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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晚年是懺悔的晚年 曾稱對自己的表演感到噁心

巴金的可貴之處在於他在十年動亂結束之後,卻跪著說:我懺悔。他懺悔,是因為在那個運動開始的時候,他也跟著那集體下跪說:我懺悔!「印在白紙上的黑字是永遠揩不掉的。子孫後代是我們真正的裁判官。究竟對什麼錯誤我們應該負責,他們知道,他們不會原諒我們。20世紀50年代我常說做一個中國作家是我的驕傲。可是想到那些『鬥爭』,那些『運動』,我對自己的表演(即使是不得已而為之吧),也感到噁心,感到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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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巴金在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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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巴金與家人合影,右一為巴金

編者按

2014年11月25日,「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最有影響作家之一,20世紀中國傑出文學大師、中國當代文壇巨匠巴金先生誕辰110周年。歲月悠悠,然而他的作品、他在所經歷的那個時代發出的聲音,依然迴響於我們生存的現實空間,告誡我們,歷史不會截然分開。

一個時代的終結

文/李悅

巴金是20世紀中國最後一個離世的文學大師。為此,20世紀中國文學的大師時代結束了。巴金留給讀者作品和譯作1500萬字。其中長篇小說《家》、《春》、《秋》、《寒夜》深受廣大讀者喜愛,還有他在「文革」後所寫的《隨想錄》、《真話集》,在國內外讀者和文學界中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他早期的長篇小說《家》、《春》、《秋》控訴和批判了封建社會的專制和滅絕人性,他晚年所寫的《隨想錄》、《真話集》等散文,在控訴和批判之外還有著深刻的懺悔意識。

有人說我們的絕大多數民眾在一個政治運動到來的時候,集體下跪說:我懺悔!在那個運動結束之後,又集體昂首站起來說:我控訴。然而,巴金的可貴之處在於他在十年動亂結束之後,卻跪著說:我懺悔。他懺悔,是因為在那個運動開始的時候,他也跟著那集體下跪說:我懺悔!

巴金從1955年反胡風運動中開始懺悔,他當時曾經在那個運動中「在上海寫過三篇文章,主持過幾次批判會」,這些事雖然早已被人們忘記,但是巴金在《隨想錄》中說:「印在白紙上的黑字是永遠揩不掉的。子孫後代是我們真正的裁判官。究竟對什麼錯誤我們應該負責,他們知道,他們不會原諒我們。20世紀50年代我常說做一個中國作家是我的驕傲。可是想到那些『鬥爭』,那些『運動』,我對自己的表演(即使是不得已而為之吧),也感到噁心,感到羞恥。」

巴金回憶「文革」往事時,為自己「文革」中唯唯諾諾,不敢堅持真理而懺悔;他在回憶魯迅時,為自己在魯迅「先生的言論被利用、形象被歪曲、紀念被壟斷的時候,沒有站出來講過一句話」而懺悔,為自己喪失了「為了真理,敢愛、敢恨、敢說、敢做、敢追求」的魯迅精神而懺悔。

巴金的晚年是懺悔的晚年。

具有懺悔意識的作家才是真誠的作家,沒有懺悔意識的作家是沒有良知的冒牌作家。

當傅雷用自己的力量結束生命的時候,他還結束了一個維護尊嚴的時代,在他之後,很少有作家懂得維護人的尊嚴。

巴金的去世還結束了一個懺悔的時代,在他之後很少有作家懺悔,更多的作家在躲避懺悔,躲避崇高,躲避歷史與政治,盡情抒寫著故紙堆中的陳年舊事,盡情歌頌專制和皇帝,盡情描繪暴力與性愛,盡情敘述個人的離合悲歡……

在我們紀念巴金先生110周年誕辰之際,讓我們尊敬他的良知,同時也喚起我們的良知,做一個正直的人。

巴金的字典里,有兩個很重要的詞:一是讀者,二是朋友。這兩樣東西,他念了一輩子。

「對於我,要是沒有朋友,我現在會變成怎樣可憐的東西,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散文《朋友》中,他真誠地說:是朋友們把我救了。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1990年,冰心把瞿秋白贈魯迅的這幅題詞,又寫給了巴金。

冰心與巴金,近一個世紀「冰潔金堅」的友誼,甚至延續到第二代、第三代身上。冰心的子女叫巴金「舅舅」,巴金的子女叫冰心「姑姑」。冰心說,文壇上完全沒血緣關係的人,除了蕭乾,孩子們叫他「餅乾舅舅」之外,只有巴金,大家喊他「舅舅」。

晚年,兩位老人經常互送小東西「表白」。巴金故居里,有冰心送給他的放大鏡,旁邊展示著一張名片,上面寫著:巴金老弟,送你放大鏡,看書可以用。這是冰心晚年送給巴金放大鏡時所附的。她還送給巴金一個看書架,「怕他看書托不動。」

上世紀30年代,兩人才見面交往。抗戰時期,冰心生活困難,巴金主動對她說:我來給你編一套書,放在開明書店出,讓你拿點稿費。冰心一輩子記得這件事。

一開始,他們是作家間的交往,比如兩人有很多共同的志趣,對真善美的追求,對『文革』的反思,關注教育、知識分子、孩子。到了晚年,完全是精神上的支持,友情越走越純粹。

冰心比巴金大4歲,從個性、氣質上講,比這位老弟樂觀,而巴金為人要憂鬱一些,所以冰心常勸他:你要看得開!我年齡比你大得很呢!

