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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指示立即召回留美學生 讓美國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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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七年五月十二日(公元1881年6月8日),北京,紫禁城,早朝時分。

坐在龍床上的,是還差兩個月才滿十周歲的光緒皇帝愛新覺羅·載湉,龍床後面隔著一道珠簾坐著的,是載湉名義上的母后,實際上的大姨媽慈禧皇太后。

 

丹墀之下跪著的是被時人私下裡稱作「鬼子六」的領班軍機大臣兼領班總理衙門大臣議政王奕訢。

奕訢的七弟,就是光緒的父親奕????。奕訢是皇上他六大爺。

此時的奕訢正在稟報一道奏摺:自同治十年由南北洋大臣奏定章程,挑選幼童中之資質較優者派員管帶出洋,前往就學,以備異日材成之用……外洋風俗,流弊多端,各學生腹少儒書,德性未堅,尚未究彼技能,先已沾其惡習,即使竭力整頓,亦覺防範難周,亟應將該局裁撤。

珠簾後的慈禧聽完之後,說了四個字:依議,欽此。

奕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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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8月19日,兩江總督曾國藩與直隸總督李鴻章聯手會奏《擬選子第出洋學藝折》,建議朝廷向美國派出一批幼童計劃用15年的時間學西學,「以備異日材成之用」。

彼時的珠簾後面,也是傳出了這四個字:依議,欽此。

依議是意思就是「聽你的」,欽此的意思就是"完事,沒別的了"。

十年前的大清正值同治十年,也就是公元1871年,那時龍床上坐的還是慈禧15歲的兒子,光緒皇帝的堂兄兼表兄,愛新覺羅·載淳,而珠簾後面,坐的還是兩宮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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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2年8月11日(清同治十一年七月初八日),在留學事務局監督陳蘭彬、副監督容閎的率領下,第一批幼童30人從上海港乘船出發前往美國。

在海上,30名幼童對輪船上一切都感到陌生與好奇,他們在甲板上互相追逐,圍著藍眼睛、長鼻子的外國人好奇地打量,面對盤中的西餐不知如何入口。當海上颳起大風的時候,巨浪滔天,輪船上下顛簸時,孩子們個個嚇得面如土色,躲在船艙里號啕大哭。

經過近一個月的海上航行後,1872年9月12日,30名幼童留學生抵達美國舊金山,受到美國民眾的極大關注。很多美國人甚至弄不清這些身著長袍馬褂、腳蹬緞靴,腦後扎著小辮子的孩子們的性別,他們稱這些留美幼童為「中國女孩」。

幼童們被安排進了新英格蘭的美國教師家庭中,每家二至四人,先熟悉英語和西方生活方式,然後入學校學習。這些孩子與美國家庭的老師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多少年後仍保持著書信往來。

其後三年,1873、1874、1875,每年各有一批30名,四年共120名年齡在10~16 歲間學生來到美國留學。

這是一個目光長遠的計劃,這批孩子計劃用15年來寫成學業,另加2年遊歷以驗所學,再加上行前在上海預備學校肄習一年中西文,完成這個計劃一共需要18年的時間。

這個計劃就是史稱的「晚清幼童留美計劃」。

這個計劃最強力的推動者李鴻章曾如此表述其目的:「求洋人擅長之技,而為中國自強之圖。」

儘管在這個計劃啟動之初,李鴻章屢次言及須不畏艱險與流言,絕不使計劃流產,但最終,還是流產了。

在首批幼童赴美留學之後的第九年,慈禧批准了奕訢的奏摺,撤回留美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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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壞這一計劃的禍首不是別人,正是留學監督陳蘭彬,他把留美學生的「西化」視為背叛封建祖訓之行為,接連奏報清廷,告發副監督容閎將留學生「引入歧途」,誣衊留學生在美國放蕩不軌。

陳蘭彬與容閎

清廷聞報,將陳調為駐美公使,容閎為副使,不再讓力主留學的容閎管理留學生工作,新派陳蘭彬推薦的翰林吳嘉善繼任留學生監督。吳對洋務事業向來持反對態度,將留學海外「素目為離經叛道之舉」。他一到美國,將所有留學生叫到華盛頓,大加訓斥。他認為「各生適異忘本,目無師長,固論其學難期成材,即成亦不能為中國用。」隨後鼓動陳蘭彬,連連上奏朝廷,要求從速撤回留美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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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陳、吳二人所言是否皆為不實之詞呢?當然也不全是。

