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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的影視幕後

因薪資待遇問題,去年10 月份,美國好萊塢國際舞台從業人員聯盟(IATSE)就曾向美國電影與電視製片人協會(AMPTP)施加壓力,要求提升幕後人員的工資待遇和工作環境,否則將發動六萬人的大罷工,迫於行業停擺危機,AMPTP 與IATSE 經談判達成一致,承諾保障工作人員每年3%的追溯性工資增長,每天10 小時的休息時間等等。然而中國的幕後人員卻沒有相關組織,因此在過勞壓力面前,他們要麼承受,要麼轉行,而沒有反抗餘地。‌‌‌‌「我希望外界能夠聽到我們的聲音,提到行業不會只想到208 萬們。‌‌‌‌」

聚光燈下,有明星為數千萬收入如何避稅焦慮;幕後片場,兢兢業業的螺絲釘們,有人正在賠本打工。

‌‌‌‌「上個月,我認識的一位選角導演因為過勞猝死。這樣的意外,不知什麼時候會落到我頭上,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下一部戲。‌‌‌‌」

這已經是黃雨欣今年聽說的第三起幕後人員猝死事件。物傷其類,她嘆了口氣,聲音難掩悲戚。

行業寒冬來襲,各大平台降本增效,立項難,利潤低,不少影視幕後人員紛紛向記者反映,他們的工作強度堪比007,工作日薪卻一再調低,甚至遭遇拖欠,合法權益難保障,生存環境日趨惡劣。

我保障藝人的休息,誰保障我的睡眠?

黃雨欣影視統籌從業十四年

‌‌‌‌「多大個戲有那麼難嗎?這次都是大家來幫我撐場子,不是他媽來跟我鬧的,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製片組討論群里,製片人Y 發飆,對著黃雨欣劈頭蓋臉就是一陣三字經輸出。

黃雨欣沒想到,連續一周,每天睡眠時間不足四小時,超負荷工作,得到的卻是輕視和辱罵,那一刻,她繃緊的弦徹底斷裂,情緒失控,一把將手裡的生脈飲砸到地上,不幹了!

紛爭緣於拍攝計劃的調整,但也不止如此。

‌‌‌‌「也許還要從我做的這個工種說起。‌‌‌‌」黃雨欣捋了捋思路,娓娓道來,‌‌‌‌「影視拍攝通常分為三個階段,前期籌備,包括劇本、立項;拍攝中期,除了導演、製片、攝影外,還會有場記、美術、服裝、化妝、置景、道具等部門參與;拍攝後期,主要涉及剪輯、音效、配音等人員。我的工作是統籌,屬於拍攝中期的幕後職位。‌‌‌‌」

影視統籌,主要負責拍攝期間的工作計劃,規劃各部門的工作時間,以確保項目高效運轉。這份工作聽上去舉足輕重,在劇組中卻被弱化為‌‌‌‌「發通告的那個人‌‌‌‌」,成了導演的傳話筒,劇組的背鍋俠。

‌‌‌‌「實際上,我們的工作遠不止出拍攝通告這麼簡單。一般來說,項目確定開拍之後,我們就已經開始工作了。我們會第一時間拿到劇本,根據劇本分解出一份順場表,列出每一場戲的主要內容、演員、服化道,再列出一份分場表,將同一個場景的戲安排在同一天,統一拍攝完成。只有這兩份表格出來了,劇組各部門才能正式展開工作,所以開拍之前,壓在我這裡的任務量相當繁重。‌‌‌‌」

一部劇前期給到統籌的時間,平均下來大概也只有十五天左右,而短劇興起後,這個時間被壓縮到更短。

一部短劇,投資二十萬左右。過去一個月的拍攝時間,被壓縮到半個月以內,黃雨欣的時間安排自然更為緊張。

‌‌‌‌「上個月,我接到了一部短劇。這部短劇20 集,差不多是5-6 集電視劇的體量。預計12 號開機,給我的前期準備時間只有兩天。7 號晚上八點半我見了製片人,拿到電子版劇本後,就馬不停蹄,趕去朋友劇組列印。回到家立刻趕順場表、分場表,熬到早上七點半,堅持不住,睡了四個小時左右,爬起來工作,直到8 號晚上十一點才捋完表格。10 號進組籌備開機,我拿到最終版劇本,重新修改順場、分場表,趕做預備通告和拍攝計劃,連續工作了40 多個小時,到12 號晚上十點,我已經累到看不清東西,只能靠生脈飲和烏雞白鳳丸頂著。‌‌‌‌」

