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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落之城武漢:擯棄實業賣地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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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市中央商務區一景(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就在前幾天,一位女士在微博上說了一句「武漢市長滾」,竟然就被武漢公安系統給弄了個10天拘留。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直以來老蠻我的原則就是:凡有大事必擼之。老蠻我也沒有別的本事,最擅長的就是挖掘出城市的經濟發展之路。我一直相信,城市的經濟特徵決定了其政治傾向。一個活力勃發經濟強盛的城市,一定有著強大的糾錯機制,因此也必定不會存在如此扯淡的處罰。唯有在一個城市的經濟在走下坡路的時候,糾錯機制失靈,才會各種蠢政齊發,令人不忍直視。

一直到2016年8月份,老蠻依然對武漢重視的精神予以盛讚。然而此後,武漢居然就擯棄了賴以立市的實業之路,轉身開始大模大樣的炒地炒樓。截至2016年底,這座中部的工業重鎮,竟然在第二產業(工業建築業)的就業人數上出現了縮減:從2015年的209.24萬減少到209.16萬。絕對值雖然減少得不多,然而這卻是武漢的第二產業就業人數自2005年以來的第一次減少。2005年武漢第二產業就業人口137.66萬,到2015年209.24萬,平均每年增長7.16萬。就在2015年,依然增長了4.49萬(209.24-204.75)。然而到2016年底,DUANG,這個以門類齊全的重工業著稱的中部城市,竟然就喪失了工業新增崗位的創造能力了。要知道每年都會有數以千萬級的青年民工和大學畢業生湧入城市的就業市場,而工業重鎮無法再提供工業就業崗位,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可以等閒視之。在這組數據背後,一定有很深刻的教訓,值得狠狠的挖掘一番。

首先關注一點:武漢2017年的地方債務情況。關於武漢的地方債規模,不同於其它地方政府公開發布地方債務限額數據,武漢各級官員均對地方債務規模諱莫如深,從未公開過相關數據。但有趣的地方在於,湖北省政府可沒有這種顧忌,在湖北省財政廳的官網上發布的《湖北省2017年預算執行情況表》中給出了武漢市的地方債限額。注意,這種限額一般都是直接用滿的,所以也可以被直接視為地方債規模。2017年武漢的一般債務限額為1253.2億,專項債務限額為977.5億,兩者合計2230.7億,較2016年的2084.2億(1211.7億一般債務+872.5專項債務),又增加了146.5億。這兩項算是被官方認可的政府直接債務。除此之外,根據債券市場的不完全統計,武漢還發行了約4000億的城投債,這些城投債,事實上依然是屬於武漢的地方債務。兩者合計,武漢的地方債務總規模達到6200億。記住這個數據。

武漢市近幾年來的財政數據變化(作者制表)

接下來要看的是武漢從2013年至2017年的歷年財政一般預算收支數據。注意,在2014年武漢地方收入分成比例與上繳給上級的收入分成比例發生了巨變。2013年源於武漢的預算內收入(主要是稅收)只有28.5%需要上繳,到2014年就劇烈上升到44.1%。到2017年,比值提升到了47.6%。這意味著武漢積極發展產業掙回來的稅收成果,近一半被省政府和中央拿走了。2014年武漢的地方財政預算內赤字僅79億(1180億支出-1101億收入),收支還算大抵平衡。到2016年,赤字規模已經擴大到了203億(1525億支出-1322億收入)。2017年的武漢的財政赤字規模繼續放大,到了325億(1728億支出-1403億收入)。這意味著武漢再怎麼通過發展實業來掙稅收,也無法滿足上級財政的胃口。為今之計,當然是想辦法去掙不屬於中央的錢,也就是賣地收入和房地產。

武漢市近幾年來房地產市場的走勢(作者制表)

武漢的房地產市場泡沫化始於2016年。2016年前武漢的房地產市場處於溫和上漲的過程中,年均價增幅維持在10%左右。然而2016年武漢的一手房成交面積劇烈上升了30%,一手房均價上漲了17%。注意,均價上漲17%,一般意味著中心城區的房價翻倍。到2017年,本地的韭菜差不多割完了,於是武漢開啟了所謂的人才引入計劃,宣布大專院校的畢業生可以自由設籍武漢,並可以自由購房。這相當於是變相放開了限購。於是2017年武漢的一手房市場固然在不得不為的限價政策之下,開發商吝於放盤,導致成交量出現了下滑,但市場依然整體維持火爆,二手房市場成交面積規模依然在持續上升,熱點區域的二手房均價漲幅普遍在20%以上。房地產市場的泡沫化當然帶來了巨大的賣地收益。2015年武漢的土地出讓金收入僅660億,2016年劇烈上升到994億,2017年更是達到了1409億。地產泡沫也就玩了兩年時間,賣地收入竟然是兩年前的2.13倍。

