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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在中國和日本之間,愛因斯坦選擇了日本?

愛因斯坦只是路過,他不是來中國訪問的,他是要去日本訪問,只是途徑上海停留了3天而已。從此,愛因斯坦再沒來過中國做正式訪問。 但要知道,當年中國比日本更早的邀請愛因斯坦來訪問,可最終愛因斯坦卻選擇了日本。 愛因斯坦與中國的這次擦肩而過,對中國來說,是永遠的遺憾,這背後是一個非常沉重的故事。

「即使是那些像馬一樣辛勞工作的人也不會讓人覺得他們有痛苦的意識。」

「一個像羊群一樣的民族……更像是機器而不是人。」

「中國人吃飯的時候不坐在長凳上,而是蹲著—-就像歐洲人在茂密的樹林裡解手的時候所做的那樣。就連孩子們看起來都是無精打采的遲鈍樣子。」

「如果這中國人取代了其他種族,那就太可惜了。對於像我們這樣的人來說,缺乏思想將是無法言說的枯燥乏味。」

很難想像,這些充滿歧視的語言出自世界上成就最高的物理學家愛因斯坦

你知道嗎,愛因斯坦是在我們中國上海,收到了「獲得諾貝爾獎」的通知。但,愛因斯坦和中國的緣分,也就僅此而已。1922年11月13日,愛因斯坦在上海的一家旅館裡,收到了來自瑞典領事館的正式通知:他獲得了1921年諾貝爾物理學獎。

愛因斯坦夫婦在上海梓園

愛因斯坦只是路過,他不是來中國訪問的,他是要去日本訪問,只是途徑上海停留了3天而已。從此,愛因斯坦再沒來過中國做正式訪問。

但要知道,當年中國比日本更早的邀請愛因斯坦來訪問,可最終愛因斯坦卻選擇了日本。

愛因斯坦與中國的這次擦肩而過,對中國來說,是永遠的遺憾,這背後是一個非常沉重的故事。

為什麼愛因斯坦選擇日本,卻不選擇中國?有人說,是愛因斯坦嫌報酬過低,有人說,是愛因斯坦對當時的中國人有偏見,還有人說是日本從中作梗。那麼,事實的真相究竟如何?《愛因斯坦全集》,給我們還原了當年的真相,或許你就有答案了。

早在1920年,在德國訪問的前教育部次長袁觀瀾向愛因斯坦發出了邀請,希望能夠代表北京大學邀請愛因斯坦訪問中國。愛因斯坦並沒有接受這次邀請。

中國沒有放棄,將這位最傑出的科學家請到中國,無疑將對中國的科學事業起到一個提振的作用。

第二年,著名的教育家、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有一個科技強國夢,蔡元培在訪德期間,專門拜訪愛因斯坦,再次邀請愛因斯坦到中國走一走,去北大演講,提高我國的科學水平。

起初,愛因斯坦被蔡元培感動了,很爽快的答應了,但具體時間沒定。那時,愛因斯坦剛剛從美國回來,他說:「我剛回來,我不想馬上走,能不能等到明年春天?」

能來就好!蔡元培欣喜若狂,然後委託當時中國駐柏林的公司,去跟愛因斯坦接洽來訪的具體事宜。這期間,雖然有些小摩擦,但還好雙方都做了一些讓步,才基本確定下來。

起初,愛因斯坦對中方給出的報酬不是特別滿意。最主要是因為他在別的國家演講費用都比較高,他覺得被歧視了。

而中方當時則希望:

第一,邀請愛因斯坦也像之前邀請羅素一樣,到中國來訪問一年時間。這個對於大忙人愛因斯坦來說,有點過了,況且當時的中國也沒有條件能滿足他的工作需求。所以經過談判,愛因斯坦說最多能來中國訪問一個月;