計劃牽一髮而動全身,統籌在片場時刻神經緊繃。

拍攝天氣、演員時間安排出問題、服化道未能如期趕製完工,都會影響拍攝。遇到突發狀況,就只能立刻調整計劃,因此統籌需要盯緊每一個部門的進度,以防出現意外。

但這次意外出在了主創團隊這邊,製片人突然要求將之後兩天的拍攝計劃對調。

‌‌‌‌「在他看來,這是無關痛癢的調整,同一個場景的內外景而已,實際上,這兩天的戲,日戲、夜戲占比完全不同,第一天夜戲多、日戲少;第二天日戲多、夜戲少,第三天拍攝則需要早起,如果調整,會直接影響到第三天劇組人員休息安排。‌‌‌‌」

比起超負荷的工作,更讓黃雨欣難以忍受的是從業者缺乏專業素養。‌‌‌‌「他完全沒意識到,隨意調整會給整個劇組帶來多大的壓力!‌‌‌‌

作為統籌,黃雨欣的一項重要工作,是確保劇組人員的休息時間。‌‌‌‌「藝人們簽訂的合同,規定工作時間不能超過12 小時,他們的工作時間從進入化妝間開始算起,如果今天趕大夜多熬了幾個小時,第二天就會補充相應的休息時間。‌‌‌‌」

可是幕後人員的休息時間卻無法保障,尤其是統籌,往往在劇組收工後,他們還需要去和各部門協調通告,溝通量巨大,但這部分工作時間卻無法被量化。‌‌‌‌「劇組的規矩,統籌工作結束就可以休息,問題是工作從來沒結束過。‌‌‌‌」

趕工是常態,差別待遇同樣如此。

‌‌‌‌「我們這些幕後人員通常都是單打獨鬥,跟著項目走,哪個劇組有活就去哪裡,沒有五險一金,劇組通常給我們買意外險,保額15 萬,好一點的再補一份猝死險,保額30 萬。有名有姓的藝人,他們的保額通常都有要求,至少150 萬以上,他們的話語權大,命也比我們貴。‌‌‌‌」

寒夜來臨,不想離開的從業者為了吃飯卻也只能咬牙忍耐。‌‌‌‌「目前,行業內有五年以上從業經驗的統籌,中等收入日薪五百。因為疫情影響,價格一降再降,現在日薪三百的工作還要求你去面試。中國不缺人,你不想做,有的是人來做。‌‌‌‌」

我的工作無人替代,我的病痛無人知曉

沈靜彤場記兼統籌從業五年

‌‌‌‌「平台降本增效,製作費減少,那從哪裡省錢呢?自然就摳到了幕後人員身上。這是可以說的嗎?‌‌‌‌」沈靜彤說到這裡,捂了下嘴,戲謔地模仿了下某位女明星。

她在劇組堪稱全才,既能負責場記,又能兼任統籌,據說有一次臨時趕工,她還趕鴨子上架,做了回編劇助理,現場飛頁改劇本。

談到片場工作,沈靜彤苦笑了一下:‌‌‌‌「你不該問我工作時間,你應該問我睡眠時間。拍攝前期做統籌,我一天睡兩三個小時,拍攝中期,我一天能睡四五個小時,就已經謝天謝地。‌‌‌‌」

不過她自認還年輕,又是夜貓子體質,熬夜對她來說早已習以為常。‌‌‌‌「真正推著你往前走的是片場的壓力。‌‌‌‌」

外行提到場記,總會想到那句‌‌‌‌「3,2,1,Action!‌‌‌‌」伴隨著清脆的打板聲,拍攝開始。

看似簡單,實則極度考驗細心度和記憶力。

‌‌‌‌「場記最基本的工作是記碼,簡單來說,就是給每條鏡頭編碼,記住哪些鏡頭是導演最喜歡的,適合剪輯的,好跟剪輯部門進行溝通。每天的素材量都非常大,一般來說,拍攝一天,內容量多的情況,256G 記憶體卡,能消耗掉10 張。‌‌‌‌」

