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內媒體《極目新聞》:仿佛是命運的輪迴。
1992年2月,才3歲的周天鵬在重慶永川家門口被拐走,30年後,也是在2月他回家了。2月5日,33歲的他將與親生父母見面。從小就對身世有疑問的他,已經偷偷獨自尋親17年。
遙遠的記憶
30年前的記憶周天鵬已經很模糊了,怎麼被拐他都無法確定。「有可能是糖的誘惑吧!」周天鵬說,他腦海中總出現一個場景,有名女子裹著頭巾,給了他糖吃,之後他就想不起來後面的事了,反覆出現的畫面再就是坐了綠皮火車,最後他到了河南登封大冶鎮。
相比如何被拐,他對家的印象稍微要多一點。土坯房子,家裡有個缺了口的陶罐,他總是從缺口拿雞蛋,還坐過一條很破的船……但自己具體來自哪裡,周天鵬已經沒有絲毫記憶。
周天鵬
周天鵬的養父是單身。在周天鵬六七歲的時候,就感覺到養父不是他親生父親,因為兩人長得一點都不像。後來周天鵬就聽到了村裡的閒言碎語,說他是買來的,他跑去問養父自己的身世。像很多家長一樣,養父告訴他,他是在垃圾堆里撿來的。
周天鵬兒時照片
隨著年齡增長,到了16歲的時候,周天鵬確認自己並非養父的親生兒子。「不僅樣貌上不一樣,性格上差異也大。」周天鵬說,養父性子慢,他自己則是急性子,父子兩個沒少吵架。而且鄰居嬸嬸也告訴他,他確實是養父買來的。
幼年對於周天鵬來說過得不好。養父經常出門,家裡沒人給做飯,飢一頓飽一頓。家裡的活,地里的活,他幹了不少,相比同齡人吃的苦要多一些。在村里,他也經常被欺負。周天鵬認為,自己遭受的這些,都是因為親生父母不在身邊。
偷偷尋親17年
「村里很多人說我來自四川。」周天鵬說,在16歲時,他一次到村上的隊長家去,偶然聽隊長說,自己來自四川一帶,是被一個人販子拐到河南的。而且隊長還鼓勵他去尋找親生父母。
周天鵬說,因為脾氣上和養父不對付,所以他也不敢明確跟養父提尋找親生父母的事,而是偷偷地開始自己的尋親計劃。
16歲的周天鵬開始四處打工,礦工、服務員、廚師、洗車工、電焊工……河南、北京、江蘇、河北,不管他在哪打工,他始終關注各種尋親信息,希望能找到親生父母。
周天鵬說,到當地煤礦幹活的時候,也認識了很多四川的礦工,他就跟工友們打聽,有沒有聽說哪家丟過孩子,但沒有結果。看到電線桿子上有尋子的啟事他總是要駐足,在街頭見到尋子的人,他也要上前打聽,看眼前的陌生人是不是就是自己的爸爸媽媽。
「那時候也沒有網絡,很多尋人的信息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怎麼去發布。」周天鵬說,十幾年來,自己尋親的念頭就沒斷過,後來網絡發達了,他便開始在網上注意尋親的信息,可始終沒發現與自己身世有關的蛛絲馬跡。
2015年,養父也去世了。家中變故,生活也不順,周天鵬覺得偌大的天地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他甚至想到了輕生,但一個夢將他從崩潰的邊緣喚了回來。
周天鵬說,那時候他在新密打工,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時候,他夢到一個聲音說,「孩子你在哪,媽媽在等你回來。」就是因為夢裡的聲音,他才更加堅定地想去渡過難關,找尋父母。
曙光終現
尋親之旅終於見到曙光。
2021年,周天鵬在打工時認下的乾媽,在短視頻平台看到了一個女孩找哥哥的尋親視頻,女孩所說的身體特徵和樣貌與周天鵬相似。周天鵬與女孩取得聯繫,雖然最終雙方發現彼此都不是要找的人,然而女孩告訴周天鵬,要想成功尋親,最好的方式就是與尋親志願者聯繫,然後採血建立檔案,與尋親家庭留下的DNA數據進行比對。
2021年8月,周天鵬採血樣,等了近一個月,沒有與DNA資料庫中的信息比對成功。此時有志願者告訴他,還可以通過DNA分析,做一項稱之為「Y庫」的對比,從而大體確定他是哪個地方的人。今年1月28日,在警方的幫助下,對比出了結果,而且比預計的更為精確,他發現自己來自重慶永川仙龍鎮粉店村。
幫助周天鵬完成找到家最後一步的楊怡是永川人,去年8月,周天鵬在網上發布過自己的尋親信息,楊怡就開始關注。
「仙龍鎮就在我家隔壁。」楊怡告訴極目新聞記者說,當時她得知周天鵬老家在仙龍鎮,就把其尋親信息發到當地的各種微信群,還讓網友幫忙轉發。周天鵬在永川的親表姐看到了這條信息,隨後周天鵬與家人取得了聯繫。
沒喊出口的「媽媽」
「這是家的味道。」2月4日,周天鵬從河北來到了重慶永川。坐在計程車里,他搖下車窗,呼吸著家鄉的空氣。雖然熱辣的重慶菜讓周天鵬直吐舌頭,但這闊別30年的味道讓他興奮。
周天鵬告訴極目新聞記者,1月30日,就在除夕前夜,父母和他的DNA對比結果出來了,他終於找到了家。當天晚上,他一整夜都沒睡著,除夕夜他也只睡了兩個小時。「太激動了,根本睡不著。」
周天鵬也和父母打了電話。和母親打電話時,他本想喊「媽媽」,可「媽」字一出口,他根本說不出後來的話了。電話那頭,母親也是泣不成聲。
「所有的話可能只能等見面了才能說出口……」周天鵬說,電話裡面他和爸媽都哭得說不出話,得知爸媽身體都好,他已經心滿意足了。後來表姐告訴他,為了迎接他,家裡特意買了新床、新被子,還準備了酒席。
「我終於回家了……」周天鵬說,想了這麼多年,他只想早日回到親生父母的身邊。2月5日,他將回老家和闊別30年的父母團聚。