在美國的幾年裡,他們學會了唱歌、跳舞、划船、打球、露營、追女孩,並與美國年輕人交上了朋友。他們中的一部分甚至還信奉了基督教,十分虔誠地誦聖經,做禮拜。

1878年,留美幼童組成的棒球隊合影前排左起:陳巨溶、李桂攀、梁敦彥、鄺詠鍾 後排左起:蔡紹基、鍾俊成、吳仲賢、詹天佑、黃開甲

更有些膽子大的,連辮子都剪掉了,這是清廷所絕對不能允許的。

剪辮後的留美學生

李鴻章在接到容閎的求助電文後,向總理衙門主張撤一半留一半,已學有所長的先行撤回,而陳蘭彬則堅持全部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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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1年的6月8日,總理衙門下令,將留美學生全部撤回。消息傳出,遭到容閎和留學生的大力反對。美國前總統格蘭特將軍、容閎的朋友馬克·吐溫等聯名致函清政府,希望收回成命。

但慈禧主意已定,無法更改。

很多的美國人在得知清廷的決定之後目瞪口呆,反響激烈,《紐約時報》接連對此事作了跟蹤報導。

1881年7月15日:

有跡象表明,大有前途的中國留美教育計劃項目很快就要終止……如果對這個項目的放棄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話,將非常遺憾……這些從中國優秀家庭挑選出來的孩子表現出極高的天賦,處處受到人們的喜愛。

1881年7月16日:

提及計劃被終止的原因其實並不隱秘,因為中國的官員擔心,這些沒有保持嚴格傳統教育的中國青年將來無法真正為自己的國家效力。不管當時是什麼原因促使中國政府開展了這個留學項目,可以肯定的是,政府對於這項事業的意義遠沒有容閎博士看得那麼遠。

1881年7月23日:

不可思議的是,政府認為這些學生,他們花的是政府的錢,就應該只學習工程,數學和其他自然科學,對他們周圍的政治和社會影響要無動於衷。這種想法是非常荒唐可笑的。

這些孩子已經學會了電報技術,而眼下中國政府還不准許在天朝聖國的土地上建設哪怕是一英里的電線。他們已經學會了鐵路建設知識,而大清國剛剛拆除了國內惟一一條鐵路線。他們深知公民的自由意味著什麼,而他們要把這些危險的學問念頭帶回一個不負責任的獨裁政府那裡。這個政權如此的複雜神秘,以至於他大多數高貴的臣民根本不知道這個政權的準確的位置在什麼地方。

中國不可能只從我們這裡引進知識、科學和工業資源模式而不引進那些帶有病毒性質的政治上的改革。否則,她將什麼也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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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1年的9月初,當第一批「幼童」離開哈特福德時,在火車站,他們再次受到了人們的關注,這個城市的人們已經對這批孩子非常熟悉了。

學生們身穿西式服裝,像大街上每天穿著考究的紳士們一樣。長長的黑髮編成一條長長的辮子垂在身後,底端細心地捲起放在了衣服旁邊的口袋裡。不少人戴著眼鏡,悠閒雅致的神情就像當地的新英格蘭人。許多他們居住的美國家庭的成員都來火車站送別,人們都希望這次召回只是短暫的一別。

最後一批學生於9月26日離開哈特福德,又一次有大批的人前來送行。所有孩子的外套鈕扣眼裡,都掛著一條告別的黑白絲線。

推切爾牧師(左)與馬克·吐溫

10月6日,推切爾牧師收到幼童容尚謙寄來的一張明信片。

16歲時的容尚謙

在明信片上,容尚謙說,你那天沒有到車站去送中國學生是非常正確的,因為——「那是我經歷過的最令人心碎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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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從哈特福德前往波士頓,準備從那裡被事務局遣返回國的路上,當火車途經春田車站時,容閎的族弟,時年20歲的容揆稱需要和照顧自己多年的主人道別,脫離了看管,從此銷聲匿跡。

容揆

容揆的兒子和孫子

當年分四批留美的120名幼童,除了病死他鄉和中途遣返及半路逃脫的,一共回來94名。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雖然回國後經歷了儒學的「再教育」,但卻終身過著全盤西化的生活,成為與那個時代格格不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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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881年到2021年,時間過去了整整140年。

這個世界似乎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個世界似乎又沒發生什麼太大的變化。

這要看你怎麼看。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花月滿樓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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