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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經國談紅軍長征勝利真相:因我們放水

—放水長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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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經國晚年在口述自傳中談及紅軍「長征」的歷史時稱:「從整體來看,當時與其說是沒有包圍成功而被中共突圍,不如說是我們放水。」「以當時的情況來說,這是一個非常成功的政治戰略,我們隨共軍進入雲貴川,使中國達成真正的統一。」本文摘自第326期《財經》雜誌,作者黃道炫,原題為《放水長征路》。

蔣經國晚年發表講話

仔細回溯中央紅軍「長征」的過程,或會發現,「長征」進軍伴隨著對手方的「放水」。影響最大、最需要發揮想像力的是蔣介石的「放水」。

在人們印象中,蔣介石一貫視中共為心腹之患,必欲去之而後快。固然,不能說這種說法沒有根據,但政治人物的複雜常出乎普通人想像。比較早提到蔣介石在紅軍西進時有意放水的是蔣緯國

晚年,他在口述自傳中談及這段歷史時稱:「從整體來看,當時與其說是沒有包圍成功而被中共突圍,不如說是我們放水。」「以當時的情況來說,這是一個非常成功的政治戰略,我們隨共軍進入雲貴川,使中國達成真正的統一。」蔣介石當年在江西究竟有沒有放水,想要提出確鑿證據恐怕比較困難,這樣的事情不太可能留下直接憑證。但從蛛絲馬跡中順藤摸瓜,還是可以發現一些線索。

第五次圍剿,蔣介石在東南北三面展開對紅軍的圍困,西面贛州方向卻始終未布置有力部隊,這固與贛州一帶臨近廣東、湖南的特殊地緣政治相關,但蔣的無所作為仍讓人印象深刻。隨著圍剿深入,西線贛州方向地位日顯重要,早在1934年5月,蔣介石已經判斷:「贛南殘匪,將必西竄。」6月,陳誠建議加強西線兵力。9月底、10月初,何鍵、白崇禧相繼提醒蔣加強西路兵力,防止中共主力西進。但這些急如星火的建議在蔣這裡均未得到認真回應,除象徵性要求加強構築碉堡工事外,未有任何實際動作。

順水推舟

蔣介石這種明顯違背軍事常識的做法,動機十分可疑。事實上,他在這一段時間的日記中,記錄下對中共真實心理的蛛絲馬跡。9月6日,日記寫道:「預定:一、進剿至石城、寧都與長汀一線,當可告一段落,以後即用少數部隊迫近,與飛機轟炸當可了事。二、用政治方法招降收編,無妨乎。」當中共尚有數萬大軍時,蔣介石卻已在準備收兵,此中奧妙,或許真如蔣緯國所言,他已經在準備迫走而不是消滅紅軍。

蔣介石的所謂「放水」舉動,當年或已有窺破者。11月底,老政客何其鞏上書蔣介石,提出:「贛匪之可慮,不在其竄逃,而在其守險負隅,曠日持久……贛匪倘能在贛川以東,合圍而聚殲之,固為上策,否則有計劃的網開一面,迫其出竄,然後在追剿中予以節節之擊滅,似亦不失為上策中之中策也。」何並針對西南三省談道:「川滇黔三省,擁有七千萬以上之人口,形險而地腴,煤鹽油礦以及各種金屬皆不缺乏,足為國防之最後支撐點。宜乘……贛匪西竄之時,力加經營。」對何的上述看法,蔣批曰:「卓見甚是,當存參考。」

以此為基礎,1934年底除舊迎新之際,蔣瞻前顧後,在日記中將追剿紅軍、抗日準備與控制西南三者巧妙結合:「若為對倭計,以剿匪為掩護抗日之原則言之,避免內戰,使倭無隙可乘,並可得眾同情,乃仍以親剿川、黔殘匪以為經營西南根據地之張本。」這段話,和前述種種結合看,的確意味深長。