第二,就是敏感的費用問題,中方最早給出的條件是,1000大洋。

一個月1000大洋,這對於當時的中國來講,已經是非常高非常高的收入了。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當時國內最頂尖的教授,一個月工資,也就300大洋左右,最多的不會超過500大洋。而普通的上班族,那工資就低了去了,比如說北京大學圖書館的職員,一個月就6、7塊錢。可想而知,1000塊大洋一個月,已經是天文數字了。當年魯迅在北京買的四合院也只花了三千多銀元。也就是說愛因斯坦只要在北京呆上三四個月,就能拿到一個四合院。

可換算成美元,1000大洋就沒多少了,差不多就500多美元而已。這對於當年已經被譽為歷史物理界第一人的愛因斯坦來說,是真少。

愛因斯坦表示,希望費用是一千美元,而不是一千中國元。

以當時的匯率,這個價格已經超出了北大的支付能力。蔡元培不得不去拉贊助,在得到梁啓超的贊助後,表示願意按愛因斯坦的提議支付費用。

可當年的中國,沒幾個人知道愛因斯坦的牛逼之處,更不知道愛因斯坦來中國之後,會給中國帶來多大的進步。於是,負責談判的那些人,覺得愛因斯坦是獅子大開口,不值得給更多的工資。

最後,經過蔡元培校長的不斷撮合,加上樑啟超出資,才把費用增加到一個月1000美元。雖然不多,但好在愛因斯坦答應了。愛因斯坦回信,「擬於新年前後到北京。」可後來又談崩了!原來愛因斯坦後來又說,只願意來中國兩個星期。這下可惹惱了負責談判的那些人,覺得愛因斯坦在耍大牌,在擺譜,於是就想先涼一涼他。

而在這期間,日本插足了進來。當年,日本因為也受到羅素思想的影響,對西方充滿了崇敬。於是專門派記者到歐洲跟愛因斯坦接洽,邀請他到日本訪問。日本怕被愛因斯坦拒絕,於是又讓一些有點小名聲的日本科學家,寫信給愛因斯坦。日本人還是有點小心機的,他們請的都是,在德國學習過並且做出過貢獻的科學家,來給愛因斯坦寫信。

不知道是為了壓制中國,還是有錢任性,在酬勞方面,日本方面開出的條件是2000美元,整整是中方的兩倍。據資料顯示,日本邀請愛因斯坦的條件是:邀請方在含路途3個月的訪問期間裡,支付往返旅費及講演費2000英鎊,此外,對出版愛因斯坦論文和書稿,另外按每3000字30英鎊計酬。

而且,日方還同時邀請了愛因斯坦的夫人一起來日訪問,還支付愛因斯坦夫人的一切開支。這看得出來,日本人一直就很擅長利用女人搞定男人。

就這樣,愛因斯坦被日本給說服了。反正都是順路,去一個國家也是去,不如兩個一起去。但愛因斯坦居然說,要先到日本,然後抽空來中國2周。這就有點過分了,明明是我們中國先邀約的,怎麼反而變成「抽空」?於是很多中國的知識分子就忍不下去了。

比如說朱家驊,他也是北京大學的教授,他後來是「中研院」的總幹事。他當時就給愛因斯坦寫信說:你能不能先訪問中國再到日本,凡屬對東方文化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東方文化的根是在中國,而日本是受中國文化影響的。

這實際上在某種程度上也說明,我們的知識分子和當時世界接軌的心態,還保留著清朝那種閉關鎖國的心態。覺得我們「堂堂華夏乃世界中心」,小日本以前只是我們一個小弟,而你愛因斯坦居然選擇先去日本?

而愛因斯坦給他回了一封信,說:「實際上在我看來,先訪問日本還是先訪問中國,沒大的區別,我之所以把中國排在之後,是因為冬天的日本會比較冷,當時北京可能還會暖和一些。」

顯然,他並沒有承認當時的東方文化中心在中國。而這,也是當時幾乎所有西方人的一致看法,或許僅僅除了拿破崙。因為當年,日本確實比中國強大的多,無論是軍事上,還是經濟、科技等領域。所以在愛因斯坦看來,這是一種比較可笑的一種想法,可是當時的很多中國知識分子,還是那種想法。於是,這件事就基本這樣定下來了,先到日本,然後抽空到中國。

