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被蘇維埃政權屠殺的2．6萬卡廷黑松林死難者
朱長超
4月13日，是波蘭民族的不幸日，舉國紀念七十年前被成群屠殺的
波蘭人。這一日，也是世界人民特別是社會主義國家的反思日。七十
年前的這一天，2．6萬波蘭精英在卡廷被屠殺，死後被掩埋在黑松
林下。屠殺他們的，不是帝修反，不是希特勒，而是一慣高舉馬克思
主義和無產階級國際主義大旗的以史達林同志為首的蘇共黨中央。
2007年，波蘭眾議院決定，將每年4月13日定為「卡廷」
者紀念日，並出資將斯摩棱斯克郊區的那片森林建為「卡廷紀念
地」，還修建了一個別致的大門。沿著大門走進去，有一塊巨石，上
面用俄語寫著：這裡不但葬有波蘭軍人，還有那些不願意殺害波蘭戰
俘的俄羅斯軍人；他們被自己的同胞殺死，也被埋葬在這裡。
幾天前，就在今年的卡廷事件紀念日前不久，波蘭總統和一些國家的
重要領導前去卡廷地區參加紀念活動，因飛機失事，總統、總統夫人
和機上所有的人員全部殉難。滿機是波蘭國家的重要領導成員。這是
一個少見的大災難，是波蘭民族的又一次大不幸。而引起這個災難的
起因，則是另一個大災難。那就是被史達林專制政權虐殺2萬多名波
蘭公民的卡廷事件。
1940年，約2.
森林被集體殺害。屠殺在黑夜裡有條有理地進行，靜悄悄地神不知鬼
不覺地進行。先是由蘇聯內務部官員審問受審者的身份，核實是否是
軍官、教授、記者、學者、專家，然後，送到另一個房間靜悄悄地槍
殺，或者直接運到黑松林邊槍殺。不經任何形式的審判，不對被殺者
說明被殺的原因，也不通知其家屬。屍體掩埋在黑松林的深坑裡。然
後用泥土掩蓋，種上松樹。用這種辦法，一共殺了2．6萬人。被殺
者中也有蘇聯軍人。有些蘇聯軍人不願意進行這樣不人道的屠殺，於
是他們自己也被殺，以免防止他們泄露這種黨和國家的最高機密，以
免世人知道蘇聯人策劃和實施屠殺的真相。
這種屠殺是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史達林同志親自決策、親自批准的，
也是蘇聯政治局全體領導同志們簽字同意的。這些同志一個個深謀遠
慮，考慮周到。它決不是個別的下屬的政策性錯誤，而是來自蘇聯最
高領導們的慎重的決策。馬克思主義的創始者們決沒有想到，高舉他
們旗幟的後人們，竟然是這樣的一群殺人英雄，而且殺人的手段是如
此高超。就這一點而言，兩位科學社會主義思想家的學說確實是被發
展了，被創造了，被與時俱進了。
事實可以追溯到1939年。這一年，
蘇德兩個社會主義國家瓜分波蘭的友好條約，然後，這兩個社會主義
國家的領導人先後派出重兵東西夾擊，將小國波蘭打敗，蘇德各自占
領了波蘭。史達林同志精明，它占領了波蘭大部分領土。一些波蘭軍
隊、知識分子在無力抵抗兩個強大的社會主義國家的入侵的情況下，
幾十萬人選擇了向蘇聯投降。在他們看來，蘇維埃社會主義比德國的
國家社會主義要好一些。後來，不知是出於什麼考慮，史達林同志決
定將這批波蘭人中的精英分子全部殺害，一個不留。
是什麼理由造成蘇聯共產黨中央決定對這些波蘭人進行集體屠殺呢？
是他們想要顛復甦維埃國家政權嗎？不是。他們已經成了俘虜，只想
能活著回到祖國，與妻子兒女團聚，他們沒有顛覆的願望，也沒有顛
覆蘇聯的能力。是他們反對蘇聯的四項基本原則嗎？也不是。他們是
波蘭人，他們需要的是自己的國家，是民族的獨立和解放，蘇維埃國
家怎樣，是四項基本原則還是八項基本原則，不關他們的事。他們僅
僅是俘虜。屠殺是毫無理由的。也不需要理由。後來的研究者們推
測，是史達林想要消滅波蘭民族中的優秀分子，這樣好削弱蘇聯占領
波蘭後可能引起的反抗。沒有精英的民族總是容易被奴役，容易被統
治。
雖然蘇聯人埋屍滅跡做得非常老到，非常專業，非常有水平。但是，
屠殺事件還是被發現了。最早發現卡廷屠殺事件的是史達林同志的老
朋友德國同夥。1943年4月13日，
森林發現大批波蘭軍人遺體，並稱這場屠殺為蘇聯所為，蘇聯隨即堅
決否認。二戰勝利以後，卡廷事件2萬多波蘭人被殺事件又被提上盟
軍戰犯審判台。蘇聯政府提交了一份調查報告，聲稱是德國人屠殺了
波蘭人，製造了卡廷事件，蘇聯人是清白的。蘇聯政府義憤填膺地要
求國際社會嚴厲地清查和懲處德國屠殺波蘭人、製造卡廷屠殺事件的
令人憤慨的罪行。史達林政權對於波蘭人的被憤然，表現了極大的無
產階級義憤，表現了大義凜然的國際主義精神。
揭開這一頁歷史真相的人是戈巴契夫和葉立飲。
日，時任波蘭總統雅魯澤爾斯基訪問蘇聯時，蘇方第一次正式承認對
「卡廷」事件負全部責任，稱其是「史達林主義的嚴重罪行之一」。
1992年10月14日，葉爾欽總統派遣特使皮霍瓦到達華沙，
移交了當年有關「卡廷」事件的20份絕密檔案，其中最重要的是聯
共(布)中央政治局1940年3月5日關於槍決1.
