曾經開槍示警,叫我們停止,但我們不甩他,我們快嘛。這種事情是有的。

李肅:他們沒有(攔截),是因為他們追不上,才沒有發生事故嗎?

「六哥」陳達鉦:追不上,因為馬力不同嘛。

李肅:當時您做這種事情,您為什麼要做這個事情?

「六哥」陳達鉦:很簡單,第一個我確實不理解,對「六四」不理解。特別是對「六四」開槍不理解。正因為這樣我才去做這件事。但是一做了就停不下來了。有些事情,當你邁開這一步,再艱難也要走下去。就這麼越做人越多,情形就是這樣。

李肅:前後做了多長時間?

「六哥」陳達鉦:大概做到1989年年底左右吧。最後搞的一個人是王超華。王超華很艱難,是在河北,天津和北京中間的地方,有一個凱悅酒店。她在凱悅酒店裡面,我弟弟乘機把她帶回廣東。但是不敢坐飛機,只能坐火車,還要給她化妝。到廣州以後,再交給船家把她運走。那個叫王超華。王超華是個學生領袖。

李肅:我知道,她應該是在通緝名單上面的。

「六哥」陳達鉦:通不通緝我都不清楚,應該是吧,因為唯一一個女的,同李鵬進行談判的學生代表就是王超華。

李肅:在這個過程中,中國大陸的安全人員有沒有找過你?說他們知道是您在做這件事?

「六哥」陳達鉦:以前其實不知道,後來有一次,羅海星接到一個假的情報,到湛江去救陳子明。所以我的人呢,到湛江去救陳子明,一去就給抓了。因為這是陷阱嘛,一去了肯定抓了。抓了以後呢,我就很生氣。後來我千方百計把他們救出來。

李肅:能講一下救他們的過程嗎?

「六哥」陳達鉦:我去救人,因為我的人都被抓了,如果我不去救他們,我不是沒得交待。我對他們沒得交待,我對我的歷史也沒得交待。所以有一個朋友知道,就同有關部門說通,然後我給他講了這個問題,我說,希望「既往不咎,來去自由」,允許放過我的小兄弟。後來他們接受了。那我停止再營救工作。這中間妥協。後來真的大概半年左右把兩個小兄弟給放了。這兩個人是李龍慶和黎沛成。

李肅:您當時是到大陸去跟大陸談的?

「六哥」陳達鉦:是我到北京去的。

李肅:跟什麼人談?

「六哥」陳達鉦:公安部的,一局。局長,姓譚的,譚松裘。

李肅:您當時所提的妥協條件是來去自由?

「六哥」陳達鉦:「既往不咎,來去自由」,允許能夠放過兩個小兄弟。後來他們跟我說,只要是愛國都有共同語言。後來他們也接受,半年左右把他們放了。以後我也沒再跟他們對著幹了。這個營救工作就開始停止。後來也有人來,不是我這個線。別的線我都不知道。對不對?

李肅:就是說,在那之後您的營救工作就停止了?

「六哥」陳達鉦:對。還有一點呢,在整個營救過程中,幫過我的人我都儘量把他送走。當時有四個軍人,他們幫過我的忙。後來我知道這兩個出了問題,可能會受牽連。後來他們就偷渡到香港,我也把他交給支聯會,都走了。四個人是當兵的。穿著軍裝,還帶著槍過香港的。反正我儘量呢,我的人出了問題了,幫過我的呢,還沒暴露,我儘量把他們送走。這個工作做得還是比較好的。

李肅:您當年那些手下的小兄弟,他們很願意做這件事嗎?

「六哥」陳達鉦:願意。第一個,他們也是我的好朋友。經歷了這麼多。另外一個我也有一定的代價給他們,也不是白做的。這些都是很多方面的。當然也是出於正義的,他們也是不理解。如果沒一點正義他就不會做了。不是錢可以擺平一切。

李肅:各種的經費主要是支聯會給的嗎?

「六哥」陳達鉦:大部分是支聯會。

李肅:您說大部分是支聯會,那還有其他的來源嗎?