2017年武漢高達1409億的賣地收入是什麼概念?這已經比武漢2017年1403億的財政預算內收入還要高了!武漢政府因此成為了全中國地產依賴症狀最嚴重的城市。在全國所有東部發達城市以及中西部省會城市中,武漢是唯一一個賣地收入超過其財政一般預算收入的城市。以武漢整天拿來對比的成都為例。2017年成都的地方級一般預算收入約1200億,與武漢差不了太多,但賣地收入僅約350億(成都政府官網相關財政數據僅公布到11月份,根據11月數據推算,與全年情況應該差距不大。)

依靠規模龐大的賣地收入,武漢政府一邊向省和中央上繳著越來越大比例的收入分成,一邊維持著龐大的地方債務泡沫,一邊繼續市內日益龐大的基礎設施投資。這麼看起來,賣地收入對今時今日的武漢的重要性,真是無論怎麼高估,都不過分。說到這裡,老蠻我當然要把武漢的固定資產投資數據翻出來看看(下表)。

武漢市歷年來的固定資產投資情況(作者制表)

從2008年到2015年,武漢固定資產投資領域的突出特徵就是工業投資占比在迅速提升,從2008年的26.2%提升到36.0%。而在期間,武漢的基礎設施投資占比則在持續下降,從2009年的峰值51.5%下降到了2014年的谷值28.8%。工業投資占比提升帶來的結果,就是武漢從原本傻大黑粗的重工業城市,開始走了向精細化進程。然而2016年武漢改弦更張,突然就放棄了實業。這一年武漢的固定資產投資整體下降了8.3%,引領固投下降的因素就在於工業投資的劇烈萎縮,從2015年的2769億,劇烈下降到了2118億,降幅高達24%。引起這種變化的原因,在於我國的房地產與工業,事實上是互不相容的。中國作為基礎製造業大國,核心競爭力始終都在相對低廉的成本。一旦房價暴漲,引發房租上升,並導致工人和管理團隊的居住成本上升,工業企業的成本優勢就會蕩然無存。在產業升級的過程中,在傻大黑粗的重工業向精細化轉型的過程中,成本控制尤為重要。一旦房價失控,整個轉型過程就會戛然而止。

因此2016年,當武漢政府迫於財政分成壓力以及龐大的地方債務壓力,開啟賣地掙錢之路時,就意味著它拋棄了實業。所以,2016年武漢出現了第二產業就業人數縮減的現象,這與它的當年度房價暴漲、工業投資萎縮現象合在一起,形成強大的邏輯閉環,根本就無從辯駁。

現在我們必須回過頭來看,還記得2017年武漢的地方債規模是多少嗎?6200億!是武漢當年度1403億地方財政一般預算收入的4.4倍。一般預算收入是沒有盈餘空間的,財政預算內支出是剛性的,修橋補路,教育醫療,少了一筆支出都可能會死人的。用預算內收入去還債,根本就不用指望。唯有再加上了1400億的賣地收入,這筆債才有可能還上。然而麻煩在於,賣地收入也是有對應的支出的,這筆支出叫做政府性基金支出。2017年武漢的政府性基金支出規模高達1577億,比賣地收入還多出了100來億,主要的支出項目是城鄉社區支出,規模高達1527億。城鄉社區支出其實就是基層政權(比如居委會)的維持費用和基層的維穩開支。這意味著即便是賣地收入,其支出壓力同樣是剛性的,同樣省不出來錢來還債。

怎麼辦?當然是只能繼續拼命維持房價泡沫,並賣更多的地。於是,武漢2018年財政預算案中,賣地收入的預算規模達到了1799億,較2017年的1409億,增幅高達28%。這是什麼概念?2018年武漢的一般預算內收入的預算規模也只有1515億。這意味著2018年,按武漢政府的計劃,賣地收入將比財政預算內收入高出19%!

到現在這一步,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2016年加2017年的短短兩年時間,已經將武漢徹徹底底的綁在了地產泡沫之上。一旦地產泡沫破滅,這個城市將會從雲端直落而下,它或許可以平安落地,也或許會直落地獄。未來到底將會如何,在已經到來的2018年,我們必將會看到答案。

責任編輯: 趙亮軒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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