愛因斯坦和夫人在去日本的郵輪上

在日本,愛因斯坦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上千人在碼頭迎接愛因斯坦,並高呼萬歲。

接下來,愛因斯坦在日本的八個城市進行演講,最多時聽眾多達三千餘人。所到之處,到處都是歡迎他的人群。

他用過的草稿紙,講課的黑板都成為日本人收藏的對象。

這樣的熱情讓愛因斯坦在日本一呆就是43天,而非預定的一個月。

這中間還有一個細節,日本方面,是以合同的方式跟愛因斯坦定下來的。而中方卻沒有,都是靠口頭協商。

這裡面反映了什麼呢?

第一,當時的中國人不夠嚴謹科學。

中國人跟愛因斯坦打交道的時候,還是按傳統的中國方式,覺得大家都是君子,說一不二,說定了事情,就不會變了,完全沒有必要按照現代的方式打交道。而這,也給後面愛因斯坦「食言」埋下了隱患。

第二,日本人更注重細節,也更重視科學家。

日本為了保證愛因斯坦能順利訪問日本,從他登上輪船開始,就派人全程陪著。到了上海之後,又有專人專車接送。而且派去的人都是懂德語的,還有一個科學家。叫石原純,他曾用德語發表了相對論方面的論文有十來篇。

於是,愛因斯坦在到達中國後,做了短暫停留,順便接了個「獲得諾貝爾獎」的通知,然後就直接去了日本。

到了12月30日,愛因斯坦才從日本返回上海,這一次逗留是因為上海的猶太人向愛因斯坦發出了邀請。大家可能也聽過,在二戰期間,充滿愛心和同情心的上海人曾經向當地的猶太人伸出過援手。

而在兩天後,愛因斯坦乘坐「榛名丸號」離開上海,就直接乘船去了新加坡,沒有履行君子約定前往北京。

蔡元培在北京大學苦苦等了許久,一直等不到愛因斯坦的消息,就親自寫了一封誠摯的信去催問,他還擔心老愛同學是不是擔心費用的問題,於是重申了以前談妥的條件。

愛因斯坦回信:說上海有一個叫斐司德博士的人,說是受了蔡元培的全權委託,向愛因斯坦又提出了違背以前約定的要求,因此他不準備來了。如今接到蔡元培的親筆信,才知道是誤會,但他已經不能追改旅程計劃,希望原諒。

留給蔡元培的是無比的遺憾和失望,他在公開信中寫道:「我們有一部分的人,能知道這種學者的光臨,比怎麼鼎鼎大名的政治家、軍事家重要的幾什百倍,也肯用一個月費二千磅以上的代價去歡迎他;我想安斯坦博士也未見得不肯專誠來我們國內一次。我們不必懊喪,還是大家互相勉勵吧!」

而他在中國的短暫停留,大概是逛了逛街,形成了他對中國的初步印象。

他的日記曝光很有意思。他的不算嚴謹的評論看起來應該讓人不舒服,有羞辱中國人的感覺,但這些評論傳到國內時,國內的網友卻出奇的冷靜,並沒有被激怒。

我想,原因只有一個,中國的內心沒有那麼脆弱了。我們是曾經有過愚昧的時候,我們當時的國民教育程度不高這是一個事實,我們沒有必要因為一個人在中國的短暫停留後所做的評論而感到被激怒,儘管這個人叫愛因斯坦。

因為強大,不再容易受傷。

多年後人們重提這件令人遺憾的舊事,覺得這個莫名其妙的「斐司德博士」,疑似是日本有人作梗;也有人分析說問題的根本在於愛因斯坦在日本看到中國的狀況,產生了退意:當時中國軍閥混戰,財政困難,擔心北大付不起那1000美元······

事實真相到底如何,只有當事人知道了。但無論事實如何,基於以上史料,我們不難看出,愛因斯坦選擇去日本訪問而沒有來中國,原因有二:

