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好友來信說看捧劉的文章看膩了，除了我對劉及諾獎的異議外，還有沒有其它的批評異議參閱。我隨即轉發了流亡德國著名學者仲維光先生《極權主義及其思想文化的回潮 談劉曉波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負面影響》一文給他，並順便將此雄文發給了海內外一些朋友。近日收到我敬重的兩位師友張嘉諺先生、川歌先生的反饋，他們也同意轉發，現轉發以供關注劉及諾獎的朋友參閱。 

——王藏 注 

  

張嘉諺致王藏 

謝謝！這類文章是我需要了解的，我已在自由聖火讀過你的部分文章，認為言之成理。看了挺劉者對你的那種漫罵，非常下作！黃翔來電也完全贊同你對劉的看法。 

你已完全走上獨立思考自由寫作之路，這其實正是我期望的。我對你並不擔憂，因為我相信你的品格與追求。雖然我感覺你更大的貢獻應當在思想文化領域而非局限在社會批評上，但既然目前中國迫切需要一種更為堅決更能為弱勢群體仗義執言的聲音，你的義無反顧我也是讚許的。 

老象即日 

  

王藏致張嘉諺 

張老師您好！ 

謝謝您一直對我的關懷和教誨，我會再接再厲，爭取有思想文化領域的建樹。挺劉者的下作謾罵也正說明了劉的負面影響。但我不會如劉一般在意世俗名利，如真在意這些以及那些謾罵，我就不會「很傻」的反對劉而主動被動地疏遠一些人，學著很多人拉幫結夥結黨營私名利雙收了。 

我努力堅持獨立於「獨立」，自由於「自由」，關注苦難弱勢，醞釀自由虹光。也只有這樣，才無愧於您和春光、黃翔當初牽引我走上這條不歸路的良苦用心。 

祝您身體健康，吉祥如意！ 

再談。 

學生小王子 敬上 

  

張嘉諺致王藏 

王藏好！ 

剛剛我才打開附件讀完仲維光的文章。和川歌的看法不同，我對仲文基本上認同，而且認為極有深見。其所論述的沒有宗教精神為基本底座的極權主義必然危害人類的問題，非常值得中國知識精英深長思考。劉本人既乏宗教又缺乏對傳統文化優性價值的敬畏，這一點勢必終究會印證仲對劉的基本判斷；我現在憂慮的問題，是更進一步，即披了某種宗教外衣實則並無深邃宗教理想的又一撥中國知識精英，余王排郭已為此顯出某種症候。其「唯我正確」，「以我劃線」等等作風，實則與極權主義如出一轍。 

但我同時又認為：川歌式的看法，其理性與角度無可非議。它實際上代表了相當一部分中國知識精英的知見。這個事實，表明在當今出現的思想，是各種看似反對共同對境實際卻有極大差別甚至是根本對立的意見。目前暫時沒有權威標準加以判別，或許只能等待歷史的下一步結論。因此，圍繞劉曉波獲獎發生的各方辯論，目前的投身參與或如實記錄都極有價值和意義。那就是我在電話中向你建議的。 

我本人對此儘管也投以關注，但沒有一種書寫這一重大題材的衝動，寄望於你，並將極力支持。 

  

王藏致張嘉諺 

張老師您好！ 

是這樣的。我近年來在思索極權主義的問題，也在為《極權主義的終結》一書做大量準備。隨著目前思索的深入，讓我震驚和悲哀的是：體制內犬儒知識分子不值深究，「體制外」的大量知識分子（所謂「異議人士」、「持不同政見者」）竟都沒有走出馬列極權主義的意識形態範疇！他們在追求民主的「時尚」氣氛中所作所為與中共其實別無二致——鄧氏極權主義的典型投機和政治運作——以前黨國靠批鬥死整知識分子，現在給你知識分子物慾名利，任你小罵，任你獲得國內國際名聲，只要保住底線，堅持「改良」聲調（不指反抗極權專制因時因地因事制宜的策略性的真實改良意圖，方向同是否定中共政權的合法性，建立民主憲政，且並不否認和污衊民主革命的權利、運動和出路——偏離此方向的「改良」和「革命」，皆是偽改良和偽革命）配合打壓一切維權抗暴及各類真正反抗——共黨旗下的劉黨陣營，多年來乾的就是這個。早就沉淪墮落沒有能力再進行高於政治層面的思想真理探求的中國知識群體，當然樂意配合劉黨的表演，一起三頭通吃（中共、民運、國際）——諾和獎誤給劉曉波，就是陰暗人性和極權主義的重大勝利！這也表明，中共極權的滲透超乎我們的想像。但正好也說明，民主自由的獲取，最主要得靠中國人自己，得靠自由文化運動所掀起的東方文藝復興及其建構的精神理想、心靈家園，才能重塑真正的獨立人格，重建知識傳統和自由之美，以此才能保證中國民主自由運動的神聖和成功。否則，在被後極權極度摧殘後的劉曉波們，不僅要以「明星」姿態繼續為極權主義及其政黨開道續命，愚弄國內國際，以附黨皮之毛的劣態狐假虎威，與黨皮互利共贏，名利雙收。更為嚴重的是，會把被文革重創的文化傳統和東方精神再度文革，再度扭曲，不斷西化（馬列化、世俗化、實用化），帶來更大的價值廢墟，那中國的苦難還要繼續深重。 

