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妻子跳樓自殺四個月後,合肥市長張慶軍也迎來了自己的仕途終點。7月30日傍晚,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與安徽省紀委監察廳網站幾乎同時發布消息,合肥市委副書記、市長張慶軍因涉嫌嚴重違紀被查。
據悉,張慶軍是在7月26日中午出席宴會時被帶走。近年來,張慶軍多次在公開場合被帶走。大約3年前,張慶軍曾在一個會議的現場,被紀委人員帶走。但每次被帶走,張慶軍總能安然無恙地出來,因此在安徽官場,張慶軍有「不死鳥」的綽號。
但這一次,「不死鳥」也不得不折翼。
夫人比市長還忙
張慶軍的早期經歷順風順水。他出身於合肥的書香門第,以優異成績考入復旦大學。
1985年,張慶軍大學畢業後進入安徽省計委工作,很快成為安徽省計委一名領導的秘書,此後多年間,他跟隨這名領導,先後輾轉蕪湖市政府辦公室與安徽省政府辦公廳任職。1998年,34歲的張慶軍擔任銅陵市副市長,由此躋身副廳級幹部之列。
任職銅陵9年,張慶軍每隔兩三年就會上一個台階。一名安徽官場人士說,張慶軍廣結人脈,不會輕易得罪人。
先前落馬的安徽省副省長楊振超,與張慶軍曾在銅陵市委班子共事多年。張慶軍調任銅陵市副市長的同一年,楊振超出任銅陵市委常委。2001年6月,張慶軍成為常務副市長,楊振超出任市委副書記。
張慶軍與楊振超一度頗為熱絡,張慶軍甚至利用自己曾在省政府辦公廳工作過的關係,帶楊振超去省城拜訪相關人士。最終,楊振超如願地官升一級,出任安徽省經貿委主任。
一名銅陵官場人士分析,張慶軍與楊振超搞好了關係,自然多了一個朋友。更關鍵的是,他把楊振超送走了,自己就成為了接任銅陵市長有力競爭者。
在銅陵期間,張慶軍不僅展現出混跡官場的圓滑手腕,他的夫人金傑也開始嶄露頭角。在當地的政商圈曾流傳一種說法,有時候找金傑比找張慶軍還管用。許多銅陵的官員、商人成為金傑的朋友,而金傑也整日周旋於各種交際場合。
金傑的一名大學校友告訴廉政瞭望記者,當年老同學聚會,張慶軍以家屬的身份也來了,張慶軍對金傑的同學說:「我們兩人在銅陵,我一周有五天在外頭吃飯,還有兩天在家待著。金傑幾乎全在外面吃,飯局比我還多。」
多名接近安徽官場的人士介紹,金傑善於走夫人路線,與某些官員的夫人關係不錯。
張慶軍擔任合肥市長後,金傑曾出席一個飯局。在座的大部分是廳級官員,身為省司法廳處長的金傑,卻坐在主賓席。據說飯局開始前,對於主賓座位金傑還推辭了幾下。可周圍有人說「女士優先」,還有人說「我們只能領導縣長、鄉長,金處長卻是張市長的領導,能領導市長。」最後,金傑當仁不讓地坐了上去。
國土系統的老熟人
張慶軍(左)陪時任副省長倪發科調研國土資源工作。如今他們均已落馬。
2007年,張慶軍離開銅陵,出任安徽省國土資源廳廳長。儘管此前從未在國土系統任職,但張慶軍對於這裡的人和事,卻一點不陌生。
廳里的一些領導以及眾多處長、副處長們,都畢業於安徽農大,是張慶軍夫人金傑的校友、同學。張慶軍的父親也是一名老農大人,後來在安徽省另一所大學的黨委副書記任上退休。張慶軍早年仕途的順遂,家庭背景有很大因素。在安徽省國土廳內部,許多官員不僅是金傑的同窗,更是張父的門生。
分管國土工作的副省長倪發科,也是張慶軍的老熟人。張慶軍在蕪湖擔任市長秘書期間,倪發科正在蕪湖擔任縣委書記與副市長。
多名安徽官場人士告訴廉政瞭望記者,安徽國土系統前幾年爆發了窩案,關於張慶軍涉嫌貪腐的傳聞也開始流傳。
安徽國土系統窩案牽連上百人,其中,張慶軍的兩名副手,國土廳巡視員楊先靜和曾擔任副廳長後接任廳長的陳良綱先後落馬。安徽省國土資源廳原礦管處及規劃處處長孔繁茂等人也相繼出事。
張慶軍自己捲入了其中。在相關材料中,數名曾向楊先靜行賄的人員表示,他們也向張慶軍送過錢。據知情人士介紹,號稱「安徽礦王」的大昌集團董事長吉立昌,曾向多名安徽國土系統官員行賄,張慶軍的名字也出現在其受賄名單中。
陳良綱一案,在安徽政壇也紛擾多年。陳良綱在法庭上全盤翻供,稱自己遭遇迫害。陳良綱的親屬告訴廉政瞭望記者,他們認為指控陳良綱的多項罪名是移花接木,收錢辦事的是張慶軍,卻讓陳良綱頂罪。
在國土系統窩案爆發之際,已轉任合肥市長的張慶軍也被叫去問話,並從公眾視野中消失了近半月。但最終,他又回到工作崗位。
儘管張慶軍暫時平安,但關於他「要出事」的傳聞,此後再也沒有停歇。
陳良綱在法庭上全盤翻供,稱自己遭遇迫害。
「擅長跑部」的市長
2011年,張慶軍離開安徽省國土廳,出任合肥市市長。但很快,國土系統爆出窩案,張慶軍難辭其咎,仕途蒙上陰影。
據介紹,張慶軍擔任市長期間,最喜歡的事就是去北京跑項目。因為擔任秘書期間與老領導建立起的關係,張慶軍去北京各部委協調項目時,總會比別人門路更多。
過去幾年,合肥經常出現一種狀況,大方向由市委書記把握,工作在推進過程中遇到具體問題需要解決又找不到張慶軍,因為他去北京了。最後,還是由分管副市長來協調處理。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張慶軍落馬」的傳言,在今年3月又掀起一波高潮。恰逢全國兩會召開之際,張慶軍的妻子卻從自家樓頂縱身跳下,當場墜亡。正在北京出席會議的張慶軍,請假後火速返回合肥。
官方發布的訃告寫道:「中國共產黨黨員、省司法廳國家司法考試處處長金傑同志因頸、腰椎疾病長期疼痛失眠無法忍受,於2016年3月10日凌晨在合肥不幸逝世,享年51歲。」多名金傑的同事表示,沒聽說她有什麼「無法忍受」的疾病。
據媒體報導,多年來一直有人舉報張慶軍,其中多次舉報涉及其妻子。在張慶軍任職銅陵市市長期間,省紀委接到舉報稱張慶軍妻子插手銅陵市建築項目,從中謀取非法利益;他擔任省國土廳廳長期間,有人向省國土廳舉報張慶軍妻子插手安徽省部分土地復墾項目。
妻子的過世,對於張慶軍而言是一次重擊。此後數月間,張慶軍表面上一如往常的工作,還抽出時間多次接受媒體採訪。許多人私下議論,張慶軍是要用自己一次次的公開亮相,來回擊那些對自己不利的傳言。
最終,7月30日傍晚的一則公告,宣告張慶軍的所有努力化為泡影,更令傳言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