「六哥」陳達鉦:基本上不多。有的時候支聯會給的錢不夠,我們也貼一點錢進去。都是有的。

李肅:您搶救過的人,他們跟您的關係怎麼樣?

「六哥」陳達鉦:到現在有的還保留(聯繫),但是慢慢隨著時間的增長就越來越淡泊了。像陳一咨在的時候,我見面的機會最多。但這幾年嚴家其見面也越來越少。像李祿啊,我已經幾年沒見了。

出來這麼多年,我到現在沒見過蘇曉康,只是通過電話。這次來華盛頓本來想見見他,也沒機會。有機會倒是可以見見面的。就是這樣的。

李肅:在那個之後,您回過大陸嗎?

「六哥」陳達鉦:有。

李肅:還是有回過大陸?

「六哥」陳達鉦:因為他們說「既往不咎嘛,來去自由」。他們對我來講,還是百分之百地兌現。確切來講,當時我也覺得,「六四」我也談了我個人的看法。我說「六四」讓社會進步了。「六四」挽救了共產黨。因為共產黨經過「六四」這個運動以後,知道了怎麼從革命黨轉變成為一個執政黨。後面才有「三個代表」,代表先進的生產力,代表先進的文化方向,和代表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還有後來胡錦濤的「科學發展觀」。就這麼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嘛。所以「六四」我覺得,除了破壞的一面,也有一點是推動了歷史的發展。也對國家來講,進步了。這是唯一值得安慰的。

李肅:那你認為,中國的政府,中國共產黨,對於「六四」,今天的看法和當年的看法會不一樣了嗎?

「六哥」陳達鉦:我猜想隨著時間的發展,「六四」他們可能會有個說法。不一定平反,也會有個說法。如果這麼發展下去,也不排除有平反的一天。

李肅:您當年做了這件事情,冒了很大的風險,這件事情在您一生中,您覺得是個什麼位置?

「六哥」陳達鉦:這件事在我一生當中,第一個,肯定是不可磨滅的。第二個來講,我總覺得我的內心是感到很安慰,很有意義的事。總覺得有一天歷史不會把我忘掉。歷史會留下這一點點。

李肅:您有沒有因為做這件事情影響到您後面的生活?

「六哥」陳達鉦:基本上沒有。

李肅:那這件事情有沒有促進您以後的生活?

「六哥」陳達鉦:也沒有什麼促進我。但這件事過了以後,因為我的處理,我自己的生意一落千丈倒是事實。

李肅:為什麼呢?

「六哥」陳達鉦:因為這件事,有些不該做的生意我不做了。這件事是比較正面的,再有負面的生意我都不做了。

李肅:您指的負面生意指的是什麼,走私嗎?

「六哥」陳達鉦:第一個是走私,再一個可能是包括那些夜總會之類的,三溫暖之類的,我都沒做了。

李肅:為什麼呢?

「六哥」陳達鉦:再加上孩子也大了,我不想人家說爸爸做這種生意。我兒子都大了嘛。

李肅:這個和當年的「六四」有聯繫嗎?

「六哥」陳達鉦:應該聯繫不大。但有一點就是,人家評價我都是很正面,如果做了,我怕人家在背後說我,說三道四就不好了。

李肅:那就是說您原來還有夜總會的生意,三溫暖的生意,後來就停止不做了?實際上那些生意是可以賺錢的。

「六哥」陳達鉦:賺錢。

李肅:您是為了孩子不做這些東西的?

「六哥」陳達鉦:一個為了孩子,另一個為了更好的名聲。做了一件這么正面的事情,又去做別的事情,不怎麼好。這是我個人的看法,不知道錯對。

李肅:當年我是這樣聽人家講,一直講,六哥,是道兒上的人,江湖人,您自己怎麼看?

「六哥」陳達鉦:我告訴您,我從來不是江湖中人,到現在我從來沒在黑社會。我不是黑社會。為什麼呢?第一個,黑社會都蠻多人找我,叫我參加他的公司,到他的公司。我就問他,你的公司誰當總經理?誰當老大?那誰還敢收我?對不對?有的人談很多次。我在大陸過去有點歷史。這段歷史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跟著共產黨這麼多年,對不對?那麼我就說,我的老大,毛澤東死了,我還跟誰?我一次沒參加黑社會。所以他們外面說我,全是胡說八道,你可以到香港警方查一下,我真的不是黑社會。從來都沒有,也沒參加過,也沒人敢收我。

李肅:您跟大陸的關係,在「六四」之前是什麼樣的,和政府的關係?