因此，對「披了某種宗教外衣實則並無深邃宗教理想的又一撥中國知識精英」進行抵制，是必須的，重要的。這不是什麼私人話題，更不是一元思維之下的所謂「內訌」、「內鬥」。這是公事，是每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的又一樁時代責任。 

仲維光先生及更多學人對劉和諾獎的批評異議，就顯得非常重要和迫切，真正是先天下之憂而憂！而與中共夫唱婦隨且世俗勢利不堪企圖一手遮天的劉曉波余杰們，終會以「幫凶」、「投機份子」、「名利之徒」、「文化漢奸」的角色定位，被具有道德倫理、英雄人格和高潔情操的中國人作為反面教材。 

如您所說，川歌先生的理性和角度無可非議。我們大家都有共同的道德底線，便是：值此艱難命運和共同受難時刻，不主動 「刁難」或說「攻擊」各種形式的促進民主化和自由化的言行，更絕不會對高智晟等等無數維權抗暴英雄和如楊佳般無數底層起義反抗苦民及無數知行合一的中國良心進行非難和「再度迫害」。很多人昨日和今日對劉曉波們的反對、批評，可以說皆是正當防衛，不得不為之舉。從政治層面看，直接關係著民主運動的成敗；從精神層面看，直接關係著歷史、文化、哲學和信仰的崇高價值和本色魅力。 

因此諾獎機緣，本不在我寫作計劃的《影帝劉曉波及其禍害——從八九黑手到諾貝爾和平獎得主》一書，我打算以後以業餘消遣的心態嚴肅完成，給歷史一個備份和參照。或也可以將此書作為《極權主義的終結》一書的部分內容。 

再談。祝好！ 

  

川歌致王藏 

玉文：你好！ 

謝謝轉來仲先生文章。我讀了。我的讀後感是複雜的，一方面我對仲先生的博學以及堅定的反極權主義理念表示尊敬，但另一方面，我不認為，仲文中對劉曉波先生的批評與攻擊是正確的。無論劉曉波先生有多少「不足之處」，他仍然是一個堅定的反極權主義者，是一個在暴虐太過的極極體制下堅持戰鬥的民主鬥士。仲先生對劉的批評與攻擊不能令人信服。我尤其不能接受仲先生關於劉曉波之類將被釘於歷史的恥辱柱上的結論。我認為，這一觀點是極為令人遺憾的，但這一觀點也只能是仲先生的個人觀點，不可能成為「經驗事實」。對待一個以全力在艱難環境下抗擊共產專制政權的思想理論家，仲先生既然是秉持自由理念的學者，自不應如此「同室操戈」，這樣的攻擊無法令人信服。 

玉文，我此前看到過你批評劉曉波先生的文章，老實說，我不認為你之所說有足夠的事實依據。關於理論上的爭論自然是正常的。如果想對一個人進行批評，尤其是對一個思想理論家進行批評（如對劉），你最好對此人的作品進行較全面的閱讀了解，然後才下結論。我不認為，劉曉波先生是那麼不堪的一個人，雖然，確實，他不無可爭議之處。但從他著作與行為的主要方面來看，他是一個真正的重量級的反極權思想家。如果僅僅從他所做或參與的一些有爭議的事件出發，進而全面否定他對中國自由事業的貢獻，我認為是極不公平的。 

自由的事業是艱難的，需要最多的人參與。如果同一陣營內部的人以全面否定對方的方式進行攻擊，那最大的惡果是對自由事業的損害。 

你太年輕，需要學習與深思。你的戰鬥精神、進取精神極為可貴，但似乎思想更成熟一些更好。 

劉曉波先生固然可以批評，但一定要使批評有事實，有依據，並且符合批評的倫理。 

以上意見供你參考。此信你可以轉發。 

祝你安好！ 

川歌 

2010年11月28日 

  