比起記碼,更具挑戰的是接戲,要注意保持鏡頭間的連貫性。

拍戲時,場記注意力高度集中,一雙眼睛鎖死在片場,留心拍攝細節,比如說要關注這場戲演員是用左手端茶杯,還是右手端茶杯,以防鏡頭銜接出現穿幫。‌‌‌‌「有時候兩個場景的戲並不在同一天拍,你要記住斷開的這場戲涉及的服化道,下次拍攝時需要和各部門溝通。‌‌‌‌」

場記跟著劇組拍攝走,工作時常連軸轉。‌‌「有一回拍網絡大電影,劇組趕大夜,早上六點半出工,腦袋繃緊了弦一直沒敢松,拍到了第二天早上七點才收工,我剛準備和導演組一起走。導演一回頭,跟我說,接下來換另一個組拍武戲,沒多久,你堅持一下。他簡直拿我當小孩兒哄,武戲劇本上是沒幾行字,拍起來卻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有一部劇兩個字拍了一個月,你知道哪兩個字嗎?‌‌‌‌」沒等反應,沈靜彤已經給出了答案,‌‌‌‌「攻城。‌‌‌‌」

她說完笑出聲。但那天武戲熬到下午一點,她在片場崩潰到大哭。

作為最了解現場狀況的人之一,場記很難被取代,而有些小劇組,場記人員通常也只有一個,一旦突發急病倒下,很可能沒有人能夠接替,沈靜彤說她連病都不敢生。

即便有一回在片場,她急性腸胃炎發作,也照樣得跟著劇組熬了兩天,到晚上十點收工,才給生活製片打電話,讓對方將自己送到醫院打點滴。

劇組裡,每個人都背負著沉重的壓力,忙得不可開交,生活製片把沈靜彤放下後,就匆匆離開。

沈靜彤又累又困,極度虛弱,掛了吊瓶後就沉沉睡去,再醒來時,三瓶藥水掛完,自始至終陪著她的,是一起打點滴的陌生大叔,他看沈靜彤睡得太沉,沒忍心叫醒她,就一直在旁邊默默守著,幫她換吊瓶。

這件暖心的事,深深慰藉了沈靜彤,讓她始終對人生旅途保持著熱情。

但也難免有灰心喪氣的時候。

‌‌‌‌「其實,我有想過進廠擰螺絲的。‌‌‌‌」沈靜彤語氣平靜,頓了頓,又補充道,‌‌‌‌「不只是因為工作待遇,更多的是對行業的失望。根本不尊重創作,劇本說推翻就推翻,現場飛頁。有一部戲,我拍到殺青那天,才知道完整版劇本到底啥樣,這樣的環境,能出來好作品嗎?‌‌‌‌」

轉行也同樣艱難,幕後人員就像無腳鳥,習慣了奔波不歇,步履不停,便很難接受落地的安穩。

‌‌‌‌「行業不景氣,卷得厲害,有一個戲找到我,三千塊一個月,對方居然跟我說,這是給我大平台的機會,我當時氣得笑出了聲。到目前為止,今年我也就接了兩個戲,有朋友勸我說,今時不同往日,有活就得接,因為誰也說不好明天項目會不會就黃了。生存面前,不談夢想。‌‌‌‌」

24 小時手機不離身,賠本工作貼錢應酬

關鵬飛選角導演從業七年

每一個爆紅實力派,似乎都碰見過一個有眼無珠的選角導演。

一提選角導演,不少觀眾的第一反應是‌‌‌‌「那個把演員簡歷丟進垃圾桶里的人‌‌‌‌」。

‌‌‌‌「其實那是比較大的劇組工作人員才有的權力,像我們的話,得和演員搞好關係才行。‌‌‌‌」

關鵬飛半路出家,從群演誤打誤撞成了選角導演。‌‌‌‌「我們的工作聽著輕鬆,聯繫演員就夠了,實際壓力山大。在項目籌備期,你要充當製片方和演員之間的橋樑,一般來說,開拍前,製片方就已經有中意的演員了,但對方的檔期、片酬未必合適,我要先試著和經紀人溝通,如果不合適,我就只能嘗試說服製片方改變主意。‌‌‌‌」