兩人的情誼,如果用文字表達,就是巴金說的:有你在,燈亮著。文/馬黎

巴金其人

巴金(1904年11月25日~2005年10月17日),原名李堯棠,字芾甘,四川成都人,祖籍浙江嘉興。現代文學家、出版家、翻譯家,被譽為「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最有影響的作家之一,是20世紀中國傑出的文學大師、中國當代文壇的巨匠。巴金從小生活在一個官僚地主家庭,目睹了種種醜惡的社會現象。「五四」運動使他打開眼界,樹立起反對封建制度、追求新的社會理想的信念。1921年肄業於成都外語專門學校,1927年至1929年赴法國留學,1929年回國後,從事文學創作。曾任第三、四、五、六屆中國作協主席,第六、七、八、九屆全國政協副主席,1982年4月2日,巴金獲得但丁國際獎。巴金被認為代表著中國大陸知識分子的良心,他晚年提議建立中國現代文學館和文化大革命博物館,前者夙願已實現。

巴金這一筆名源自他留學法國時認識的一位同學巴恩波,以及這位同學自殺身亡時巴金所翻譯的克魯泡特金著作。他把二人的名字各取一字,成為他的筆名。

《四爸巴金》等新書問世

四川出版界24日新出版《巴金選集》、《巴金家族史考略》、《四爸巴金》,以表達對巴金的緬懷之情。

據悉,它們由四川新華文軒出版傳媒股份有限公司旗下的多家出版社於今年完成編纂後出版。其中,10卷本《巴金選集》的內容是巴金生前親自選定的。

《巴金選集》中收錄了為讀者所喜愛的多部巴金代表作,如《激流三部曲》的《家》《春》《秋》等。巴金曾說:「我把它當作我的『後事』之一,我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做好它。」「我在給自己下結論。這10卷選集就是我的結論。這裡面有我幾十年的腳印。」

由巴金的侄子李致所著的《四爸巴金》,記錄了李致與巴老70多年的交往。書中的回憶文章情深意切,樸實感人,使人從中看到巴金做人、做事、做文的高尚人品。《巴金家族史考略》的出版,則填補了巴金家族史研究的空白。

文/吳曉穎

作品

巴金主要作品包括長篇小說愛情三部曲《霧》、《雨》、《電》,激流三部曲《家》、《春》、《秋》,抗戰三部曲《火》,以及小說《寒夜》、《憩園》,散文《隨想錄》等。譯作有長篇小說《父與子》、《處女地》。

《滅亡》(20世紀20年代)

1927年7月,留學法國的巴金肺病加重,也因為手裡的資金緊張,他從巴黎搬到了向東一百公里的小城沙多,在那裡他翻譯了克魯泡特金《倫理學》,寫完了小說《滅亡》。嚴格地說,《滅亡》是一名以「社會運動者」為角色的文人尋求出路的掙扎之作。

1928年10月,《滅亡》被葉聖陶發現,發表於《小說月報》,巴金還不知情,他正從沙多回巴黎再回馬賽,打算按他到法國的路原路回國。因海員工人罷工,他在馬賽滯留了12天,住在海濱的美景旅館,整天閱讀左拉的小說和看電影消磨時間。

激流、愛情三部曲(20世紀30年代)

1931年後約一年半時間,巴金一直處於閉門寫作狀態,寫了80多萬字10本長短篇小說。大哥李堯枚一直是他最重要的精神和物質支柱,大哥自殺後,他的激流三部曲的寫作一發不可收拾,每周送往連載小說的《時報》的稿子足10天之用。

30年代上半期,巴金創作激流三部曲和隨後的愛情三部曲的時候,國內文化界主導的力量是左翼文藝運動。而巴金在那個時期和左聯領導人幾乎沒有什麼接觸,這主要是巴金長期以來有不願參加嚴密組織的性格,他也不太關心文藝界的分歧。但巴金還是有傾向的,他基本上站在魯迅這一邊。

《寒夜》(20世紀40年代)

1942年,巴金開始以民國路的房子為背景構思《寒夜》。他想在這篇不同於以往的作品中更多地表現一些痛苦不堪的小人物。這和他一直以來充滿理想、反叛和拷問的作品迥然不同。1945年5月21日巴金回到上海,開始把構想中的《寒夜》變成文字。他的好友索非夫婦、黎烈文、馬宗融、毛一波都陸續到台灣去了。巴金一再強調成書的時代背景——揭露抗戰勝利前夕大後方的政治黑暗和知識分子的處境。他在《寒夜》的結尾里寫道,「夜,的確太冷了」。

《隨想錄》(20世紀70~80年代)

巴金自1978年底在香港大公報》開闢《隨想錄》專欄,從1978年12月1日寫下第1篇《談〈望鄉〉》,到1986年8月20日寫完最後一篇即第150篇《懷念胡風》(陸續以每30篇編為1集,共出5集,依次為《隨想錄》、《探索集》、《真話集》、《病中集》和《無題集》),其間歷時8年。寫完這部全長42萬字的散文巨著,對於年屆八旬的巴金來說,不僅意味著工作的艱辛,它還更是一次老人對自己心靈的無情拷問,是一次伴隨著內心巨大衝突而逐漸深入的痛定思痛的自我懺悔。

責任編輯: 白梅  來源:北方新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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