獄中關押的1.1萬名波蘭公民的決定。
公之於眾。至此，兩萬多名波蘭人被屠殺的悲劇、波蘇(波俄)
上歷時半個世紀的最大懸案——卡廷森林慘案，其真相終於水落石
出，大白於天下。真正的兇手，也完全暴露於世界。
對於不少中國人來說，長期認為，認為卡廷事件是不可能社會主義蘇
聯乾的，是帝國主義故意將蘇聯妖魔化。現在，明明白白是蘇共中央
領導著乾的，對於許多中國人來說，問題也就來了：戈巴契夫該不
該承認是蘇聯黨中央決定屠殺波蘭2萬多精英？葉立飲總統該不該交
出蘇共中央決定處決波蘭人的文件？他們的行為，是否夠上了泄露國
家機密、是不是陰謀顛覆國家政權罪呢？有些人至少覺得，戈爾巴喬
夫和葉立欽吃裡扒外，將家醜外揚，背叛國家，背叛社會主義。家醜
不可外揚麼，怎麼能將史達林和蘇共政治局進行集體屠殺的事件原委
告訴波蘭人呢？這不是醜化社會主義麼，這不是要否定無產階級專政
麼？這不是要動搖社會主義的根基麼？
我覺得戈巴契夫和葉立欽公開歷史真相是正確的。世界上有個人利
益，有集團利益，在民族利益，有國家利益，還有人類利益。小利益
服從大利益，大利益統領小利益。從人類的角度看，人類有普世的價
值，維護人類的公平正義的價值是超越狹隘的民族利益和狹隘的國家
利益的。這就如一個人殺了人，家裡人為他隱瞞，從家庭來說，也許
有其合理性，但是，從國家的利益而言，這是犯法的。國家利益高於
家庭利益。戈巴契夫和葉立欽突破了狹隘的國家觀，超越狹隘的政
黨集團的利益，站在了人類公平正義一邊，站在了歷史的前沿，站在
了維護普世價值的高度，他們這樣做，是正確的，是值得肯定的。
這種價值觀，許多中國人不能接受。中國傳統文化主張，家醜不可外
揚，現代中國人發展了老祖宗的這個硬道理，不僅不允許家醜外揚，
而且規定，家醜也不可內揚。思想管制部門規定，這個不能說，那個
不能講，這個不能上網，那個不能見報，規定得詳詳細細，將家醜遮
蓋得嚴嚴實實。即使已經內揚過的家醜，也不允許再說再議。舉例來
說，明明是你屈殺了林昭，但是，林昭的死仍然是不能公開的秘密；
明明是你縱容罪犯蹂躪了黨的優秀女兒張志新，張志新事件仍然是不
能講的禁區；明明是反右運動造成了民族的噤聲，明明是大躍進位造
了人為的饑荒，明明是文革造成了民族的創傷，這些切切實實的事件
也都是不能說的。誰說了，不是被認為是別有用心，就是為國際反華
勢力效勞，誰就是不安定的因素，就不是好東西。不惜化費大量人力
物力防之、禁之、討之、罰之，甚至罪之。
還有些丑，明明是發生了，在全世界人面前，它卻硬著頭皮說根本不
存在。或者模糊化說，那只是風波。明明是北京街頭發生了流血事
件，它卻說沒有流血，是階級敵人造謠，是國際反華勢力醜化；後來
則又說成是小小「風波」，小事一件。總而言之，真相掩蓋著，不能
說，不能問，更不能查。卡廷事件要是發生在中國，中宣部也一定會
發文，此事是絕對不能說的，誰說了，主編要下台，記者要查辦。戈
爾巴喬夫和葉立欽可能會被問罪。但是，歷史的遮羞布真的能永遠地
將歷史的真相遮掩嗎？權力的幕布真有那麼大能耐嗎？
七十年前的那些個夜晚，黑松林嗚咽作響，其聲嗚嗚然。夜幕下，林
間的蟲蟻，或者寂靜無聲，或者鳴聲如泣。林間的群鳥，時而驚鳴，
時而驚飛。七十年間，種在二萬多髏髏白骨上的黑松林長粗了長高
了，分外地鬱鬱蒼蒼。一切似乎那麼蒼翠蔥鬱，和諧美好。但是，二
萬冤魂能夠安息麼？他們的數以萬計的親屬朋友能夠安寧麼？現在，
歷史的真相已經揭示，他們可以安息了。
卡廷事件中的死難者，死難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我不認識他們中
的任何人。但是，我還是忍不住要寫點文章表達我的哀悼和難受。他
們死得太冤太慘太不明白。二十世紀中葉，人類的科學和文明已經達
到了相當的高度，但是，卻發生了卡廷這樣的屠殺事件，發生了奧斯
維辛事件，這些慘痛的歷史教訓需要人類深刻地反省。任何企圖掩飾
歷史真相的行為，無異於屠夫的幫凶和同黨，而揭示歷史真相的行
為，才符合公平正義的原則。
謹將此文紀念七十年前二萬多死於卡廷黑松林的波蘭死難者。願你們
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