第一、當年的中國,對待科學家不夠尊重,酬勞太低。

第二、當年的中國,對科學不夠重視,科學教育跟不上,只有極少部分人對於科學感興趣,偌大的中國,4萬萬人口,連一個懂科學的翻譯都找不到,才讓日本人有機可乘。

而當年的日本經過明治維新之後,感受到科學的魅力,非常重視科學教育,然後他們借力西方的科技,迅速崛起,不到短短几十年,就成為了軍事強國,對中國乃至亞洲,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而愛因斯坦的這次訪問,很多人覺得無所謂,不來就不來,我堂堂華夏還差你這一次訪問不成。但是有人說,愛因斯坦的這次訪問,對日本科技界的影響深遠,就拿諾貝爾獎來說,截止2019年,日本得諾貝爾獎的人數達到了27,遠遠超過了中國。很多日本學者就承認,這和愛因斯坦當年的訪問是分不開的。

日本人稱之為「愛因斯坦效應」。

自他訪日後,日本對相對論的研究更如雨後春筍般蓬勃發展。日本的理論物理學研究開始了一個長足的進步,甚至日本成為第一個制定原子彈研究計劃的國家。

數學家、日本科學普及的開拓者小倉金之助說:「愛因斯坦的來訪,毫無疑問,給予青年人的刺激,對日本的數學和物理學的發展,帶來了相當大的影響」。

日本實驗物理學家池正士說:「愛因斯坦博士來日本演講的時候,我還是高中三年級的學生,雖然我沒有親耳聆聽,但從那時起,喚起了我對相對論的興趣,對後來研究物理學有很大的刺激」

湯川秀樹在回憶錄中寫道:「儘管這時(相對論)對我來說還是對牛彈琴,但不知不覺中愛因斯坦的名字進人了我的耳畔。在我的潛意識裡,以理論物理學為方向,或許就是從這時漸漸開始的。正因如此,升入新年級後,對物理實驗熱心起來」

湯川秀樹是日本第一個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愛因斯坦訪日時,他還只是一個初中生,而日本後面的所有得諾獎的物理學家,幾乎都可以說是他的門生。

愛因斯坦在日本撒下了科學的火種。

而當年的中國學子,錯失了一次跟歷史科學第一人交流的機會。有人說,如果當時愛因斯坦在中國北大播下了智慧的種子,那麼今天中國的科學水平,是不是還要往前邁進一大步呢?至少,諾貝爾獎不止可伶巴巴的才3個······這是我們曾經的恥辱。這個遺憾的故事,警醒我:吾輩要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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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11月17日至12月29日,應《改造》雜誌社邀請,愛因斯坦訪問了日本。在此期間,愛因斯坦經常被要求發表訪日觀感。這篇手稿在1922年12月7日或之後完成,1923年1月發表於《改造》雜誌(338~343頁)。

在最近的幾年裡,我到過世界上許多地方旅行,事實上這對於一個學者來說有些多。像我這樣的學者應該安靜地坐在書房裡進行研究。現在我總能為以前的旅行找到一個託詞,藉以撫平我那不怎麼敏感的良知。但當收到山本讓我前往日本的邀請時,我立即決定進行這次預計歷時數月的偉大旅行,儘管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如果有機會去親眼看看日本,卻忽視錯過的話,我將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我這輩子在柏林所受到的羨慕,再沒有比當人們知道我被邀請去日本的那一刻更多了。因為在我國,沒有哪裡像日本這個國度一樣,蒙著神秘的面紗。人們看到許多日本人在我們那裡孤獨地生活,勤奮地學習,友好地微笑。沒人能探究藏在這保護性微笑背後的情感。

而且人們也知道,在這背後有著一個與我們不同的靈魂,表現在日本風格中,正如我們在無數日本小產品中,以及不時風行的受日本影響的文學中所看到的那樣。我對日本的所有了解,都無法組成一個清晰的畫面。

乘坐「北野丸號」穿越日本海峽,看著無數秀美的綠色小島在朝陽中熠熠生輝時,我的好奇心達到了頂點。但最閃亮的,卻是所有日本乘客以及全體船員的面孔。許多柔弱的少婦,一般在早餐時間前從不露面,卻在早上6點時,不顧刺骨的晨風,喧鬧著,快樂地在甲板上走來走去,就為了儘早看到家鄉的土地。

看著他們所有人陷入如此深情,我深受感動。日本人比任何其他國家的人更愛自己的國家和自己的人民;儘管他們具有學習外國語言的才能,對外國的一切也非常好奇,但當身處異國他鄉之時,還是覺得自己比其他所有人更格格不入。原因何在?