王藏致川歌 

川老師您好！ 

謝謝您的來信回復。 

  

讀了您的回覆我的感受也是複雜的。您對自由事業和民主人士的關愛之心、您的反抗精神和作品中的思想文化重量讓我敬重，特別是多年來您對我的關懷、批評和鼓勵，我都銘記於心，這份師生情誼給我很多溫暖、教誨和啟發。 

對於劉曉波及諾獎，以前我寫的短文雖沒有展開詳談，但表明了我的基本看法和立場。這些看法並不是一時的情緒或偏見，而是基於我對劉曉波經歷的調查了解，對其各個時期的思想言行及他大部分作品的閱讀了解後得出的「結論」。以後若需要，我會有「足夠的事實依據」來詳談。其實這並不是我個人之見，很多學人的文章已有足夠的事實和價值判斷，且表達得很清晰，除仲維光外，還有魏京生、還學文、三妹、徐沛、郭國汀、徐水良、老樂、鄧煥武……等等許多人，獲獎之前海外諸多民運先驅、自由學人聯合致信諾委會反對，再之前袁紅冰、遇羅錦等許多人認為劉曉波是」偽類「、「和諧大使」之類的批評，之前之前王若望、劉賓雁、鄭義等批評劉是「中共續命氣功師」、「民運詐騙犯」、「毫無廉恥當眾手淫」之類等等。另，我的異議短文發表後，海內外很多民運健將民主人士自由學人表示贊同，黃翔來電張嘉諺，表示完全贊同我的看法。黃翔、周鈺樵、茉莉、萬之、郭羅基、黃河清等包括我在內許多筆會會員及創會者退出筆會，余王拒郭，開除高寒，皆直接和劉曉波有關。 

我說這些，是從側面說明仲維光對劉曉波的批評並不是不能令人信服（當然肯定有不信服的），更不存在「攻擊」之說。他的文章已非常透徹深邃地將與劉和諾獎相關的新一輪嚴重的極權主義及其思想文化回潮問題談清了。川老師在信中認為劉曉波是「堅定的反極權主義者」、「堅持戰鬥的民主鬥士」、「抗擊共產專制政權的思想理論家」、「真正的重量級的反極權思想家」等等，我不同意這樣的看法，我認為是川老師不了解或是誤讀了劉曉波，或是也被其政治權謀手法和「小罵大幫忙」的文字給矇騙了。甚至我認為劉曉波的本質剛好和您說的背道而馳。順著以下簡單的重要的脈絡我覺得可以得出與您相反的觀點：一、以「賭徒」心態到六四廣場搶風頭，並以《六四倖存者的獨白》滿嘴謊言，大肆污衊六四，讚揚鄧政權，還上電視公開為暴政屠夫辯護，說廣場沒死一人；二、以馬列主義為哲學根基，三百年殖民地之說，模仿魯迅否定傳統文化，貶損國人；三、利用筆會結黨營私、黨同伐異，在高智晟發起全國絕食維權抗暴運動之時，幫中共倒打一耙，重創新一輪的民主運動；四、罔顧中共暴政，打壓真正脊樑，鼓吹沒有敵人，監獄人性化…… 

以上所說，皆為事實，眾所周知。這並不是「不無可爭議之處」，而是原則問題，根本問題。對劉的批評或是反對也不是「同室操戈」，對自由事業的損害。相反，是對專制暴政合作者的反對，對極權主義的積極抵制，對道德價值重建的關懷，對民主自由事業的促進。 

諾獎登陸中國表明挪威和國際社會對中國人權的支持，對中國民運幾十年的鼓勵，便不是針對劉曉波個人。況且，此次諾和獎不獎給高智晟、陳光誠、胡佳、魏京生等有道德風尚和真正的反抗英雄，而獎給一個沒有道德風尚的政治投機者，這不能不說是諾獎的再次失色。再者，諾獎與諾和獎不足以評判人類的良知和精神高度，它更多的是良知和精神高度的「中庸獎」或說「妥協獎」，並沒有那麼「神聖」、「權威」。 

真正的獨立自由，是獨立於「獨立」，自由於「自由」的，只有這樣，民主才不虛，自由才不假。共黨只允許一面之辭，所有的批評和反對皆被認為是「攻擊」，我認為在黨外的「劉黨」陣營，也泛濫著這樣的「權威」和「中心霸權」——諾獎的光環更加深了這樣的泛濫，把政治名利的考量優先於道德人格的價值和思想真理的探求。 

