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官方媒體已經有七個月沒有提及周永康。
周永康在哪？
這是一道全中國人民都在問的問題，只是我沒想到會有個老頭在周永康老家的池塘邊上拉著我，使勁的追問這道問題。
周永康直到最近仍是一位權傾朝野的中國政客，現在就是無影無蹤。普遍推測他是自食其果，成為那奧威爾式維穩工具的受害者。（編按：奧威爾即英國小說《一九八四》作者）
這裡有在池塘里暢泳的鴨子、在綠草上踱步的母雞，就是那種明信片上能看到的美景。在這裡，那座粉刷一新的大院可謂滴水不漏，沒有給潛入村莊遊蕩於宅門前的醜聞獵人們透露任何信息。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官方媒體已經有七個月沒有提過周永康這名字。
周永康的老家——江蘇無錫錫山區西前頭村。
我們管這個幹嘛？畢竟他已經是位退休18個月的老人，還別說大多數中國人根本不會認得他。要是玩弄皇宮政治駕輕就熟的他真的失敗了，他的牢房也不會比當年在其殘酷的維穩系統之下用來關押無數人的要差。
但是，從眼前的母雞與水鴨退一步來，聽聽中共高層的死寂，不難發現，周永康事件關乎中國社會穩定與改革步伐的核心，把他拉下馬的鬥爭無疑是值得關注的政治動態。
勢焰可畏
周永康的仕途算得上是中國式白手興家的童話故事。
他的老家是飽受欺壓的貧農，要靠捕鱔魚來幫補家計。父母鼓勵三個兒子努力學習，長子以考進大學，當上石油工程師作為回報。
他在中共黨內拾級而上，出掌中國最大的石油企業，繼而管治一個人口8000萬的省（四川），最終以進入中共權力核心為其仕途加冕，控制龐大的內部安全機器。
在其故里之外，他絕對稱不上中國最受愛戴的人，但直到18個月前，他算得上是最勢焰可畏的人。
大概就在那個時候，周永康的運勢改變了。習近平執掌中共領導權後宣布啟動反腐敗鬥爭，警告「老虎蒼蠅一起打」。
周永康就是他挑出來的老虎。問題是，為何要去惹這危險的獵食者？
「武松打虎」
政治評論員鄧聿文說：「有三個原因。」
我們一邊下圍棋一邊聊。圍棋大家下了上2000年，因為當中的智力磨練可以應用到現實政治當中。
「首先，挑這隻老虎就是要鞏固權力和增加威信。其次就是推動改革——政府裡頭有很多有權勢的人身家不清白，眼下都是既得利益者。」
「要是你現在就想改革經濟，你就得找個地方突破紅線，而周永康就是那個口。」
「第三就是要改善共產黨的形象。」
我認為這樣說完全合理。
有雲「世事如棋局局新」，政治亦然。
就鞏固權力來說，中國的一黨制政治循環沒能為新上任的國家主席提供選民授權，利用腐敗審判來去掉一位政敵有利於為自己的人和政策創造空間。
說是要改革倒也說得通。那些必須的改革給耽誤十年後，中國需要在政治上有方向可循。
中國的新領導層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重組經濟架構。雖然中國經濟發展在過去30年突飛猛進，但是大多數人都認同已經到了不可持續的地步。
其中一個不可持續之處就是國企巨獸對重點行業的束搏，而且許多國企均為中共的精英所控制。把他們去掉，習近平就有空間改革。看看最近周永康安插到油氣企業的那些人被清洗掉就知道了。
"要是他（習近平）試圖鬥死周，周會把他和黨一併拉倒，大家同歸於盡。"
鄧聿文
政治評論員
至於說要改善共產黨的形象，這也是當前要務。
公眾對執政階層的冷嘲熱諷有多深刻實在很難加以誇大。我們這裡可不是在談西敏寺（英國議會）那些跟奇怪的鴨舍和額外住房扯上關係的報帳醜聞。隨著中國經濟急速膨脹，高級黨員幹部利用其權力壟斷優勢，掠奪上十億的民脂民膏。許多人把財富藏到離岸銀行帳戶與海外資產裡頭去。
「拔掉皮毛」
在周永康的案中，備受尊崇的財經媒體財新網追查出一幅商業利益網，並稱這就是讓周永康富可敵國的源頭。
現在，資產被充公，周家家屬、司機、保鏢、秘書和親信紛紛被控制。
雖然媒體不再提周永康的名字，但是與其勢力網絡有關的醜聞——無論是在能源業、四川省還是政法系統——幾乎每天源源不絕的曝光。
鄧聿文說：「習近平是要在老虎身上拔掉皮毛。」說著他把我在棋盤上的殘陣一掃而空，彷佛在演示著怎樣拔。
但是要判斷老百姓把這一切看在眼下，會否下習近平想要他們下的結論，卻十分困難。
中共還能承受多少次黨內醜聞？
法院以受賄、貪污、濫用職權三罪判處薄熙來無期徒刑。
去年，重慶市委原書記薄熙來受審。這場大戲曝光了這座中國大城市中以政治之名而為的犯罪、腐敗和徹底墮落。但是薄熙來只是政治局委員，換句話說，只是球隊中的一位隊員，還不是正選。
要是周永康因為貪污腐敗控罪受審，那將是共產黨1949年掌權以來受審的最高級領導，黨的品牌形象將受重創。
走投無路
其實，習近平還有兩個關鍵的計算。
自改革年代伊始，政治局常委都得把各自的家族與商業利益拋諸腦後。他們都牢記住上一輩的那些肅清與公審，經驗告訴他們，公開地搞這些骯髒的清洗如同刎頸放血，只會引發動盪。
現在，習近平背棄這道契約，其他高幹家族都會互相打聽誰還安全，誰將遭殃。
而且，被圍困的老虎畢竟還是危險的老虎，這位前朝的維穩一把手知道領導權貴的一切深度秘密，習家的也不例外。一旦公諸於世，破壞甚巨。
也許周永康已被圍困，但還有足以置習近平於死地的爪牙。
鄧聿文這樣認為：「要是他試圖鬥死周，周會把他和黨一併拉倒，大家同歸於盡。」
「習得給周留有餘地以保住黨的生存，而這就是他們在進行的鬥爭。」
在圍棋盤上，我徹底敗在鄧聿文手下。大家把黑子和白子分別收拾好。
大局上的那場鬥爭則是周復一周、月復一月的持續下去，勝負未分，繼續吸引大家圍觀。大家如坐針氊，等著看這位國家主席能否把他的老虎馴服。
（編譯：葉靖斯 責編：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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