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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西安的賈平凹不會成為武漢的方方

武漢的跨年

這是一個偽問題,也是不太友好的問題,因為含有「你必須發聲」這樣的道德要求。每個人都只能要求自己發聲,而不能去要求一個作家。

但是,如果我們忽略掉具體的人名,這個問題仍然是有意義的:在這次疫情中,為什麼西安沒有像方方一樣寫日記的作家呢?

這不是說西安沒有人在記錄疫情,光是我知道的就有兩個朋友在記錄。只不過,西安沒有自己的「有名望的作家」,自己的「城市知識分子」。

把賈平凹和方方並列,是因為他們具有相似的地位:著名作家,地方作協主席(賈老師好像還是全國副主席),在市民中有著極高的認知度。他們寫日記記錄什麼,也不太容易被刪除。

賈平凹不會成為方方,不一定是「缺乏勇氣」。更深的原因可能是,他本質上是一個「農村作家」或者「陝西作家」,只是碰巧住在西安而已。他靠寫農村故事出名,很少寫城市裡的事。

八九十年代中國出了一大批「鄉土作家」,陝西就有賈平凹、路遙和陳忠實三位,稱得上是令人矚目的群體。如果路遙和陳忠實還活著,一定更「德高望重」了,但是他們多半也不會像方方那樣。

農村出來的著名作家,靠著一兩部作品獲得國家獎項,在省城立足,最高做到「省作協主席」。他們可能更靠近權力,因為這是獎項之外最能給人帶來滿足感和認同的東西。

但是,方方在本質上屬於不同的作家。她在武漢長大,讀中學並且從武漢大學畢業,紮根於這個城市。對她來說,從親友乃至市民中獲得的認同,比「全國讀者」那裡得到的認可更真實。曾經看到一張照片,方方和幾個本地朋友在一起,他們大多都和武大有關,都是這個城市的「知識精英」。

方方能夠感受到來自所在城市的支持,這給了她安全感和某種使命感。她也有足夠廣泛的關係網,讓她獲得一手信息。這個「關係網」不是成名之後才建立的「利益共同體」,而是從小就獲得的友情,其中既有醫生也有官員。或許正是這樣的「認可」,才讓有一種發言的使命感。

在西安,有哪個作家像方方那樣有「市民氣」?目力所及,沒有這樣的人。其實這是大多數北方省會城市的共同問題。北方城市大部分是「新城市」,其精英都是過去幾十年從全省各地的農村選拔出來的,他們普遍缺乏一種紮根於城市的「現代性」。

提到西安,所有人的反應都是「古都」,在古代它曾是一流城市,官方話語也是這麼定位。我們不知道「30年以來」的西安,是一個怎麼樣的城市。那位從咸陽機場出發步行翻越秦嶺討回家鄉的,代表一種「西安」,那是全省人民的西安;那個租住在城中村出來買埋頭被防疫人員毆打的男子,代表的是另一個「西安」——這個形象是模糊的,沒有根基的,隨時可能消散的。

相比之下,武漢的「過去一百年」則要豐盈得多。1949年之前,它曾被稱為「東方芝加哥」;不管是碼頭還是後來的工廠,以及江漢路上的商業傳統,都讓它擁有更強的「都市性」。九十年代文學繁盛,能夠代表武漢的是方方和池莉——女性的,市民氣的,而不是鄉村的。

疫情給我們重新打量城市的機會。一些人盛讚上海模式,有一個原因是上海人更有「市民傳統」,而不是只靠一個張文宏,反過來說,如果張醫生是在西安工作,又會怎樣呢?

還記得他第一次走向公共舞台,是在醫院開會要求「有危險黨員先上,而不是讓群眾頂在前面」,這讓他成為一個話題人物。上海媒體進行追蹤報導,每天採訪他,讓他成為一個「明星」。記得當時我和幾個媒體朋友討論這個話題,大家的共識是「這很敏感」。如果換一個城市,會是怎樣的結局?

責任編輯: 夏雨荷  來源:城市的地得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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