「六哥」陳達鉦:政府關係,基本上沒有。

李肅:基本上沒有聯繫。在這之後有聯繫了嗎?

「六哥」陳達鉦:也不多。

李肅:因為您到了北京了,跟他們相當的高層談過了,他們也跟你達成了一種妥協的協議,那麼以後跟大陸還有任何的關係嗎?比方說他們會不會照顧你在大陸的生意?

「六哥」陳達鉦:沒有沒有,從來沒什麼照顧。除了有的問題,他們談,徵求一下我的意見,談談我個人的看法是有的。再加上我辦那個雜誌,我是《前哨》雜誌的股東嘛,所以有的時候,他們也會問我。前哨有的時候是在共產黨在對立面上,但總的來講,《前哨》表面上是反動雜誌,實際上注重改革。我談了個人的看法。這方面是有的。

李肅:有一種說法,說您當年去北京,去救您的兄弟。但也因此暴露了黃雀行動的一些秘密,使得行動受挫。您認為是這樣嗎?

「六哥」陳達鉦:一點都沒有,我告訴你。沒有一個人因為我回北京被抓。也沒有一個人因為我而受牽連。我這點是很清清楚楚的。我不會牽連任何人。我的就是我的,就是我幫我的小兄弟。你可以查查,其他都是胡說八道。包括支聯會司徒華都是那麼說的,是錯誤的。肯定是錯的。

李肅:支聯會當時應該是跟你非常好的關係,他們信任你,你也信任他們,把這件事情做了。後來您跟支聯會的關係有點惡化,是不是?

「六哥」陳達鉦:不是惡化,是他們支聯會在香港承擔一個「六四」營救的工作。在營救的過程中,我這個線路營救的人是最多,也是最重要的人。但後頭來他們功勞也拿到了,名和利也拿到了。但我經過一兩次採訪,好像搶了他們的風頭,所以矛盾逐漸開始產生了。

李肅:您搶救的人當中,有沒有人至今還對您表示感激的?

「六哥」陳達鉦:也有。

李肅:什麼人對您表示感激?

「六哥」陳達鉦:他們很關係我,像呂金花,李祿都關心過我。都有的。

李肅:李祿也好,尤其是呂京花,現在在從事民運的事情。他們現在做的事情,您會再支持他們嗎?

「六哥」陳達鉦:我也不知道他們做什麼事,我也沒能力支持他們。只不過,我知道他們做這個事情,我知道就是知道而已。我也沒參與,也沒有能力支持他們。但在很多組織,掛個頭銜當個顧問是有的。實際上我這個顧問也很慚愧,顧而不問。很慚愧,是空的,空銜。

李肅:這些組織都是在哪裡,是在海外的?

「六哥」陳達鉦:海外也有,香港也有。

李肅:什麼樣的組織呢,您可以透露嗎?

「六哥」陳達鉦:現在那個中國民主黨,王軍濤的中國民主黨。他聘請我當顧問,我真的去做了。汪岷,他們那些組織,讓我做顧問我認同了。但顧問就是顧問,我沒直接參與他們任何活動。

李肅:大陸的官方有沒有想通過您來了解這些組織,或者來了解海外民運的一些動向?有過嗎?

「六哥」陳達鉦:沒有。因為他們對我也不怎麼了解。說老實話,如果他們真的要我講,我也無從談起。加上我對情況不了解。一般來講對情況不了解,我不會發言的,不會講的。我對這些問題價值不高的。既然價值不高,找我幹嘛?

李肅:您剛才講了,您不屬於香港的黑社會。但是您跟香港的黑社會,比如說三合會有任何的聯繫嗎?有過聯繫嗎?