我已到日本兩周,但是對我來說,許多事物還像在第一天那樣神秘。不過我也確實理解了一些東西,主要是日本人在面對歐洲人和美國人時的害羞。在我們那兒,整個教育的目的就是為此而建立的,即作為個體的我們能夠在儘可能有利的條件下成功地進行生存競爭。

特別是在城市裡,最極端的利己主義、最無情的競爭耗盡我們的精力,我們為獲得儘可能多的奢侈品和享樂而瘋狂地工作。家庭紐帶是鬆散的,藝術和道德傳統在日常生活中的影響比較薄弱。

個體的孤立被視為生存競爭的必然結果,它剝奪了那種只有融入一個團體才會享有的無憂無慮的幸福。占優勢的理性教育—在我們的環境中,它對實際生活必不可少—使得個人的這種態度更加嚴重,因此個體的孤立在我們的意識中變得更加強烈。

在日本則完全不同。個體被賦予的獨立空間遠不如歐洲或美國。雖然家庭紐帶受到的法律保護十分薄弱,但它還是比我們的要緊密得多。但公眾意見的力量在這裡比我們要強得多,確保家庭結構不會崩析。通過強制手段,法律法規和鄉規民約確保日本人受到教育,保持善良的天性。

個體在吃住上的簡樸有助於增強大家庭在經濟關係上的凝聚力,也就是互相幫助。歐洲人通常能在其住所招待一個人而不會明顯擾亂家庭秩序。

所以,一個歐洲男人大多只能照顧狀態良好的妻子和孩子。就算是有地位的妻子,也必須經常參與營生,把孩子的教育丟給用人。成年兄弟姐妹間的互相關心已經是一件稀罕事,更別說遠親了。

但還有第二個原因,使得在這個國家,比起我們國家更容易實現個體之間緊密的保護關係。日本特有的傳統是,情感不外露,在所有環境中保持冷靜和放鬆。這使得許多即便在精神上不和諧的人,也能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不會出現令人難堪的衝突和爭端。我覺得這是令歐洲人如此難以理解的日本人笑容的深層意義。

這種壓制個人情感表達的教育是否會帶來一種內在本質的貧乏、一種對個體自身的壓制?我覺得沒有。這種人民特有的細膩情感和一種看起來比歐洲人更強烈的同情肯定促進了這種傳統的發展。

一個粗俗的詞對歐洲人的傷害不比對日本人的少。前者立刻進行反擊,以牙還牙;日本人則會受傷退縮,一哭了之。人們經常把日本人對髒話的無力解釋成虛假和偽善。對於一個像我這樣的外國人來說,要深入觀察日本人的心靈並不容易。我到處受到人們熱烈的關注,我聽到的更多是謹慎權衡之語,而不是那些意味深長的、不經意地從靈魂深處滑出的話。

但一種藝術印象,填補了缺少與人們直接打交道經歷的不足;沒有一個國家像日本這樣,以如此豐富而多樣的形式來欣賞藝術。因此我所理解的「藝術」,是這裡的人們憑藉美學意圖或附帶目的,創造出來的所有永久的東西。在這方面,我幾乎從未停止過驚嘆和欽佩。大自然和人統一起來、產生了一種不同於任何其他地方的獨特風格。

所有真正起源於這個國家的東西,是精緻而又輕鬆愉快的,不是抽象的形上學,而是始終緊密聯繫著大自然既有的東西。

有著綠色小島或小丘的風景是精緻的,樹木是精緻的,那些被小心分割成小町的精耕農田是精緻的,尤其是上面的小房子;

最後,人們自己和他們的講話、行動、衣著和所使用的工具,都是精緻的。我特別喜歡有分格的平滑牆壁的日本房子,喜歡它鋪著許多軟墊子的小房間。在那兒的每個小細節都有它的意義和重要性。

此外,精巧的人們帶著別致的微笑,鞠躬,落座—這一切事物,人們都只能讚賞卻不能模仿。你啊,一個外國人,想學也沒用!