誠然，劉表達過很多反抗強權的自由言論，或屬同室，也有值得人們肯定的一面，但他與中共夫唱婦隨的雙簧戲、黨同伐異等等諸多原則問題已經廣為人知。我的看法是，劉對中國民主自由事業的負面影響大於正面影響，隨著諾獎的誤給，這種負面影響還會加劇。 

我知道我還年輕，路漫修遠，任重道遠。應向更多前輩師長學習，多多磨練，爭取不斷成熟。我以上表達不一定妥當，看法不一定成熟，但代表了我目前的思想及對劉和諾獎的看法。如有不當，請川老師批評指教。 

楊春光、袁紅冰、嚴正學、高智晟等很多人我非常敬重，且當作自己師長。而劉曉波，我是不可能以他為榜樣的，更不會與其共舞為伍。 

以下是三妹（劉曉東）最近給我的一封信，另還有一些我收集於文集的文章附後，請參照。 

祝您吉祥如意！ 

再聊。 

學生玉文 敬上 

  

王藏： 

昨天我去朋友家聚會。有朋友談到，我們給諾貝爾委員會寫信沒用。我說，發出不同聲音就是有用。這種「沒用論」早有人寫文批駁過，「九評共產黨」中也批駁過，這其實還是缺乏歷史觀的功利思維。我認為我們發出不同聲音的人是在書寫歷史。按照常識，當代人是不能寫好歷史的，因為距離太近，是非對錯的判斷會被權力或愚昧的多數扭曲而影響寫歷史人的判斷和思維，歷史事件是需要沉澱了以後才能夠看清。因此，有歷史感的人總說，歷史需要沉澱三代以後才能寫好和寫清。但是問題就來了，如何讓三代以後的人看清這段歷史和某個歷史事件，就需要我們這代人提供足夠的資料。我們反對劉曉波得獎的信和文章都是留給後人去判斷的歷史資料，歷史也就是這樣寫成的。那些追求功利以政治投機手段欺世盜名的的卑劣小人也只有這樣才能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我在昨天的聚會上還提出一個問題，為什麼只有中國人有這麼多彎彎繞的思維，什麼沒用啦，什麼以後在中國人裡面慢慢說啦，什麼別給中國人丟臉啦。人家伊朗異見人士在二00三年一聽到諾委會把和平獎授給伊朗合作派代表人物希爾琳.艾芭迪（Shirin  Ebadi）的消息後，馬上就集體走上挪威首都奧斯陸大街抗議諾委會的錯誤決定。人家伊朗異見人士根本沒有中國人那種認為諾委會授給伊朗人和平獎是鼓勵伊朗民主的感覺，人家直截了當地反對這個錯誤。錯誤就是錯誤，哪有那麼多彎彎繞？尤其像劉曉波這樣一個太多個人污點，一年前還在為中共美言的人就更是個錯誤人選。 

有人還指責說。我們在幫助中共。這就更是那些不擇手段推舉民運敗類劉曉波的人的一概而論的胡攪蠻纏。我們直指中共最怕的人權問題，直指中共人權在惡化而不是劉曉波說的中共人權改善了。我們指出的劉曉波的所有美言中共人權的問題，中共全都不敢拿來說事。我們說劉曉波二十年前就在全國電視台掩飾天安門屠殺，中共能拿出這個去指責諾委會嗎？我們說劉曉波直到一年前還美言中共監獄「人性化」「柔性化」，美言中共把「尊重和保障人權」寫進憲法，是「標誌著人權已經成為中國法治的根本原則之一」是謊言。中共敢拿這個來指責諾委會嗎？ 

倒底是誰真反共，誰在那美言中共人權，誰推舉這樣的合作派去沽名釣譽欺世盜名，不是顯而易見嗎？ 我們明確指出了劉曉波為什麼不配得諾貝爾和平獎的核心問題。這些問題中共都不敢拿出來說，它只能說劉曉波是中國罪犯，諾委會不能把和平獎授給罪犯，這個說辭正好證實劉曉波的「無敵論」的荒謬。另外，中共還把劉曉波放蕩墮落的個人生活拿來說事。雖然作為和平獎得主，他的墮落放蕩的個人生活不是什麼光彩，但我認為那是他的個人生活問題，不值一提。 

所以，那些搞政治投機的人推舉劉曉波這樣一個一次次為中共美言的人，才是真正幫助中共苟延殘喘。 

此信因為發表了許多觀點，所以我會群發出去。希望你也發給你的朋友，我相信一傳十十傳百的效用。 

祝好，再聊。 

三妹 

二0一0年十一月十四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