其實,蔣介石在「剿共」戰爭中面對決戰可能作出的選擇,共產國際駐華軍事總顧問弗雷德早已替他作出回答:「蔣介石需要這樣來同紅軍作戰,使他在消滅紅軍之後不是太被削弱地出現在福建和廣東的邊界上。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麼同紅軍作戰就不能達到他在軍事上和政治上得到加強的目的。」正由於此,10月中旬,當紅軍緊鑼密鼓進行「「長征」」的最後準備時,蔣介石卻從江西前線撒手西去,開始其被當時報章稱為「萬里「長征」」的一個多月西北、華北之行。

在蔣看來,紅軍的西去,也許就像圍棋里對手逃大龍一樣,只要自身立於主動,大可順水推舟、就勢而為,所謂「贛匪一旦竄遁,則無論跟蹤追剿之師,因地留戍之師,回防中部北部之師,控制西南一帶之師,皆能左右逢源,不虞粘滯,從此大局可期永安」。蔣介石的「放水」,打開了第一道缺口,接下來,在紅軍「長征」過程中,看到的將是各地方實力派的「放水」接力,和蔣一樣,出發點無一不是保存實力。

粵方陳濟棠是「放水」接力的二號選手。中央蘇區發展壯大過程中,粵桂發揮著相當微妙的作用。粵方陳濟棠與桂繫結成聯盟,中原大戰後成為南京政權最大的威脅。蔣介石對粵桂勢力心存顧忌,而粵桂也對南京中央保持高度警惕,在此背景下,中央蘇區的存在客觀上為雙方提供了一個緩衝區域,粵方尤其願意維持這樣一種力量平衡。

共同利益

對粵方的態度及其在中央蘇區生存發展中的獨特作用,中共方面有清楚的了解。毛澤東在1931年就指出中共、南京、廣東三方的特殊關係:「依大局來看,過去所擬三軍團去宜黃、崇仁,四軍去尋烏、安遠的計劃,不但客觀上幫助了蔣介石打擊兩廣,為蔣介石所大願,並且要很快引起兩廣的對共行動,乃由我們一身遮斷兩廣反蔣視線,使之集注於我們自己,必然要促進蔣粵妥協對共的進程,我們不應如此蠢。」在共同戰略利益驅使下,中共與粵方之間一直保持接觸。1933年11月,共產國際代表報告:「在中央蘇區,廣州政府代表已開始進行停戰談判。」此後,談判斷續進行,雙方一直互有期待。

當紅軍準備撤離時,由於粵方在贛、湘邊境屯駐兵力,為減輕紅軍突圍西進的阻力,談判進一步加緊。1934年「八一」節前,雙方達成停戰協議,並設立聯絡電台。9月,朱德致信陳濟棠,表示願就「停止雙方作戰、恢復貿易、政治開放、軍事反蔣、代購軍火」等問題與粵軍舉行秘密談判。14日,博古向共產國際報告了雙方的接觸。共產國際對與粵方接觸高度重視,指示中共在談判中主要應提出代購軍火和取消封鎖、恢復貿易,不應附加其他過高條件,以免「喪失利用廣州人和南京人之間矛盾的機會」。

中共的表態迅速得到粵方回應,10月6日,中共代表和陳濟棠代表展開會談,數日後達成就地停戰、互通情報、解除封鎖、互相通商和必要時可互相借道等五項協議。其中借道一條,言明紅軍有行動時事先將經過地點告知陳濟棠,陳部即後撤20公里讓紅軍通過,紅軍須保證不進入廣東腹地。中共和粵方達成的這一協議,為紅軍順利「突圍轉移」準備了極為有利的條件。「長征」開始後,中革軍委告知紅軍各軍團指揮官:「現我方正與廣東談判,讓出我軍西進道路,敵方已有某種允諾。故當粵軍自願的撤退時,我軍應勿追擊及俘其官兵。」