這只是選角導演前期工作極小一部分,演員表上有名有姓的演員,關鵬飛都需要聯繫面試,和製片方面溝通,敲定人選。

開拍前的工作時間雖然是早八晚六,但下班後工作也從來沒有停過。‌‌‌‌「手機需要二十四小時開機,以防拍攝突然有變,比如說演員因意外無法進組,那就連覺也顧不上睡,連夜找人頂上。‌‌‌‌

和統籌、場記這兩個工種一樣,選角導演的工作溝通協調能力要求極高。

‌‌‌‌「溝通占了絕大部分的工作量。開拍前,我們要聯繫服化道部門,告知他們每個演員的身高、體重、三維,偏愛的顏色,確定服飾、妝容。定妝之後,我們要和演員經紀團隊、宣發部門商定海報、物料。‌‌‌‌」

拍攝期間,選角導演也不能放鬆,他們不僅需要在片場和演員們共進退,安排演員們的衣食住行,還要懂得安撫演員情緒,讓大家能夠保持愉快的心情拍攝。

‌‌‌‌「片場的群眾演員也歸我們管,開拍前得教他們怎麼演戲。有時實在找不到演員,就得自己上。‌‌‌‌」

短劇興起之後,關鵬飛的工作強度和工作方式也在改變。

過去,一部戲在籌備階段找上他的團隊,他有相對比較充足的時間作準備,小成本的劇集選角費用大概三萬塊,大一點製作大概有十幾萬。

但現在,同一製作班底的短劇,六部戲連拍,打包價三萬。

‌‌‌‌「這樣的戲,前期籌備時間幾乎沒有。只能發一條朋友圈,發一個組訓,定下主要演員就開機。拍攝周期短到只有五天,主演能接這個戲,完全是看交情。‌‌‌‌」

交情需要維繫,應酬自然少不了。影視圈看似現代,實際卻是最講關係的人情社會。

‌‌‌‌「入行之前我社恐,跟演員打交道犯怵,現在能跟他們推杯換盞,推心置腹。和技術工種不一樣,選角導演靠人脈,得通人情世故。只有和演員建立感情基礎,下回遇到急活,人家才樂意幫你。但是現在接到的項目太少,我的收入甚至無法覆蓋人情開銷。‌‌‌‌」

要混得好、吃得開,情分是其一,作品是其二。

在影視圈,活兒和作品有很大的區別。‌‌‌‌「有導演看過我的履歷,他說過一句讓我印象很深刻的話,他說別看你參與的戲很多,一年有二十部,但都是網劇、網大,只能餬口,不能叫作品。‌‌‌‌」

從那之後,關鵬飛不想再接網大,可是職業航向已定,調轉船頭並不容易。

‌‌‌‌「從業人員多了,水平也參差不齊,拍過抖音就能叫自己導演,當過群頭就能叫自己選角導演。裡面的水深,有時我也會被騙。之前朋友介紹我接一個戲,說是國際大導執導的文藝片,機會難得,我立馬說不要錢都去。到現場一看,發現大導遠程監製,根本不在現場,真正的導演據說是他徒弟,第一部戲,比較自我;演員嫌片酬太低,沒什麼幹勁,只想在電影裡露個臉,所以大部分時間我要充當潤滑劑,協調拍攝,那時候一連拍了十七天,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

轉型不易,關鵬飛對未來也有些悲觀。

他捨不得離開這個圈子,但是回頭看時,身邊已經有不少同行轉身離去。‌‌‌‌「我師父帶了六個徒弟,四個都轉行了。前段時間,合作過的演員喊我去做直播,她開了娛樂公司,招募了一批女演員轉行做主播,每個人一個月能賺十多萬,說實話,有些心動。‌‌‌‌」

產業鏈冗長,越往後端越易被擠壓

張彬製片人從業十年已轉行

幕後人員生存環境如此惡劣,製作方知道嗎?