日本的美味佳肴你也無福消受,看看就行了。和我們的人民相比,日本人在相互交往上更輕鬆而且無憂無慮—不是生活在未來,而是生活在當下。這種興致總是表達得精緻,從不喧鬧。我們能直接理解日本人的智慧。他們對滑稽和幽默也頗具鑑賞力。令我驚訝的是,當涉及這些顯然是深層的心理時,日本人和歐洲人沒有太大區別。日本人的幽默並沒有挖苦的意味,這表現出了他們的善良。

我最感興趣的是日本音樂,它完全獨立於我們的音樂。人們只有在聽到完全陌生的藝術時,才會接近一種理想化狀態,得以區分傳統和被人性影響的本質。日本音樂與我們的區別確實是根本的。和弦與分段式結構在歐洲音樂中是普遍的,似乎是不可缺少的,但日本音樂卻缺乏這些。

另一方面,兩者都有13音級,用它來劃分8度音階。我覺得日本音樂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直接印象的感情畫。對於藝術效果來說,就連精確的音調也不是絕對必需的。它更讓我感覺是通過聲樂以及自然聲響表現的一種對情感的表達方式,在人的頭腦里產生了一種像鳥鳴或大海拍浪的感覺印象。通過打擊樂器的重要作用,這種印象被進一步加強。這類打擊樂器並沒有自己特定的音高,更適合用來表現節奏。

對我來說,日本音樂的主要魅力在於它極其精緻的韻律。我完全知道自己並未體會這種音樂的精妙之處。

從藝術家的個人表達中聽出純正的傳統,總是需要長期的經驗,除此之外,我也不理解大多數日本音樂作品中相當重要的念白和唱詞。在我看來,日本精神的藝術之道的特徵,在於柔和的笛子的獨特使用,而不是聲音很刺耳的金屬管樂器。這裡又一次體現了日本人對優雅和精巧的獨特偏好,而這在日本繪畫和日常生活用品的設計中表現得尤為突出。

最感染我的是作為一個舞台劇或啞劇(舞蹈),特別是能劇的伴奏音樂。我認為,日本音樂要想發展成為一種主流的高等藝術形式的障礙,是它缺乏正式的分段和結構布局。

對我來說,日本藝術中最宏偉的領域,在於繪畫和木雕。它在這裡真正地表明,日本人注重視覺形式上的享受,不知疲倦地賦予事物以藝術形式,將其轉化為特殊風格的線條。日本人不理解我們在現實主義中試圖重現自然,正像他們不理解宗教對肉慾的擯棄一樣,儘管受到了與他們的精神格格不入的亞洲大陸佛教的影響。

對一個日本人來說,一切都以形式和顏色呈現出來,無論接近自然,還是遠離自然,永遠都以明晰和簡潔為最高原則,形成一種影響深遠的風格,總是將畫視為一個整體。

我在這幾周獲得的深刻印象,能提到的就這麼多,無關政治和社會問題。關於日本婦女的優雅,這些像花兒一樣的生命,我不想置評,因為只有詩句才能描繪她們,普通人豈敢放言。我還有一件事想說。日本人羨慕西方的智力成就,懷著偉大的理想主義,成功地深入科學之中,這並沒有錯。

不過但願他們不要忘了完美地保持自己所擁有的、優於西方人的偉大特徵:對生活的藝術塑造,在個人需求中的謙卑和質樸,以及日本精神的純淨和安寧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日中信息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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