由於粵方的有意讓道,加上蔣介石中央軍「追擊不力」,紅軍開始「轉移」後,進展堪稱順利,幾乎是以急行軍姿態向西進發。《紅軍第一軍團「長征」中經過的地點及里程一覽表》對此有詳細記載。從表中看,紅一軍團除1934年10月16日「長征」第一天只走了20里外,10月的剩餘時間日行軍里程基本在60里-90里之間,共行軍11天,計860里,平均每日78.2里。11月行軍24天,計1530里,平均每日63.8里。而遵義會議後的1935年2月由於需要擺脫國軍追兵,28天內有26天在行軍,計1620里,平均每日62.3里,3月行軍24天,計1535里,平均64里。

從每日行軍的絕對里程、每月總里程到平均每日裡程看,除第一個月速度較快外,遵義會議前後行軍速度都沒有太大差別。而且,在整個「長征」過程中,第一個月的日均行軍速度事實上最快。

送客

由於沿途沒有遭遇重大阻擊,11月下旬,紅軍很快進抵湘、桂邊境。在此,蔣介石布置了所謂第四道封鎖線,希望湘、黔、桂等省部隊在邊境地區攔截並消滅紅軍。

桂系李宗仁、白崇禧認為這實際是蔣介石驅紅入桂的企圖:四面堵截,紅軍定要尋找出路,一旦紅軍進入廣西,中央軍就可順理成章尾隨入桂。正因此,讓紅軍儘快通過湘桂邊界西進,成為桂系首要目標。桂系制定「不攔頭,不斬腰,只擊尾」的「送客」方針,一方面緊急加強興安、灌陽、恭城等地防務,另一方面迭電蔣介石,虛報紅軍進攻龍虎關、富川、賀縣等地軍情,使蔣介石允准其將龍虎關以北部隊撤到恭城附近,放開紅軍西進通道。

11月25日,中革軍委命令全軍迅速渡湘江西進。隨後,紅軍各部陸續渡江西進。在蔣介石催促下,桂系作出北壓姿態,與掩護部隊紅三軍團第五、六兩師展開激戰,紅五、六兩師傷亡過半。當紅軍主力過江後,桂軍壓到湘江渡口,對紅軍後續部隊進行堵擊,紅五、紅八軍團一部及擔任後衛的第三十四師部隊未能渡江,呈潰散態勢。此役,桂軍既避免與紅軍正面遭遇,達到擠送紅軍入黔的目的,又獲得不俗戰果,對蔣介石、對輿論均有交待,可謂一舉兩得。

湘江戰役對紅軍是生死存亡的關鍵一戰。在四面皆敵時,紅軍付出慘重損失,但主力部分得以渡江保全入黔。由於桂系的「放水」,紅軍再次躲過一劫。

紅軍進入貴州後,通過四渡赤水、南渡烏江,1935年4月底轉進到雲南境內。作為地方實力派的龍雲,在判斷紅軍只是過境後,採取保境方針,避免和紅軍發生衝突。孫渡回憶,早在紅軍剛剛進入西南時,雲南方面就有「若共軍既已進入雲南,為免除以後一切麻煩起見,只有追而不堵,將共軍儘快趕走出境為最好」的預案。

當紅軍大兵入境後,龍雲致蔣介石的電文中明確表示:「職意各部隊除追擊者繼續追擊外,其尚在曲、沾、威各縣之部隊,擬宜暫駐原地,以觀匪之行動如何,再行決定。」顯然,龍雲是以讓紅軍出境為自己最大利益。5月上旬,紅軍在雲南幾乎如入無人之境,急速前進,跨過昆明北境,直抵滇北的金沙江畔,由皎平渡等地順利渡過金沙江,紅軍在雲南的行動由龍雲的「放水」順利結束。

就當年的結果看,「長征」時期國民政府的「放水」舉動都達到了目的,尤其是蔣介石,趁追擊之機兵不血刃進入大西南,並使紅軍陷入長途跋涉的困境中,堪稱神來之筆。不過,讓蔣介石始料未及的是,歷史後來和他開了一個大玩笑,「西安事變」使中共大難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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