‌‌‌‌「超負荷工作四十小時,連軸轉,這種情況行業里相當普遍,甚至可以說是‌‌‌‌『正常』。‌‌‌‌」製片人張彬確認了這點,他告訴記者,‌‌‌‌「在片場,時間就是金錢。劇組人員的薪資、場地租金,都是按天來計算,停工一天就意味著有十幾萬、幾十萬費用在流失,所以一旦開機,大家都在搶時間。‌‌‌‌」

搶時間,搶的只能是整個劇組工作人員的休息時間。

‌‌‌‌「沒辦法,畢竟我們的經費相當有限。像《聶隱娘》這樣的大劇組,他們不用擔心錢,衝著侯孝賢老師的名字,就有投資人搶著送錢,預算充足,他可以帶著劇組的人等天光,一個星期拍一個鏡頭,我們做不到。我們這些劇組,很可能拍到一半,導演發現原本的一千萬花光了,還得拉著團隊去找投資,再找一千萬回來,所以控預算是必須的。‌‌‌‌」

趕大夜也是控制預算的一種方式。‌‌‌‌「上班族朝九晚五,到點下班,劇組拍攝不可能如此,因為人的不確定性因素太大。比如前兩個小時演員一直沒有進入狀態,那麼留給我們的拍攝時間就不多了,所以必須得趁著他狀態比較好時,儘可能多拍、加拍。‌‌‌‌」

熬夜趕工是常態,但給幕後人員的工作時間製片方也會有自己謹慎的考量。

‌‌‌‌「一般來說我們在籌劃時,會給統籌、選角比較充足的時間,比如說去年我們在廈門拍攝的電影,拍攝時間一個多月,我們給到統籌的時間大概是一個多星期,這是相對來說,比較合理的時間。‌‌‌‌」

可是為什麼相當多幕後人員反映自己的工作時間被壓縮到兩三天呢?

對此,除了上面談到的從業人員不專業外,張彬還給出了一個較為接近問題本質的回答——影視產業鏈冗長,層層外包,導致後端生存空間被嚴重擠壓。

‌‌‌‌「劇組部門繁雜,作為製片,我們無法對接所有的工作人員。一般來說,我們會採用的方式是將項目打包給專業團隊,讓他幫助我們解決掉外地拍攝可能存在的問題。至於他是如何解決的,中間轉手了多少人,最後這事由誰來解決,我們不會過多追問,我們只在乎最後呈現的效果。‌‌‌‌」

張彬將影視製作和施工進行了類比,在前期籌備拍攝階段,他們會遇險估算,保證作品質量。有合理利潤空間的情況下,大概需要多少成本,但這部分預算花出去後,每個製作環節為了有利可圖,都會適當壓縮,層層擠壓下,中後期的製作壓力就會很大。

‌‌‌‌「因此如果想要在這一行有所發展,最好的方式就是努力往前端走。越到後端,技術含量越低,工作強度越高。‌‌‌‌」

張彬雖然是這麼建議的,但他已不打算繼續從事影視行業,因為投入產出比太低。

‌‌‌‌「不確定性因素太多,一是外界壓力迫使你不斷修改創意,你逐漸失去創作欲,對作品沒了責任感,只想把它當做吃飯的一種工具,而不是對觀眾負責;二是市場變化很快,你不知道觀眾會喜歡什麼;三是政策、演員方面的風險。‌‌‌‌」

其實,即使是在影視工業化較成熟的好萊塢,影視幕後人員生存境遇惡劣情況也不少見。

有製片助理就曾告訴《每日經濟新聞》,‌‌‌‌「我們經常連續工作16、17 小時,而且吃午飯的時間也會被推遲到實行午餐補貼的時間點,因超時只能發放給幕後人員的午餐補償金往往比提供一份午餐花費更低。‌‌‌‌」

因薪資待遇問題,去年10 月份,美國好萊塢國際舞台從業人員聯盟(IATSE)就曾向美國電影與電視製片人協會(AMPTP)施加壓力,要求提升幕後人員的工資待遇和工作環境,否則將發動六萬人的大罷工,迫於行業停擺危機,AMPTP 與IATSE 經談判達成一致,承諾保障工作人員每年3%的追溯性工資增長,每天10 小時的休息時間等等。

然而中國的幕後人員卻沒有相關組織,因此在過勞壓力面前,他們要麼承受,要麼轉行,而沒有反抗餘地。‌‌‌‌「我希望外界能夠聽到我們的聲音,提到行業不會只想到208 萬們。‌‌‌‌」

(文中,黃雨欣、沈靜彤、關鵬飛、張彬均為化名。)

 

 

責任編輯: 江一  來源:財經故事薈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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