「六哥」陳達鉦:沒有聯繫,但有朋友。

李肅:有朋友。

「六哥」陳達鉦:對。

李肅:你跟他們有合作嗎?

「六哥」陳達鉦:沒有。沒有合作。

李肅:從來沒有合作?

「六哥」陳達鉦:嗯。

李肅:但是我聽說好像前些年您曾經是被黑道給砍傷過?

「六哥」陳達鉦:砍傷那些全部是黑社會的事,因為我在一個飯店吃飯,因為裡面有一桌人,他們械鬥,我不知道,從大門出來了,我當頭被他們砍了一下。這件事情與我無關。

李肅:完全是誤會?

「六哥」陳達鉦:是意外,誤會都沒有。意外。我不走沒事嘛。我不走一點事也沒有。所以後來,他們老大把這個小鬼,說,問我,我說,怎麼樣,想不想見。我說我不想見他。叫他走那麼遠,一輩子不想見他。我說,如果現在警方抓他,他跑腿沒錢,我給一點點錢沒關係。我是這麼想的,不知者不罪。他不是衝著我來的。像你上街給汽車撞了,你把司機給砍了,不可能嘛。這是個意外。這些都是事實。

李肅:我們還有一點時間。我們剛才在講您搶救人的時候講得不夠細緻,有沒有搶救某個人您印象非常深刻的?比方說這個過程非常曲折?

「六哥」陳達鉦:我弟弟在營救兩個人,就是武漢的學生領袖,蔡崇國和陳宣良。這個非常驚險,這兩個人。最深刻的是他們兩個。但以前也有報導。我印象最深刻的這兩個人。這兩個人差一點死掉了。

李肅:您可不可以給我介紹以下這個過程?

「六哥」陳達鉦:他們兩個人用漁船送出海,準備到香港。但後來走到一半漲潮了。後來邊防在那查漁船。因為他們躲在漁船裡面,一抓肯定是完蛋。漁船沒辦法,就叫他們下海。但是水還在漲。我弟弟在岸邊看著,就很著急,帶了一個望遠鏡看到遠處兩個黑點。後來把他們兩個營救過來。這兩個是最艱難的。還有,他們兩個從武漢到深圳,深圳有兩個房間,一個是A,一個是B,他們住在A房間,但抓他們的人到B找。如果一下子到A就把兩個人都逮住了。他們的運氣特別好。這兩個人叫陳宣良,和蔡崇國。一個現在在法國,一個在香港。這兩個運氣特別好。

李肅:還有任何其他的曲折的故事嗎?曲折,比較艱難的故事?

「六哥」陳達鉦:陳一咨來也有點風險,因為陳一咨是重點人物。當時他在海南島一個醫生的家裡。我弟弟去海南島把他送上船,經過珠江口到香港。過程中珠江口海面就封鎖了,有炮艇。當時也是很緊張。把炮艇的外衣都脫下來了。你知道,一個炮艦把外衣拿下來就意味著一有問題就會開火的。一般來說,我也不知道,我聽說是這樣。陳一咨在快到香港的一個島上,到那裡躲了大概十到二十四小時,讓那快艇撤走了才來香港,所以有風險。

李肅:今天如果再有這樣的事情,中國又發生什麼事情,有人急需被營救,您還會出來嗎?

「六哥」陳達鉦:第一個,我相信中國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第二個,真的發生了我也無能為力,我老了。我今年72歲了,我還能做什麼?我害人家,還不如不做。對不對?

「六哥」陳達鉦:您會鼓勵您的手下去做嗎?

「六哥」陳達鉦:我也不會鼓勵,因為我總覺得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共產黨汲取教訓了嘛,還會有這種事情嗎?對不對?

李肅:你認為中國不會再發生「六四」那樣的事情了?

「六哥」陳達鉦:不會不會。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第一個,他已經汲取教訓了嘛,對不對?當年他們沒有經驗,方方面面原因才造成的,也可能共產黨內部一些矛盾造成的。但現在我猜想這種事情呢,隨著現在共產黨的集體領導,這種事情發生的機會會越來越小,從良心上我確實不希望有這種事情發生。

責任編輯: 東方白  來源:美國之音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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